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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云卷云枢(一)
      傅云舒浑浑噩噩的走进卫生间,刚打开水龙头,打算用凉水拍拍脸上顺着额头留下的汗珠,余光一撇便看到了映在头顶梳妆镜上的红衣女人,只是一闪的功夫,便到了面前,张着血盆大口,好似要挣脱镜面的桎梏似的,没有瞳孔的眼白就这样直挺挺的望着傅云舒。傅云舒险些被拍在脸上的水柱一口呛死,惊诧的后退半步,在狭小的空间里,险些撞死在洗衣机圆滑的边缘,硌的老腰生疼。
      “操!”傅云舒骂道,在床上翻了个身,痛苦的揉着后腰,“肯定是青了”随即意识到自己是做了充满恐怖色彩的梦。拍了拍律动逐渐平息的心脏,对于一个通宵才睡了两个小时的人,起床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但梦中的心悸尤在,也没有再睡下去的心情了。拉开即便是太阳黑子爆炸也穿不透的厚重窗帘,又是一个艳阳天,阳光消毒似的占据了室内的每一个角落,映出空气中细碎的灰尘。
      傅云舒打坐冥想似的盘腿坐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盯着猪窝似的卧室,片刻,揉了揉鸡窝头,决定下床去洗漱。
      搬出来已经三个月了,五十多平的出租屋,一个人住绰绰有余,他却能把屋子堆的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每次亲妈来看他的时候,他便把猪窝打扫得像个人住的地方,亲妈一走,出租屋便咦风卷残云之势迅速从人勉强能住到狗都不想进门的程度。
      傅云舒盯着镜中的自己,头发支楞八翘,眼角下耷,好几天没出门,胡茬也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一脸倒楣相。其专注程度好像是忘记了刚刚在梦中这张镜子里看到了一只要拿他打牙祭的女鬼。
      三个月了,三个月没有见大哥了。不禁念叨,刚想着,手机便响了,备注是“哥”
      “喂?哥?”傅云舒打起精神,声音是与这副死人脸极其不符的清朗。
      “嗯,云舒,最近还好吧……中午出来,请你吃饭”傅蓝枢的声音竟然比他这个才睡了两个小时的人声音还疲惫。
      “嗯,行。哥,你是不是又通宵站台做手术了”
      “没事,昨晚正好是我当班,急诊送来一个出车祸的病人,抢救了半宿,总算是救过来了。”话筒里还能听见小护士说“病人生命体征良好”的声音。
      “那……你……”傅云舒想说,那你下班赶紧回家休息呀。但思念如潮,便生生将这句话卡在喉间。对面的傅蓝枢却猜到了他想说什么,打断道“没事,这种事每周都有,习惯了”
      “哦,那行,你下班我去医院找你”
      挂了电话,傅云舒光速打开水龙头,冲着自己的大油皮,突然觉得这个动作有点熟悉,才想起来不就之前自己在梦中做过同样的事情,余光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光滑的镜面,当然没有一个红衣女鬼冒出来吓唬他,才松了口气,回身拿扔在洗衣机上的毛巾擦脸,才发现洗衣机偏了几寸。
      傅云舒这么不修边幅的人自然分不清几寸几毫的误差,可巧,家里的所有电器唯独这台洗衣机是摆正了的。因傅云舒刚搬家的时候,觉得卫生间太小买个长的排水管太浪费,便买了个稍短的,不成想,估计失误,排水管得从马桶后面绕过去在插在排水口上,也只有把洗衣机摆正了,这短管子才紧巴巴的算是够长了。
      回头一看,排水管果然是和排水口分家了。凌晨睡觉的时候绝对是连在一起的,家里又没有外人,于是傅云舒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个让他肾上腺素飙升的怪梦。
      一面是兄长的邀约,一面是荒诞不经的梦魇。傅云舒果断选择听从了本性的召唤,把自己拾到的人模狗样的便出了门,将那个梦抛在脑后,去琢磨梦中的逻辑,自己才是疯了呢。一出门,将那猪窝锁在门里,又是一个刚出大学校门的青年才俊。
