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有微光》喻言家

15、印纸·15

　　编辑的工作，不单是审稿改稿，也包括和作者、出版社编辑等业内人士保持联系。
　　所以沈牧屿的微信里加了不少人。

　　但他没有把工作号和生活号分开，因为他的工作和生活已经相互渗透了。
　　都差不多。
　　若非必要，他很少用社交软件。

　　应知不是第一个加进来的人，却是除工作以外他第一个主动邀请加好友的人。
　　这句话的分量不言而喻。

　　应知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扬了扬手机。

　　加好友啊……

　　她点点头，往回走了一步。
　　就见他身姿笔挺走过来，一点也不像个生病的人。没等她迈开第二步，他就已经来到了跟前。

　　“我扫你吗？”应知手忙脚乱地捞起手机，又是解锁又是点开绿色小图标。
　　“不急，”沈牧屿带着笑意道，“你调出名片就行。”

　　应知依言调好二维码，手就开始控制不住地抖。幸好幅度不大，不容易被发现。
　　她瞥他一眼，对方也差不多，摆弄了好一会儿才对上。

　　两人的机身都振动一下，自动弹出对话框，就这么当面加上了好友。

　　应知拎着伞回了店里。

　　苏甜眨巴着眼看她：“怎么样，和沈公子约会顺利吗？”
　　自从知道沈牧屿的名字，他就得了这么一个称号，倒不是公子哥的意思，是翩翩公子的那个公子。

　　“不好，”应知皱着鼻子，说，“他生病了。”

　　“真可怜，”苏甜感叹一句，“还是个体弱的公子呢。”

　　话音刚落，应知就听到熟悉的提示音，连忙翻出手机点亮屏幕。

　　苏甜问：“老板，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应知瞥了眼屏幕，说，“我还以为是体弱的公子来消息了。”

　　苏甜惊奇脸：“加上微信了？”
　　应知边点开消息边点头。

　　“这可是件大好事啊，”苏甜像古时的媒婆一样，细数加好友的连锁好处，“加上了联系方式，那就可以随时保持联系，这沈公子早晚是我们简所的压寨夫人。”

　　“等等，”应知看着屏幕，神色一凛，随即揉着太阳穴，忧心道，“公子好像有点麻烦了。”
　　应知眉头紧锁，去休息间坐下。

　　作为主治医生，刘医生会不时问问她最近的睡眠情况，给她及时的建议。
　　但是距离上一次问诊，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产生新的聊天内容。

　　现在屏幕上，躺着的那条消息，应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今天在医院看到的那位先生，面色相当不好，像是长期失眠的症状，我建议他来医院看看。当然也只是建议，方便的话，请转告他。”

　　面色不好？长期失眠？

　　这八个大字把应知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人怎么会失眠呢？
　　不是躺在床上，眼睛一闭就睡着了吗？
　　而且他明明就看起来精神得很，也不显憔悴。

　　接着，应知想到之前服药那段期间，有过几次，她入睡比较困难，医生说那是吃药的副作用。
　　是那种躺在床上，硬逼自己也无法入睡的体验。
　　那时，她感到无尽的痛苦和恐惧。

　　她知道自己即将失去安然入睡的能力，要独自面对黑暗，苦苦挣扎。
　　像是被全世界抛下了，整座城市都在熟睡，唯独她不行。

　　长期失眠？
　　他每天……都过着这样的日子吗。
　　这该有多难受啊。

　　应知不知道答案，也不敢贸然问。
　　她打开网页搜了一下。
　　上面说，糟糕的睡眠会严重影响一个人的工作、生活，最后像一根毒针，突破层层阻碍，向心理层面进攻，导致患者疲惫、焦虑、甚至……有可能是抑郁的症状。

　　她感觉胸中的小碎石凝结成坚固庞大的大石块，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应知连忙关掉手机，把它扔到很远，仿佛它是什么洪水猛兽。

　　等情绪平静下来，恢复理智后，她心里很清楚，那只是最坏的情况。
　　他看起来……还很健康。

　　//

　　趁店里客人少的时候，应知就拜托苏甜帮她把伞还回去，她这娇嫩的脸蛋实在是不能再出现在太阳下了。

　　苏甜领了这等好差事，蹦蹦跳跳着出了门。
　　“你再另外拿把伞。”应知交代她。

　　“就这几步路，算了算了。”苏甜连连摆手，想说她不是易晒伤的肤质，用不着那么呵护。

　　苏甜来到指定的地址，向前台说明来意。
　　“你好，我找沈公子？”

