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环传》峯迴蕗轉

72、上下离心

　　“什么？圣旨让我去继承宁国公的爵位？”

　　傅家庄中，当太监宣读完圣旨后，本该第一时间就领旨谢恩的贾环，却不可思议地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宣旨太监也不怪贾环的无礼，一边笑眯眯地将贾环搀扶起来，一边将圣旨交给了他，方又言道：“恭喜贾公子了，哦，不！如今该称呼你为贾大人了！这可是太上皇亲自下的旨意啊，贾大人不但继承了宁国公的爵位，还是六扇门飞鹰卫的掌印百户呢！正六品啊！”

　　“可是……可是……我……我已经不是贾家的人了啊！”对于这份突如其来的圣旨，贾环不但感觉有些懵，更是有着太多的不解！

　　宣旨太监拍了拍贾环的肩膀，笑道：“对此，上皇让奴才告诉贾大人：一笔是写不出两个贾字的，相连的血脉也不是想断就能断的！你还是好好的想想怎么样重振贾家门风吧！”

　　“我……”

　　贾环闻言，顿时愣的有如木雕，顷刻间根本就说不出一言半语！

　　后面的一些打赏，接收官服、官印等事，还是赵姨娘和傅秋芳两个替贾环处理的。其中，最为心花怒放的莫过于赵姨娘本人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有执掌贾府半壁江山的一天，而她也将一跃成为名副其实的当家主母。

　　这份风光，这份荣耀，简直就让她疑似在梦中啊……

　　话分两头，世间的事从来都是几家欢乐几家愁的。荣国府里本来就有些鸡犬不宁的了，随着另一道圣旨的落下，宁荣二府中几乎是人人自危！就连原要绑了宝玉来痛殴一顿的贾政，都已经顾不上去惩戒这个孽子了。

　　现今的宁国府中，几乎是哀声一片。不但祖上留下来的世袭罔替的爵位没了，就连贾蓉都被锦衣卫的官差押着，直接往北边的边镇服役去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简直就像一个焦雷砸在贾府众人的头上，让他们为之不安，亦为之惊恐！现如今的宁国府中，除了一个残废的贾珍，便再没有一个可以出来主事的男丁了。因此，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又岂能安稳呢？

　　荣国府里的贾母、贾赦、贾政、贾琏，邢夫人、王夫人几个，几乎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进宫里见娘娘的，走官场找关系的，去内宅访官眷的，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基本都用上了，可换来的却依然是无可挽回的结果。

　　特别是贾母与王夫人进宫去找德妃贾元春求情的这一路，她们婆媳两个竟然连娘娘的面都没有见着，便被打发回来了！当真是让人有些始料不及。

　　最让贾府上上下下心寒的还远远不止于此！

　　因为，另一个让他们难以置信的消息，亦传了出来：太上皇竟然钦点了贾环为宁国府的继承人！不但将贾珍的爵位给了他，还特封了其为六扇门飞鹰卫百户！官职虽说不大，可人家是堂堂正正钦点的啊！这不正说明贾环早已经简在帝心了吗？

　　事到如今，贾府里的一干主子也都不知该怎么做了！虽说贾珍失了爵位，让他们心痛！可毕竟那爵位还是没有失去，终究是被贾环给继承了下来！不论怎么说吧，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贾环到底还算是贾氏一脉！

　　此时，坐在荣庆堂里的贾母、贾敬、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贾珍、尤氏、贾琏、王熙凤等人的神色都不大好看！特别是那早已无法行走的贾珍，他所看人的眼光都带着一种冰冷、怨毒的意味！

　　“凭什么？太上皇凭什么要夺了我的爵位给那庶子？我不服！就是死我也不服！”

　　众人面对贾珍那歇斯底里的咆哮，多少都已经无言了！

　　正所谓，落魄的虎儿不如狗！

　　贾赦如今看贾珍的模样，嫌弃的意味早就变成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了！他冷笑一声道：“呵呵，珍哥儿啊，不是叔父说你，当初有门路赚银子的时候，你又想到了家里的谁啊？现下出了事，没了祖宗的名头不说，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喊什么喊？有本事就去找贾环、找太上皇去说啊！”言语中，极尽刻薄！

　　贾珍闻言，即时给气的双目圆瞪，咳嗽个不停，单手指着贾赦，“你……你……你……”个不停！

　　贾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板起脸便呵斥道：“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要在这里吵闹，是不是真要把我气死了你们才甘心、顺心啊！”

　　如果将贾府比作是一个国家，那么贾母就是国王。哦不！也许国王的形容都不准确，贾母实际上在贾府就像是一个太上皇，看上去并不管事，但只要说一句，众人都要听从的。

　　虽说，贾环是三番两次的顶撞过老太太，可这并不能说贾母的权威就没有了。因为，像贾环这样的异数是绝无仅有的，在这个时代的大家族里，又有那个庶子不是依靠家族才能有出头之日呢？
　　再者，从地位上来看：贾母是一品国公夫人，仅在皇后、皇妃和王妃以下，地位显赫。若按位份来算，理所当然的是贾家地位最高之人。

　　又从辈分上看，她是贾家的老祖宗，老太君。贾母年轻的时候从史家嫁到贾家，慢慢的和她同辈的人都去世了，她就是贾家权利的实际掌管者。

　　看华夏古代史，在汉武帝以后便独尊儒术。而一个”孝“字在儒家学说中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中国古代的官制九品中正制，便有举孝廉而为官。这个不重视学识，只要你孝顺，便是一个好人，就可以当官。就算以后官制改变，没有举孝廉的说法后，”孝“的考察仍然长留心间。