      当时为了不给傅蓝枢添堵,租了个离市医院极远的地方租房子,市医院在市中心,出租屋在城市的西北角,虽然偏了些,城建局规划的倒是还不错,隔了一座桥的另一边就是别墅区。反正傅云舒一个宅男小说家,足不出户,住在哪对他的影响。于是傅云舒自食恶果的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到医院停车场,炎炎夏日,车载冷气吹得他遍体生寒,却让他头脑清醒了不少。自家大哥心思重,发生了三个月前的那种事,虽然事后自己蹩脚的解释过了,但大哥三个月没有联系自己,应该是看出了端倪。强忍住没揉自己出门前精心打理的发型。瞎琢磨了半个多小时,才看见下班的医生护士们陆续走进停车场,自家大哥自己了解,工作狂一个,不亲自把手底下的病人查房一遍,铁定是不会走的。结果正发呆呢,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没穿白大褂的身姿少了几分冰冷,平添了几分清俊。得体的休闲服显得宽肩腿长,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就像是电影里走出来的那种大家想象中的医学博士,温文尔雅,博学多才。也只有傅云舒才知道,他们兄弟俩有的方面很像,比如在外人面前人模狗样这点。傅蓝枢现在一副医者父母心的样子,其实上学的时候戾气很重。用傅云舒的话开讲,他大哥略精分。
      傅蓝枢一眼就看见了那辆干净到反光的suv。傅云舒百忙之中还抽空洗了个车,不然他那辆脏的活似从野外抛尸刚回来的车,实在是没脸开过来接大哥。
      “哥,今天怎么走的这么早?不查房了?不像你性格呀”傅云舒替傅蓝枢打开一侧车门
      “怕你等急了,拜托别的医生替我查了”傅蓝枢神情没什么异常,像是寻常见到弟弟一样,语气即不疏离也不过分亲近,尺寸拿捏恰到好处,傅云舒一颗忐忑半天的心脏算是暂时落回了原位。
      “咱去哪吃?下午还上班吗?”傅云舒有些心疼的看着兄长眼底的青影,显得桃花眼都失了神采,便自觉的不愿给他添堵,小心翼翼的说。
      “你随便开吧,我眯一会。下午休班。”说完便神色恹恹的合眼休息。傅云舒也就没在开口打扰他,帮他放平了座椅,正要伸手把眼镜给他摘下来,便看傅蓝枢闭着眼睛伸手将眼镜从自己鼻梁上摘下来,傅云舒指尖堪堪擦着大哥手背过去。后知后觉的从傅蓝枢手中接过眼镜收好,跟李莲英伺候老佛爷似的。
      其实傅云舒不是那么如履薄冰的人,只是三个月前将大哥惹了个彻底,不得不做小伏低,赔身下气的讨好着。一边又想着带这个说要请自己吃饭的人去哪搓一顿。火锅烤肉重油重辣,医生这娇弱的胃定然是受不了的,清粥小菜倒是养人,可太清淡了些,也不正式,西餐正式,但牛排通心粉太不好消化……想来想去最后将人领回了自己的出租屋。虽然他自己把日子过得颓废出了新高度,但确实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主要是考的大学离家太远,寝室几个大小伙子吃外卖吃的想吐,就想自己钻研一下做饭这项新技能。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傅云舒的厨艺是以三个室友险些吃出胃出血的代价换来的,然后等傅云舒做出能吃的饭以后,他们就大学毕业了。
      “哥,到了,醒醒”傅云舒轻轻叫了两声,没成想对方还睡得挺死,半天没有反应。傅云舒琢磨了一下不把大哥弄醒并且带上楼的可行性,发现不现实,遂作罢。目光不知道怎么的就落在了这个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身上。老僧入定似的,半天也不动一下。
      突然就想起了三个月前的事情,即便这三个月自己昼夜颠倒,没日没夜的码字,还时常噩梦缠身,但那一天的事情却好似印在脑子里一样,简单点说就是自己在朋友的婚宴上喝醉了,大哥去接他,自己没羞没臊的跟自己亲大哥深情告白,还索吻。“操!”往事不堪回首,一想到自己的兽行,傅云舒抬手便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在狭小的车厢里异常清脆,没成想这倒是吧睡神给惊醒了。没有眼镜过滤的目光冷冷的投过来“怎么?在你大哥面前自残?我是管不了你了?”
