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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

  •   外面忽地下起了雨,雨珠敲打在窗框边,深一下浅一下的,不免叫人心烦意乱。

      挽荔勉强浮起一个笑容:“我再照看他一会儿,免得夜里又生些什么事故。”

      赤芍端起果盘放在床沿,“主子多少吃些,不然身子遭不住的。”

      “嗯。”

      ……

      洛燃再醒来的时候已是清晨,挽荔守了他一夜,趴伏在床边,以别扭的姿势小憩着。

      他刚有意识,便能感觉到腿上似是被重物压着。

      再睁眼,看到的便是伏在他腿上正熟睡的挽荔,她眼睫下沉着一片乌青,这是他第一看到挽荔如此失了仪态。

      平日里她无时无刻都是清贵平和的模样,保持着最优雅矜贵的形象。

      用世上所有最美好的词语来形容她都不为过,在她身边他总会自惭形秽。

      而今,挽荔夜以继昼地照看他,人都憔悴大半。

      洛燃展开榻边的薄被,轻轻为挽荔披上,眼中除了心疼还蕴了点欣喜。

      从前他在府邸里命如草芥,根本不会有人过问他,也不曾有人待他以真心。

      挽荔和那些可恶的人不同,她真心实意对他,盼着他好,让他心里好似被撑得满满的。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非常喜欢。

      洛燃的动作让挽荔渐渐醒来,她脸色苍白如薄纸,起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向洛燃:“你身子可有不适?”

      洛燃摇摇头,“阿姐,我差点以为自己死定了。”

      挽荔听他这么说,眼眶微湿,扬声叫了赤芍过来,端着参片汤喂他细细服下,轻声道:“这次是我没有护住你。”

      一句话便招了洛燃的泪,他从不哭的,这次泪珠却控制不住的往下落。

      “是我没用。”洛燃紧咬着下唇,眼中有恨,“如果我再厉害一点,她们便会忌惮于我,不会如此贸然出手。我唯一庆幸的便是我先饮了那杯茶,没有让姐姐你中了这毒。”

      挽荔放下瓷碗,拍拍他的肩:“胡说些什么,人心险恶,我们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洛燃冷着一张精致的脸:“他们从前欺我辱我,我都能忍。可他们把心思动到姐姐头上,要我如何还忍得了。他们步步紧逼,总有一日我们所受种种,我都要他们一一受来!”

      挽荔捏着手指,血色都被逼到指尖那一处。

      洛燃年岁尚小,便能说出这种话来,究竟是经历过多少的委屈心酸,才把他逼成这幅模样?

      想起初见时洛燃那死寂的眼,她苦笑着:“都怪我这些日子以来太过急躁,没想得周全些。我没料到只是如此,她们便红了眼。”

      洛燃摇摇头:“她们既然生了心思,阿姐你即使千防万防,也是防不过的。”

      挽荔不愿让他再参与这些阴鸷的事,佯装疲惫起身,没有再多言语,便回了房。

      她心乱如麻,捱到日头正足才浅浅闭眼。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生。

      恍惚间她又梦到苏家成人十九口尽数缚于闹市之中,人来人往地被当成猴子似的看。

      她挤在人堆里,哭喊着家人的名字,娘亲穿着白色的囚衣,温柔地对她笑了笑。

      那天的雪如棉絮般下着,又冷又冻,而刀落溅下的血却是热得烫人。

      她眼睁睁看着家人在眼前气绝,但却无力碰触。

      只是那么一眼,原是炫目的雪都变成了赤红色。

      即使她拼命挣扎,也抵挡不住那些官兵的拉扯,然后被送入了教坊司。

      挽荔从梦中恍然惊醒,光线刺目的室内闷热无风,床榻旁的柔纱此刻没了形状地垂坠下来。

      她腻了一身汗,回忆起往事心中愤慨万千。

      世人都说皇上宅心仁厚,恩赐她能见到家人最后一面。

      实际上,她清楚皇上是故意的,故意让她看到有反心的人是什么下场。

      可笑,这样偏听偏信错杀忠臣的人,算哪门子的宅心仁厚。

      橙结听到床上响动,颇为机灵地凑过来,“主子可是口渴了?”

      挽荔抚着汗涔涔的胸口,“是有些。”

      橙结端了一盆冰果子,“主子吃些水果吧,这些都是正当季的,我怕阮氏在茶杯上也动了手脚,所以都泡起来了。主子暂且将就些吧。”

      “难得你心细。”挽荔还以为橙结的性子会是个粗心大意的。

      橙结叹了口气,“经过小世子这遭,我又哪敢不注意,实在是太可怕了。”

      眼见天真浪漫的橙结也开始心怀警戒,挽荔多少还是有些欣慰。

      多些谨慎便能少出些岔子。

      空气中的燥热愈加分明,就连呼气都有上几分被灼烧的刺痛感,挽荔耐不住,“橙结,推开窗吧,屋里怎么这般热。”

      橙结蹦跶到窗旁,才推开窗,便看到外面的草木都成了一道道赤红的影子,橙红色的火星散落在空气中,然后慢慢褪成灰烬,随风起落。

      橙结吓得脸都白了,声音哆哆嗦嗦直发颤:“着火了……着火了!”