　　一个为官之人，就算再有才能，只要他不孝双亲，只要参到了皇上那儿去，便意味着官路走到了终点。这个”孝“字不仅仅是百姓遵从，连皇帝也不例外。所以成为贾家辈分最高的人之后，贾母便有了最大的底牌。

　　若是下面的儿子媳妇儿不孝顺，只要她愿意，往太上皇、皇太妃那儿去告一状，立马便能得尝所愿。而对她不孝顺的人，肯定会受到太上皇严苛的责骂，甚至会丢官。基于”孝“字，贾家的人也不敢忤逆老太太，而只能将她当做是活祖宗给供起来。

　　贾母的手段了得，眼界极宽。活了那么大岁数，自然不是白活的。她的手段，哪儿是年轻人能比的？就拿贾环的那件事来说，贾母最后的发火驱逐，其实也是她早就考虑好的事情。为了贾府的安宁，为了保住宁国府的尊荣，就算是委屈了贾环，埋没了贾环，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去做的！这对她来说，就是大局，就是长远之计！

　　再看贾母把贾赦赶到别院，让贾政两口子住荣国府正院，只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她的绝对权威。贾赦是谁？嫡长子啊！还世袭了三等将军！而贾政呢，不过是五品的员外郎，按嫡庶尊卑来论，他是根本没资格住荣国府的！却成了如今这个局面？还不是贾母的意愿吗？

　　所以说，贾母实际上就是贾府的太上皇、活祖宗，子孙们只能好好的供起来孝顺，不论是贾赦、还是贾珍在明面上，都终是不敢忤逆的。

　　荣庆堂的气氛，随着贾母的一声言语，众人也都不敢出声了，一个个只等着她老人家的说话。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再闹来闹去你们又能怎么样？”贾母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在沉静的厅堂里回荡开来，却也是掷地有声，“珍哥儿你以后若不想住在宁国府，就来我这边住，我这院子后面还有几个院落，你跟你媳妇、蓉儿媳妇搬过来便是了！”

　　“贾环虽说是被逐出了贾府，可他是为了什么被逐的，难道你们不明白吗？还要在这装糊涂吗？你们要打也罢，要杀也罢，只要我死了，我也懒得管你们！但是，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们一个个就都给我忍着！这就是我的意思，你们听明白了吗？”

　　除贾珍外，诸人有一个算一个，齐齐起身躬身答道：“是！”

　　一时，贾珍、尤氏、秦可卿等回到宁国府后，尤氏正打算听从贾母的话，吩咐一干人等都搬到荣国府那边去住。却不料，贾珍突然发狂地揪着尤氏的头发，面容狰狞恐怖地说道：“老子什么时候说要搬了？你个臭|婊|子凭什么在这发号施令？当老子是死了吗？”

　　尤氏当即是给贾珍吓得“哇哇”大哭，好在一旁的秦可卿与佩凤、偕鸾、文花几个妾室联手，方将人给救了下来。再看尤氏的那一头秀发，竟然生生给贾珍拽下来不少……

　　秦可卿见了，也不知柔柔弱弱的她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走至贾珍面前便一巴掌扇了过去，且恨声喝道：“你还以为你现在是谁？婆婆每日里任劳任怨的伺候你，你竟然还对她下如此狠手？你配做一个人吗？畜生！”

　　贾珍愣住了……

　　尤氏不哭了……

　　佩凤、偕鸾、文花嘴巴张得大大的……

　　一众丫鬟、婆子若如木雕……

　　他（她）们每一个人都似被秦可卿的这一巴掌打懵了……

　　只一瞬间，回过神来的贾珍羞愤交加，狂叫一声后，整个人的状态如若恶鬼般想要扑向不远处的秦可卿。秦可卿似乎料到了这一茬，早早就有了防备，她在贾珍挣扎着要站起来的时候，便往后退了几步。贾珍伸出的手没能揪住秦可卿，腿上又吃不住力，人顷刻间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这些事情，说来繁琐，其实也就片刻之间的画面。不论是尤氏还是佩凤、偕鸾、文花，又或是那些个伺候的丫鬟婆子，愣是一个都没反应过来！

　　贾珍这一摔着实可不轻，一张脸和地上不但来了个正面接触，连牙都磕掉了两颗，额头、鼻子、嘴角都有血水流出，巨大的疼痛，也让他除了哀嚎早也说不出别的言语来。

　　“蓉儿媳妇！你…你干什么？他是你公公！”尤氏又惊又急又怕，向着秦可卿急急喊道。

　　佩凤、偕鸾、文花以及那些丫鬟婆子也反应过来了，一团人手忙脚乱地将贾珍搀扶起来，去请大夫的请大夫，打水清洗的清洗。唯有秦可卿站在一边一动不动，看着这一切，只嘴角处挂起了一丝冷笑！

　　“公公？呵呵……他配吗？”

　　说完这无厘头的话，秦可卿掉头便走，其身后紧紧跟着的则是瑞珠、宝珠两个丫鬟。

　　尤氏紧紧地盯着秦可卿离去背影，容儿媳妇最后所说的话，虽然只有短短的七个字，但其中能给人的意味却实在是太多了！难道……

　　尤氏根本不敢再往下想，能让往日里乖巧温顺的秦可卿做出对上不敬、对公婆不孝的事来，这里面得有多大的委屈与怨恨啊？难道仅仅是因为贾蓉被流放吗？当她的再次目光看回贾珍身上时，突然之间就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发自内心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