《醉忆醒忘青梅酿》风乃天乐

9、第一酿（4）

　　第一酿（4）三铭之园
　　不久，她们便到了一间学堂前，那学堂门外看着倒是书香色浓。在头顶的匾牌上墨蓝底子亮黑字刻着：
　　“一铭园。”
　　千绘念了出来。
　　“绘儿妹妹，我去扣门！”她们一同迈上台阶，阿花抬手扣了一扣那红木雕兰门。
　　不一会儿，一个看起来束发未久的男子出来，看见千绘阿花两个人两眼放光，满面轻浮之色道：“哎呦，来了几个姑娘家？两位有何贵干呐？”
　　“公子有礼，如此唐突还望各位见谅。我们从安绫来，是来拜访贵派名师的。可否帮我等通报一声？”千绘往后退了一步略略低头施礼道。
　　那男子疑惑的皱起眉头：“？？？看你这打扮，难道？”看到她们二人身着考生服，那男子两眼更是放光，冲着院内大哗，“哈哈哈哈！师兄师弟！你们快来看呐！哈哈哈！今年最大的笑话已经定下来了！哈哈哈！”
　　这一时可让两个女子都呆住了，还不等她们做出反应，从那屋子里便跑出来好几个与那男子同样打扮的学生出来。
　　“什么玩意儿？难道先生的妻妾又冒出个私生子来？”那几个学生围着千绘她们开始指指点点。“嘿师兄，你可别瞎说。这俩个姑娘模样长得也不赖，你又并非没见过先生的妻妾。我看啊，这俩姑娘八成是随密族的漂亮大小伙子！”有一个脸型瘦长的男子一脸嘲笑的说道。
　　“你才是瞎说，先生妻妾相貌虽堪无艳，你量不着人家那对象赛潘安呐。再说，随密族的那群男娘们儿怎么可能这样来咱们这种世俗之地。”另一个男子立刻接话。“那你说...”这男子刚准备再讨论。
　　“哈哈哈哈！你们快别逗啦！哈哈哈哈！”那一开始出来的男子大笑着打断了他们。那旁边的男子科耐不住性子了：“利华师弟你快说，到底是个怎么排场？”
　　那男子解释道：“得得得，你们都猜错了，人家两个女子可是真女子，是不是私生的我不知道。总之！”他实在忍不住笑，抬起了手指向已经懵了的千绘和阿花“你们看！”那群人这才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始狂笑不止：“哈哈哈哈！什么？穿的？啊？哈哈哈哈！”
　　“你们是不是家里没钱买衣裳，捡着尸体衣服穿呐啊？”“可怜的小女子啊！哈哈哈！”
　　“妹妹...”阿花有些恼，怯怯抬眼看了面无表情的千绘。
　　“花儿姐莫慌。”千绘拉住了阿花的手，深吸了一口气，那些人立刻静了下来，“各位公子，家母去世得早，可在世时随父亲一心一意。家母去世，家父虽续弦一位，但至今也无子嗣。而我姐姐，也家室白净。而这衣服亦并非嗟来，乃是官府领来。我本无意冒犯，只求见贵学堂先生一面请教数问。”千绘说罢，冷笑了一下看向阿花，“可...”