　　“沈公子？”前台茫然了一瞬，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好像没有叫沈公子的人。”

　　“错了错了，不好意思。”苏甜连声抱歉。
　　平时都是沈公子沈公子地叫，以致于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公子的名字：“不是，我想找一下沈牧屿先生。”

　　“原来是沈老师啊，”前台会意，“请稍等一下。”

　　苏甜见到沈公子的时候，对方眉目温和，说话更温柔：“辛苦你跑一趟了。”
　　他音调沉稳和缓，语气谦卑，教人不敢怠慢。

　　“不辛苦不辛苦。”她连把手上的伞递过去。
　　他伸出手接过。

　　“对了，”苏甜从包里翻出一张小卡片，“这是应知姐给你的。”
　　沈牧屿眸光动了动。

　　他捏着卡片前后看了圈，无声笑了笑。

　　苏甜功德圆满回来，就被应知扯到一边咬耳朵。
　　“怎么样，他……什么反应？”

　　苏甜回忆了一下：“倒是没什么反应。”
　　闻言，应知不安地眨了眨眼，轻语：“没什么反应吗……”

　　“是啊，”苏甜不忍看她这般失魂落魄，忙把接下来的话补全：“他就笑了笑，不过不是平时看到的那种礼貌的笑，虽然也没有很大声，不过眼睛都在发光。”就像整个人活过来一样。

　　应知眉眼弯了弯，压压唇角又问：“那他有明确表示会来参加吗？”
　　“那倒没有，”苏甜说，“说不定人家是想让你亲自邀请也说不定呢。”

　　但是也存在另一种可能。

　　苏甜眼里出现一丝挣扎，犹豫着开口：“不过老板，你说他该不会……有约了呀，所以……”接到七夕的邀请才没有什么表示。

　　沈公子其实可能……已经有伴侣了。

　　相遇至今，两人都没有按照男女间通用的发展模式，试探，打听，了解，然后与自己期望的条件匹配，再进行抉择。
　　相反，他们顺其自然，礼遇有加，从不过问对方。

　　虽然这样恶意的揣测对沈公子并不礼貌，但是作为与应知亲近的人，苏甜不得不提醒一句。
　　难免会这样想的吧。
　　年轻优秀又理智成熟的男人，身边怎么可能没有眼尖的人？

　　不料应知朗声笑了笑，扬眉：“打赌么？”

　　苏甜连连摆手。
　　她倒是不希望真相是她猜测的那种结果，她们家老板好不容易动心一次，自己哪能不盼着点好呀。

　　应知看着这个可爱体贴的小姑娘，正色说：“人的谈吐学识，都外化于言行举止。这样清风霁月的人，第一眼就能让人惊艳。”

　　苏甜点头如捣蒜。
　　或许之前不觉得，但是现在发现，像沈公子这样的人，并不常见。
　　但又很难让人起什么旖旎的心思。

　　“他爱书读书，喜好文化底蕴深厚的品种，同时从事文化工作，兢兢业业，有自己的信仰和坚守。这样的人，不会允许自己有道德上的污点存在。所以如果他有伴侣的话，就不会接受我的花了。”

　　苏甜似懂非懂：“老板，你是故意送花试探的吗？”

　　“那倒不是，”应知摊手，“那是情难自禁，我也是现在跟你一起分析才得出的结论。”

　　应知想了想，轻声笑：“退一万步讲，感情骗子能轻易暴露自己的公司么？”
　　底牌都给人家亮完了，还怎么打？

　　一番话下来，苏甜豁然开朗，竖着拇指道：“老板高明。”
　　“不过我还是不懂，既然你知道沈公子的为人，之前又主动送花，怎么不乘胜追击呢？”

　　“乘胜追击？”应知乐了，“合着你还有战术研究呢？”
　　苏甜不好意思挠头：“不是那个谁说的吗，谈恋爱需要心机，时机和方式都很重要。”

　　应知点头：“套路确实很重要，不过我不喜欢。”

　　“会有心动的感觉，也会有想要靠近的想法，但是又都心照不宣的，不那么急切地去了解，不急于把对方当成务必征服的对手，这样的相处让我感觉更舒服。”

　　话落，应知听到手机提示音，打开一看，把屏幕放到两人中间。

　　她笑意盈盈，语气笃定又得意：“你看，他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