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枢》君念潇湘我念秦

2、第二章

　　云卷云枢（二）
　　傅蓝枢虽然觉得弟弟神情有些奇怪，但不知道前因后果，并没有放在心上，美美的喝了一碗粥就打算午休了。反倒是傅云舒心头紧绷着，想着荒诞不经的梦，却没有丝毫头绪。
　　心神不宁的把饭碗扔进洗碗机，把炖肉的火关小，让他细火慢炖着，合衣躺在沙发上，长腿一半搭在沙发外面。抱着笔记本，盯着那篇毫无印象的大纲。事出反常必有妖，按照正常的思路，如果自己不是精分的话，那应该是人在搞鬼了。虽然自己没有学过医，但是对一些致幻型药物还是有所耳闻的，不过自己虽然说不上与人为善，不过基本上是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的，实在看不上的，大不了不来往。应该也不会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自己吃食里动手脚。如果真的往什么魑魅魍魉的方向去思考，傅云舒一个写小说的，最丰富的就是想象力，也不能说全然不信，毕竟老人们之间也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传说，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毕竟流传多年的东西，不会没有缘由的。但是除去鬼片里的艺术加工：披头散发，血流三尺的形象。在他的想法里，就算有所谓的鬼不过是人的另一种形态，也没什么可怕的，敬畏亡者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说到底一切也都是他自己的猜想，他也没有见过“阿飘”傅云舒自认为没有做过什么直接或间接害人家破人亡的事，更何况自己平平淡淡的活了二十多年，没道理刚搬出家就恶鬼缠身。
　　其实近半个月，傅云舒一直在做类似的梦，梦中有人尖叫嘶吼，一声声惊雷似的在耳边炸开，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梦中的自己堵住双耳，但那声音却像是直抵大脑似的，挥之不去。有时闭着眼睛却依然能够看见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但在红衣女噩梦之前，从未出现过什么影响现实生活的行为。
　　因为砂锅里还炖着汤，傅云舒一直提防不让自己睡过去，没想到只是一眯眼的功夫便睡过去了。
　　沙发太软还狭窄，窝着睡并不舒服。
　　傅云舒感觉自己像是溺进去了一样，一股压力死死地抵住气管，令他呼吸不畅，像是被一脚踹进了沼泽似的，明知道迟早会没顶，却挣扎不得。耳边炸起小孩子的嬉笑声，无比真实，傅云舒突然就惊醒了，出了一后背的冷汗，下意识的以为是楼下的小孩子在玩闹，但是睁开眼睛，耳边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了。
　　抬眼看到傅蓝枢半蹲在沙发旁边，刚刚把压在他胸口的笔记本拿下去。
　　“看你好像是做噩梦了，正要叫你。锅上炖着汤你也能睡过去，煤气泄漏怎么办？”傅蓝枢揉了揉弟弟的头发“起来，去床上睡去”
　　傅云舒才想到，梦里那股压力的罪魁祸首估计就是这台笔记本了“不不不，你去休息吧，我看着火”
　　“不用了，我睡醒了”
　　“这才……”傅云舒想说这才睡了多长时间，一看手机，已经三个小时了，明明感觉就是一闭眼一睁眼的时间，好像连二十分钟都不到，竟然已经这么久了。
　　“看你心不在焉的，怎么了？”
　　傅云舒想了想还是说到“没什么，最近总做噩梦”
　　傅蓝枢一个医大毕业的高材生，当然不会像普通人似的觉得做梦不是什么大事，当即就道“你坐直了，我摸摸你的脉搏”手指搭在手腕处的动脉上。傅云舒顿时感觉到自己原本就没有平息的心跳，蹦哒的更欢实了。
　　“心率过速，明天我去上班，你跟我去医院查一下心肺功能吧”
　　傅云舒下意识的想要张口拒绝，自己心里知道和心脏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不想让傅蓝枢担心，也就同意了。
　　但是他敏锐的捕捉到了中心思想“哥，你今天晚上住在这？”
　　傅蓝枢哼了一声“你当我愿意住你这猪窝？谁让你把房子租这么远，我要回家得两个小时。”这当然不是真正的原因，说到底还是放不下傅云舒。
　　“可是……我这就一张床……”