　　“可什么？”那群男子又开始叫嚣，“你女子敢步入学堂一步都是大逆不道！你身穿考服简直有辱我等参加英举的好男儿的天命！”
　　“花儿姐，你可看清楚了？”千绘没有转眼，而是继续看着阿花。阿花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四周，说：“妹妹，看什么？”
　　“你们别岔开话儿，你们这俩女孩家。有什么资格穿这身衣服？怕是连鸡都手缚不得吧？”那些男子打断了她们二人。
　　“我平日里不曾缚鸡，倒是吃过不少。”千绘开始面露微笑，“花儿姐我们走吧。”说罢，千绘拉着阿花就要走。
　　另个个头高的一下挡到她们面前，“诶，你们说走就走？不是说...要请教我们先生吗？怎么，厚着脸皮找到这儿，现在倒也会怕丢人啦？”
　　“哈哈哈哈！我能找来，就从没觉着是厚着脸或忍着羞。我要走，那是替你们害臊。教得出你们这般学生的先生，我现在也是丝毫不想再请教了。”
　　“我看你们二个女子是来找茬的吧？天下本就没有女子英举一说，还不叫人管教了？”有个身着考生服的男子也一下挡到她们面前死活不肯让，还反倒教训起了她们。
　　“花儿姐，你瞧。这些学子公子能上学堂也算有学问的人，可惜生得太晚了些，不然...”千绘笑了一下，叹了口气对阿花说。
　　“不然？”阿花有些不解。
　　“你说那山洞里头住着是不是也别有一番滋味啊？”
　　“山洞里住着？”这句话一下点醒了阿花，让她想起昨日在马车上的对话，“喔~”
　　“你们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我们女流之辈，敢说你们男子什么？”千绘也不畏不惧看着他们正大光明的说，“最多，就说你们这几位不开窍的可真够有学问。”
　　“你这女子说活，我怎如此不爱听？”那些男子又开始了，“嘴还叼得很？”，男人烦起来，真是没完没了，“这么横？”
　　“我说话，又并非为了你爱听才说的。”千绘不屑的撇过头。
　　“你这小小女子脸长得还算娇人，却如此横行又目中无人。你可是招人厌来的？”那身着考生服的男子又迈进两步到她面前。
　　“我又没求旁人喜欢。”千绘别过身子。
　　“你瞧瞧，还真横！”那男子一下子斜着嘴笑起来，“我喜欢！”
　　“花儿姐，咱们走吧！”千绘一边说一边拉着阿花转身就走。看着千绘那目中无人的神情，那几个学生更是堵了上来。
　　“诶，别走啊！来都来了？先生虽见不上了，你们就由我来会会啊？”那穿着考服的男子追上来，“既同要赶考，咱们不如先商讨一二啊？”
　　“真是麻烦...”千绘说着翻了个白眼。
　　“你说什么？”那男子问。
　　“好啊！那你让他们腾个地。”千绘对他笑着说，那男子示意了一下，那些人便腾开了地往自己学堂里走，还不等那些人人迈上去台阶，千绘像个鬼灵精拉着阿花就跑，“那便考场上见了！”
　　“诶！”那男子差点追上去，又停下来，“跑的还挺快！”
　　“嘿，这就跑了？还没好好教训呢！师兄你怎么不追那俩女疯子呐？”那些男的有些懵但又满脸痞样的退了回来。
　　“诶，你可别这样说你未来的嫂子们！”
　　“得，又增加了！”
　　这些个男子拍拍手，看那两个姑娘消失在拐角处，又嘲讽嬉笑着折回了学堂去。

　　“苍天呐，妹妹，再这样跑。我可...”阿花深吸了一口气呼了出来，“陪不下去了...”
　　“好姐姐~你受委屈了！我们时间不多，趁着还不怎么饿，快走吧。回头请你吃你刚才没买着的大糖人！”千绘觉得自己的任性有些对不起阿花，便想补偿。
　　“好好好，你到想得开。我还怕你郁闷呢！”阿花看着千绘那像是耀着光的眼睛松了口气，“也是，那些痞子样的学生，有话也讲不清，要真打还招不住你的功夫呢，饶他们便是。糖人我要现做的！”
　　阿花几句话又点开了千绘的心结，她舒心笑道：“哈哈哈！花儿姐真会絮叨！走吧走吧！”
　　“...还说我絮叨...”阿花噘着嘴偷笑了笑。
　　......

　　过了一个岔路口，这里人倒不少。不知为何那街角有五六个身着紫罗青衫的学生聚在一起，荣光满面不知在做什么，千绘这会儿倒没心思管，直直拉着阿花经了过去，直冲冲奔向书院。
　　“二铭园，就在这！”千绘等不及便伸手敲起门来，“请问有人在吗？”
　　“有~人~吗~吱~声~啊~”阿花又拉长了声音冲着里面喊了一声。
　　那书院门槛修的倒是挺高，两扇棕灰银边的实木门朝里开着，庭院里一番整洁的景象一览无余。几颗树后倒是还能看见几个人影，却不知为何无人应答。
　　“公子？朋友？大兄弟？大哥？”千绘提高了嗓门，冲着那方又叫了叫那些无动于衷的人。
　　“你们干什么？”一个冷冷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了出来。
　　“啊！”千绘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竟然有人靠近，“吓了我一跳。”她回过头去，见那黑面束发，身高足高出至少一尺余的男人愣住了，机械的说，“啊...有礼了！我们是来拜访...”