      挽荔蹙眉,瞧橙结六神无主的样子,应是出了事。她忙起身一看,透过窗子,西厢外火势汹汹,可怖至极。

      橙结白着一张小脸,满是惊慌失措:“主子,我们好像被困在这里了,这可怎么办啊!”

      “你在窗边大声求救,我在屋子里寻些水来。”

      挽荔安排好后便拿起两条帕子,全部浸在铜盆中打湿,随后分给橙结一条,“掩好口鼻,别让烟呛进去。”

      火势扩散得很快,毫无征兆间整个房顶便轰地烧了起来,几乎是火舌舐到哪里,哪里就噼里啪啦起了势。

      整个屋子都岌岌可危。

      赤芍和洛燃见挽荔的正室走了水,都赶忙去外面察探正室的情况。

      听见橙结在里面的惨叫后,两人心急如焚,洛燃强行冷静下来,嘱咐赤芍道:“你去和管事的乔嬷嬷说西厢走水了,让他们赶紧来救火,要快。”

      得了这句,赤芍扭身就跑向北院。

      而洛燃再也忍不住,抱起一桶水便冲进了房间里。

      屋子里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此刻里面浓烟翻滚,飘纱和椅凳都烧得正厉害,根本不见挽荔和橙结的人影。

      他的身子还很虚弱,但他此刻只能拼命撑住,现在能救二人性命的,只有他。

      洛燃抱着水桶,躲开倾塌的房梁,小心翼翼地四处找寻,终是在角落里看到两个湿着身子抱在一起的人。

      虽然她们此刻尚有意识,但状况都不大好。

      挽荔见洛燃来了,稍微松了口气,将橙结往他的方向推,“你先带她出去。”

      洛燃皱眉:“那你怎么办?”

      挽荔摇摇头:“还来得及,你赶快。”

      眼下没时间再多说些什么,洛燃将橙结背起,步子比来时更急切。

      直至洛燃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挽荔才缓缓起身,将妆匣打开,取出一支金镶珠石点翠簪,把它扔到火最旺盛之处。

      随即,再将整个妆匣打翻在地。

      这几个动作耗尽了挽荔所剩的气力,意识消失前,她看到黑色的衣角正渐渐靠近她。

      这衣服,她是认得的,是洛燃。

      ※

      再醒来时,挽荔躺在床榻上,身旁挤着乌泱泱的人,她来回瞧,最后在门旁见到了洛燃。

      这才放下了心。

      苗氏脸上挂着关切的笑意,“你可算醒来了,我们都怕你出了什么事。”

      挽荔轻咳几声:“劳烦夫人挂心,不知这火是怎么起来的,夫人可查出一二?”

      苗氏叹了口气:“是阮氏手下的枝茂干的,说是为主报仇,就把你和万妹妹的住处都烧了。”

      挽荔稍一抬眼:“那万姐姐如今可好?”

      苗氏点点头:“刚巧她没在房,出府去买胭脂水粉了,这才算是逃过一劫,就是苦了妹妹你。”

      挽荔虚弱一笑:“阮氏即使疯了被禁足,仍能在府里掀起事端、兴风作浪,短短一日便害了我两遭,现在一想我心里还是后怕。”

      苗氏眸光一转,“阮氏现下人已疯癫,枝茂又不承认这事是阮氏教唆的,想要处置她,倒也难办。”

      挽荔侧眼看向赤芍,“你去我房内的地上,寻一支点翠簪带过来。”

      赤芍手脚向来麻利,不过多时,手上便捧了支被烧毁斑驳的金簪过来。

      金质的簪体虽然无恙,但簪头的点翠饰物早已乌黑,离近点还能闻到一股子焦味。

      苗氏斜睨着金簪,“妹妹,这簪子你若喜欢,再买一支便是。”

      挽荔抬眸看她:“不知先帝在天之灵听到夫人的话会作何感想,毁坏先帝御赐之物,这样的死罪阮氏即使疯了怕也是逃不脱。”

      苗氏面色一变,大睁着眼看那支簪,“这是先帝御赐之物?”

      挽荔歪头,“夫人莫非是忘了我的出身,虽然苏家时下破落了,但在前朝还是得脸的。”

      这些苗氏又怎会不知,倘若她不惩治阮氏,只怕挽荔便要拿这簪子说事。

      再三权衡过后,苗氏开口:“兹事体大,我得和王爷细说这件事。即便是要处死阮氏,也不能是我这个侧妃开口,这点道理你是懂得吧。”

      挽荔心知苗氏是要舍掉阮氏,盈盈一笑,“那妾身就静候夫人的佳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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