　　傅蓝枢不耐烦到“你那张床不是双人床嘛，挤一挤怕什么。”
　　傅云舒愣了片刻“是是是，我现在去给你收拾收拾！”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想的，明知道自己对他别有所图，心怀不轨，还敢跟已出柜的弟弟来挤一张床。究竟是心太大还是太放心自己？且说，傅云舒那张确实是双人床没错，但平时都是铺一床乱七八糟东西，要睡觉的时候才刨出来一个一人宽的坑，再躺进去。要是收拾出两个人睡的地方……也是个不小的工程。
　　用了晚饭，兄弟两个人风卷残云的干掉了一砂锅的排骨冬瓜汤，满足的靠在床上各干个的事。一个用手机看心胸外科的手术视频，一个用电脑码字，谁也不耽误谁，一派宁静。
　　傅云舒偶尔用牙签插两块西瓜给大哥吃，傅蓝枢帮弟弟查个资料递个水，默契十足。
　　傅云舒心道要是能一直都这样就好了，又笑自己痴心妄想。
　　大哥在这，傅云舒那昼夜颠倒的作息果然没再犯病，二十三点，准时躺在床上酝酿睡意。医生便躺在他身侧，关了灯，傅云舒还趁着月色偷瞄了医生两眼。眼见着哥哥呼吸频率变得平稳悠长，原本也不困，只用目光去描摹对方的眉眼，大有美色可以当饭吃，当觉睡的意思。结果眨个眼睛的功夫就睡得人事不知了。
　　结果一旁的大美人却张开眼睑，露出了毫无睡意的瞳孔。
　　开着空调，屋里挺凉的，傅蓝枢给弟弟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转身便进了卫生间，盯着洗漱镜看了半晌，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前尘如梦，吾等即已不追究，你又何必苦苦纠缠。若再有下次，吾绝不容情”声音虽不大，却泛着彻骨的凉意。镜中的景象，一石激起千层浪似的，待镜中的涟漪散去，映出的景象便不是那个狭小逼仄的卫生间了。
　　千亩荷塘，莲动下渔舟，中有一点小亭，亭中一把古琴。与傅蓝枢的记忆略有偏差，古琴旁少了一位衣袂似火的红衣女子。
　　傅蓝枢又软声道“我知你不愿见我，云舒当年那样做也是为了我，就算他欠你的，这两百年，也该还清了，你又何苦？”
　　镜中画面不变，却传出一声赛一声的叹息“呵！你这煞星，我进不了你的身，便要拿你弟弟开刀，你奈我何？还没还清是老娘说了算的，可不是你！”随即那女声变得十分狠厉“才两百年，凭什么我一家十六口的命你说还清就还清了！有本事你便一直待在傅云舒身边！那我便缠着他到下辈子！下下辈子！你以为，你改了生死簿，就能护他一辈子吗？我倒是想看看你最爱的弟弟在你面前疯魔了，状元郎的反应呢。”最后一句甜腻的好似小女儿的娇憨之态，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绝不容情？你二人欠我的因果，纵然你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无故害我魂飞魄散。哈哈哈哈”指甲刮玻璃似的笑声，傅蓝枢听得心烦，手一挥那声音便戛然而止了。
　　第二天，傅云舒醒来时，难得的没做噩梦，让他几乎贪恋床铺的温暖，卷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条毛毛虫，正想在睡个回笼觉，突然记起今天还要送大哥去上班，伸手一摸，只摸到了已经没了有温度的半边床，人却不知所踪。
　　“卧槽”傅云舒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睡相太糟糕，把亲哥给挤走了。但随即想想，从小到大哥俩在同一张床上睡过无数次，应该不存在这种可能。厨房传来油迸溅的声音。作为一个资深吃货，傅云舒的所有感官都在告诉他，是有人在煎鸡蛋和培根。顺着香味就从卧室飘了出来，就看见傅蓝枢动作麻利，技术熟练的摊鸡蛋。
　　美人如画，衣服扣子只扣了三四颗，松松垮垮的，袖子挽起来，露出紧实的小臂，手指修长，拿的却不是手术刀，而是平底锅。莫名的反差萌。傅云舒死命的扼制住了自己想要围上去的爪子。傅云舒虽说脸皮厚，倒也不是没皮没脸，怕是自己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他哥就直接跟他断交了。只趴在桌子上吭叽“哥，好香呀”但是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傅蓝枢的背影。
　　“嘁，这点出息”然后一个煎蛋就递到了傅云舒面前，还配了两个色泽诱人的培根卷。