　　“你们俩女子还穿着考生服？你们来找谁？谁的亲戚？二铭园堂规没听说过吗？”不等千绘说完，那男子便斩钉截铁般的插话。
　　“啊？”千绘和花儿又愣了。
　　“说！你们来找谁？”
　　“实不相瞒，我们是来拜访贵派名师的。”
　　“什么？”那仿佛一开始就面带怒气的男子眉头展开惊诧了一下。
　　“......”
　　“先生！先生！”一个少年，跑着过来，冲着那男子道，“三铭刘先生叫你去商议近日的学子...”看见他家先生身后的两个女子，他声音越来越小。
　　那先生低下头盯着她们二人：“你们要参加英举？”
　　“对。先生。”千绘，听说这就是位先生，便期待了起来，“路过此地，无论如何都想请教贵派的名师。时间紧迫，也没提前通报，失礼了！”
　　“哼...”那先生面无表情甩甩袖子便转过身迈开步子，轻声叹道，“难道这世道都变成这样了？”
　　“先生，小女子可否请教您一二？”子桑千绘立刻追上去。
　　“诶，你们干什么？”那个少年立刻当了上来。
　　“你挡到我们啦！”花儿对着那少年喊到。千绘抻着脖子对那头也不回的男子喊：“先生！”
　　“快走开，我们先生忙着呢！”
　　“诶！”
　　看着那二人的背影越走越远，千绘也不由得长叹口气。阿花已有些憋屈的坐到了台阶上，千绘也坐了下来发起呆。
　　“...走吧。”阿花淡声说。
　　“嗯。走吧！”千绘也许是在逞强了。

　　“三铭园。”千绘上前抬起手扣了扣紧闭着的大门，那门是铜的，门环却修的死高，没法子，只得手叩，敲得人手生疼。
　　立刻她们就听到了里面开门的声响，不禁四目一对、面露喜色。半天门才打开，原来那大铜门内还有一扇红木门，出来了一个少年，正是刚才那个：“怎么又是你们？找死吗？”
　　“谁啊师弟，是大师兄回来了？”门内又走出来一个身着考生服的束发男子，正是刚才一铭园的那个，“诶？这怎么两个姑娘家又找到这里来了？果然是心系于我？”
　　“你们赶紧滚吧！没有先生会见你们的！”那少年不等那男子叨完，便焦急地插话道，一边说一边走去拉门。
　　“诶！”千绘和阿花来不及反应。
　　“是啊，今日可不是谈情说爱的日子。”那个男子去拉了另外一扇。“啪！”
　　俩人终被拒之门外。

　　“千绘...”阿花坐在三铭庙前的路边摊后的石阶上，“听说三铭庙前只有三间，那后面那间岂非是很没名气喽，那咱们还去么？”说着看向了立在一边发着呆的千绘，叹了口气，“诶，看你那表情。你说这三间，倒是请着了位还行，这一个没说着的，那这后面儿啊是非去不可了啊。”
　　千绘看向花儿笑了起来，“哈哈哈。真是把花儿姐累着了。谢谢花儿姐！”心里却暗自想，其实就算前面那几位都让我见着了，那里我也都还是打算要去的。
　　阿花站起身来：“那就走吧！”
　　路过庙前热闹景象，二人影中已似透着些疲惫。
　　“花儿姐。”走到庙墙的拐角处，千绘有意无意的叫了一声。
　　“嗯？”阿花扭过头去。
　　“你真好。”千绘眼睛亮亮的盯着她，抿嘴一笑。
　　“怎么了？突然这么肉麻？我不是一直都好得很么？”阿花倒被说得有些不自在，转回了头。
　　“谢谢你和我一起来。”千绘拉起了阿花的手。
　　“是谁当初还不情不愿的？”阿花还是不看她。
　　“我那不是怕...”千绘似是想反驳，她心里很清楚，英举不是那么容易，必定也不会安全，想到若是以后有点大些的危险，她对自己的功夫总是差些信心，现在倒不得不保持自己的信心了。
　　“怕什么？”
　　“没事，你真好花儿姐！”她又拉着阿花笑嘻嘻的往前奔了几步。
　　她们没想什么，就那样往前走着，竟莫名走到了死胡同中。又互相取笑对方路也不会挑，便原路折返，又走向庙的另一边去。但却怎么也没料到，这大庙两头通过去的竟都是死胡同。