      傅云舒忙狗腿的把眼镜还给大哥,顾左右而言他“哥你说的哪的话,要说自残我哪比得上你,作一夜的手术我也是服你哈,睡觉跟晕死过去似的,身体是你自己的,拿自己命换别人的命,还真是爱岗敬业哈”这话说的犀利,语气却不自觉的带了讨好的意味。
      带上眼镜的傅蓝枢看起来少了些棱角,只看着窗外,后知后觉道“不是要去吃饭吗?这是哪?”
      傅云舒摸摸鼻头“我出租屋,外面的饭哪有你弟弟我做的营养健康,您老人家这胃,我可得好好孝敬您老人家”当医生的十之八九都有胃病,一边教育病人要按时按点的吃饭,一边自己饥一顿饱一顿的。“你可别,咱爹妈你都没说好好孝敬呢,我可受不起”傅蓝枢这才觉出饿来,最近的一顿饭还是前一天晚上吃的两口油焖茄子,食堂的油焖茄子真的像从油里拎出来的一样,闻了闻就没食欲了。突然觉得自己没因为低血糖晕在手术台上还真算得上是年轻力壮了。
      又听傅云舒道“咱爹妈天天满世界的飞,我倒是想尽孝,他俩天天山珍海味的吃着,倒也得瞧得上我这家常便饭呀”傅爹是做生意的,亲妈是在国外留学归来的金融系高材生,天造地设的一对。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也是家底殷实。在国外也生活了很多年,对两个儿子基本是放养,只要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也由着他们胡闹。两人一边聊,一边在楼下的超市买了菜和肉。走到家门口,傅云舒才发现自己太得意忘形了,自己那个猪窝怎么好意思让大哥看见。
      腆着脸对傅蓝枢说“哥你在门口等我两分钟”然后把门开了个缝,贴着缝钻了进去,随手啪的一关门把傅蓝枢拒之门外了。傅蓝枢猜也猜的到屋里灾后重建的模样,以为得一会,没成想不到两分钟门就开了。
      进门一看,除了餐桌上有打翻的酱油渍的痕迹,居然还可以。还有一个可疑的关着的房门
      傅云舒用扫帚把堆在客厅餐厅的书本和电子产品全都一股脑的扫进了自己的房间,暂时造成了一个可以住人的假象。
      “我把肉炖上,先给你熬点粥喝,垫垫肚子”傅云舒在兄长审视的目光下有点不自在,便一头扎进厨房,心无旁骛似的准备午餐,并且喊到“哥!你先躺着休息会吧!一会饭好了我叫你”
      这么大点个屋子,蚊子放个屁也能听得见,这么有朝气的喊出来反倒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多说多错,躺着?傅蓝枢能躺哪?沙发坐个人都伸不直腰,别说躺着了。于是傅蓝枢的确如傅云舒所想的那样打开了唯一关着门的卧室,于是一屋子傅云舒辛辛苦苦想要掩盖的罪证,就这样赤裸裸的呈在了傅蓝枢的眼前。
      “傅云舒!这他丫的是你住的地方?你要是不会过人过的日子,趁早给我滚回家!”
      傅云舒听见了哥哥的叫骂,装聋作哑的没搭话,装鸵鸟。
      当医生的大多是有洁癖的,于是傅蓝枢满脸纠结的在不管不顾躺在床上就睡和把东西整理干净之间垂死挣扎,最终强迫症还是战胜了生理欲望。幽怨的瞪了一眼厨房忙活的兄弟,认命的把地上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整理好,起码收拾出来了一条从门口走到床边的路。
      把笔记本从书堆里挖出来的时候,发现竟然还处于待机状态,一打开,桌面上是傅云舒写的小说大纲。只写了几个字,红衣女,镜像。若说是大纲,也太简练了些。
      吃饭的时候,傅蓝枢喝了一口香甜软糯的南瓜粥,心情才好了不少。随口问了问傅云舒新小说的内容,便提到了红衣女。
      傅云舒神情怪异道“哥,那不是我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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