　　傅云舒在医院耗了一上午，二百大洋，最后就检查出了一个心律不齐。
　　傅蓝枢看了单子，也说没什么异常，本来是想交代傅云舒注意休息，改善作息时间的。但是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要是不能照顾好你自己，趁早给我滚回家！工作重要命重要？”
　　这时小护士敲门，身后跟着病人家属，然后傅云舒就看见前一秒还在骂自己的人转眼挂上了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啊，没事，您先生恢复的很好，再有一周就能出院了”然后回身给了傅云舒一记眼刀“快滚”
　　傅云舒被骂一顿，灰溜溜的出了医院，但傅蓝枢一如平常的态度还是让他心里到还有些开心的。毕竟大哥刀子嘴豆腐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正开着车闲逛呢，不是很想回他自己的狗窝，毕竟宅男也是需要阳光和空气的。接了个电话，是高中时期的死党，两人臭味相投，这些年也没断过联系“喂？大旭呀，找爸爸啥事？”
　　裴旭道“滚你丫的，上次不是你说有事找我吗？我刚忙完案子，才有时间给你打电话”
　　“……”傅云舒愣了半晌，反应过来之后差点当街行凶“兄弟！你特么在逗我？老子三个月以前给你打电话想跟你倾诉一下！你现在才想起来？我是该说你反射弧长还是该说你记性好？”差点被气笑了。话虽这么说，裴旭到底跟他这个闲人是不一样的，根正苗红的小青年，人民公仆，刑警队的二把手，干的都是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事……傅云舒又自我催眠了半天才说服自己相信裴旭是个干正事的人。
　　“倾诉个屁，有啥事不能电话说……哎，这不是，前一阵那个分尸案吗……算了算了，见面再细说吧”

　　“噗！！！！卧槽！”裴旭一口咖啡差点全吐傅云舒脸上，好不容易的结案休假，傅云舒就直接给他来了个五雷轰顶。裴旭的形象其实很好，明明是硬气的长相，却带了两个小酒窝，工作原因，常年锻炼，身材很好，每年刑警队的形象大使，基本上是gay喜欢的类型，他自己也是妥妥的双性恋，基本上也就一个要求：合眼缘，不过就这个前提基本上已经涵盖一切要求了。旁边的服务生小姐姐大概是司空见惯了，淡定的拿了包面巾纸放在桌子上“两块钱”
　　“你说啥？你跟你哥告白了？”裴旭压低声音，揉了揉硬气的板寸“你可真是我大哥！”
　　傅云舒淡定的吃着面前的凉菜“是，这就是我三个月前想跟你说的事”
　　裴旭把一切能表达自己诧异的感叹词都跟咖啡一起咽下肚，才理出了个头绪“嗯……你哥什么反应？”
　　“嗯……没什么反应，昨天还和我吃的饭，一起睡的觉，啊，就是单纯的躺在一张床的睡觉。别想歪了”
　　裴旭的表情一言难尽，不过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用上了出现场时公事公办的表情“我是知道你向来不按套路出牌，但这也太不走寻常路了吧……等等，他是你亲哥吧？”
　　“是吧……反正我妈也没说过，再说我俩长得也不像呀……”傅家兄弟两个长得确实不像，傅蓝枢头发软且直，桃花眼，面皮白，薄唇。傅云舒一头自来卷瞩目，眼角下耷，双眼皮自带笑纹，嘴唇饱满，唇形诱人。
　　裴旭见这不靠谱的二货竟然真的考虑起来血缘关系的真实性，赶紧摆手“你可拉倒吧，到时候我再落个挑拨你们家庭关系的罪名”
　　“行了，先别说我了，你们那个分尸案是个什么情况？”傅云舒平时在家写稿子，混口饭吃，在某网站还是很受欢迎的，他笔下的小说类型还是蛮繁多的，耽美百合的也有，少女言情的也写过，反响一般，大概就是文笔不错但剧情不走心之类的评价，但唯有悬疑小说最瞩目，得益于裴旭这个当刑警的朋友。有这样一个朋友，自然比在网络上查资料贴近生活的多。但是，两个人都是极有分寸的，多年的默契，不该说的和不该问的都避而不谈，所以也不存在什么违纪现象。再者说，分尸案也已经结案了，就算传出去了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恐慌，顶多是城市居民茶余饭后的谈资，然后随便感慨一下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也就过去了。
　　裴旭一提到自己的领域，瞬间正经了不少“那个案子……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