　　“妹妹，这...”阿花用手支住那高墙拍了拍，“怎么走啊？这没机关吧？”
　　“那大伯分明是说三铭庙后...”千绘歪了歪头盯着那陈旧的灰墙。
　　“那大伯不会是逗咱们玩吧？”
　　“花儿姐，你可也是见过那大伯的。”千绘话音一出，阿花脑子里就已浮现出那大伯一丝不苟、不怒自威的模样，只得扯嘴笑笑：“那确实不像是会开玩笑的类型啊。哈哈哈...哈哈。”
　　“嗯......三铭庙后，三铭庙后......”千绘开始端起下巴思索起来。
　　“难道？”阿花听着千绘念叨，灵光一闪，“千绘，我们先进庙中！”
　　“你着急求姻缘啊？”
　　“不是啊，三铭庙后不得先有三铭庙嘛？在这也没法子，咱进去瞧瞧先！”
　　“有理！走！”
　　穿过热闹的集会，二人立在三铭庙门之前。那庙门、立柱应都是上好榆木造出的，修得耸高庄严，两个门扇往里开着，朱红、墨绿、乌黑三种颜色整齐密排在门坎上。
　　还未进去就见得一已有年头的石头墙立落于台阶下往后些许，上面书法笔走龙蛇，仿佛浑然天成、自有生命，但内容却是她们识不得的外族文字。
　　还未跨过门槛，两个女孩就似乎已要被来来往往的人活生生带进去了。绕过石墙走进去，豁然开朗！
　　那庭院中央人满为患、香烟四起，眼前的大殿高大威严、仿佛扎根于大地。两排不高也不矮的槐树整整齐齐立在两侧，风吹得其花叶漱漱而动，树下的人们亦低头虔诚向着大殿。不知何处传来了敲钟诵经的声音，细细磨磨、浩浩荡荡似要把人度化入另个世界般。
　　“绘儿，你感动了吗？”
　　“花儿姐，我第一次见。”
　　“好厉害！！！”一时没忍住心中的激动，两个姑娘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引得周遭人都投来异样眼光，她们赶紧闭嘴快步走过混进人群里。
　　“一会回来好好看看，咱们现在直奔后面吧！”千绘小声说到。
　　“好。”
　　两人在人群中左拐右拐，绕过了香堂，直奔进了大殿之中，这一进去可又是嘴都合不拢了。
　　“哇！！！”
　　只见大殿中一尊金光闪闪的神像，置在半丈高的高台上，少说亦有一丈半高。那神像左手拈花右手持净瓶，眼睛半张仿佛怜悯众生、又像是目空一切。嘴角微翘又像是微微浅笑、又好似戏谑哂笑。
　　神像四周花环锦簇、幔帐布幕，面前的木桌上摆的祭祀器具和几个道士在一旁的行礼给这里添上了多份庄严。
　　来不及再多看，千绘拉着阿花往一旁走去，只见神像后面两侧皆是石墙，亦无人至。心中奇怪，只得往前走去，果然，两墙之间又有一个两扇木门轻掩，露出的缝隙给神像背后印上一道微光。
　　“难道？”两个女孩对眼一看，不禁欣喜，立刻奔了去。
　　“两位姑娘！”一个小道士拍住了阿花的肩膀，千绘抬到门上的手放了下来，疑惑的回过头去，那小道士接着说，“两位姑娘，有何事？”
　　“小师傅有礼了，请问难道后面是不能进去的么？”
　　“姑娘有礼，那倒不是，只是这后面没什么好看的，只是贫僧等人居住的屋子和旧庙而已。”那小师傅睫毛微垂，缓缓说道。
　　“那可以去后面看看么？”千绘试探着问了问。
　　“......”
　　“......”
　　那小道忽然抬起头来，直直盯着子桑千绘，眼睛朗朗若月。沉默了好一会才一步上前推开那门，淡声道：
　　“姑娘请便。”
　　“谢过小师傅。”
　　她们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那小道又立刻将门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