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环传》峯迴蕗轉

73、傅试之言

　　京都城外。傅家庄。

　　相对于宁国府的上下不安、离心离德，贾环这边的情况则截然不同。可与赵姨娘的愉悦程度而论，那就是两边都难以比及了。

　　贾环对于这道圣旨是有些抵触情绪的，皇家让他去当那个什么百户，那倒没什么大不了，毕竟生活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空中，有些规则还是要顺之从之的！

　　可让他回去掌管那个早就污名远播的宁国府，这就让他有些想不通了！那个什么的太上皇管的也太宽了吧？他情愿背负着让人指指点点的“污名”，才好不容易和贾府撇清了关系。这刚刚过了一段较为平静的生活，难道又要回去那个肮脏之地吗？

　　而且，傅秋芳的事情，她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忘怀的？这不是添堵吗？

　　好多的事，好多无法估计的后果，让贾环整整一天都感觉有些闷闷的。那些什么喜悦，什么得失，他是完全没有一丁点的觉悟！

　　世上大多的夫妻都是同心的！

　　傅秋芳自然将贾环的神情都看在眼里，想在心头。她在想事情的时候喜欢咬自己的手，有时候咬拳头，有时候轻轻的咬手指，多是无人之时才会露出的小女儿神态。

　　要说去宁国府中生活，哪怕那里是像皇宫一样的富丽堂皇，对傅秋芳来说，她也是有着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情愿的！毕竟那个地方，那个名字所带给她的伤害太沉重，亦太刻骨了！

　　只是，她觉得自己又不能只为自己考虑。虽然她也想不明白太上皇为何会给贾环下这样的一道圣旨，但旨意中所包含的意思：让夫君与贾家和好，却再明显不过了！

　　要想的很多很多，亦想了很久很久……

　　傍晚，贾环从外面散步回来。夕阳余晖下，傅秋芳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裙坐在屋外的走廊下发着呆，白皙的贝齿轻轻啃噬着拇指的指尖，眼睛所看到的事物基本都是定格的。

　　贾环走过去，站了一会儿正想打招呼，傅秋芳忽然回过头来了，依旧是咬着指尖，大大的眼睛与贾环对望了片刻，除了有些懵懂无辜的感觉，却依旧是呆呆静静的。

　　贾环见她不搭理自己，耸耸肩有些无趣地走开，然而才走出不远，傅秋芳便在背后喊起来：“夫君！你吓死我了！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贾环回过头时，傅秋芳正气鼓鼓的模样望过来，用手轻拍着心口。片刻之后，贾环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无言地摊了摊手，傅秋芳接着没好气地笑出来。

　　从回到家，到吃完饭，晚间的消遣，到最后就寝，一家人都是在听赵姨娘那喜悦、欢愉的话语，谈这说那。贾环好几次都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在这个时代，皇帝的圣旨发出去后，除非上面有着特定的期限，一般来说都是有个执行缓冲时间的。其实，形成这个原因的最主要一点，便是此时的信息传播与交通状况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局限性！

　　得知这一消息的傅试，很快便来到了傅家庄，见了贾环与傅秋芳夫妇。

　　“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圣旨已下，就算是再拖也不能超过两个月的期限啊，这是规矩，也是朝廷的法度！”傅试一只手拿起面前的茶杯盖，微微地抹动杯中的茶水。

　　“这点我明白的！”贾环微微点头，看了看身边的傅秋芳方说道：“只是，我怕姐姐去那里会不好受！”

　　傅秋芳对贾环一笑，抿了抿嘴唇，说道：“哥哥，夫君……其实我也想过了，我暂时还真的不想去宁国府，我想先在这里住多一些日子，等以后事情淡些了再去吧！”这些话，其实是在她的脑海中思量了好久的，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跟贾环说而已，如今趁着哥哥傅试也在，便坦言说出。

　　傅试闻言，皱了皱眉头，有些心疼地望向傅秋芳，他这个妹妹自嫁给贾环后，感觉就没有过上几天舒服的日子。因而，他对贾环的态度也有了改变。接着言道：“贾环你呢？你又怎么说？”

　　“既然姐姐这样说了！我自然不会强迫姐姐！”贾环温和地笑了笑，又道：“那我就一个人去宁国府吧，等将那边的烂人烂事都清理干净了，再来接娘和姐姐过去住！”

　　“哼！”傅试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以为一个府里的事能这么简单就处理？你也太天真了吧！”

　　贾环淡淡一笑，呼出一口长气，说道：“或许对别人来说，是有很多的顾忌与牵制，可对于我来说，却是不一样的，哥哥你且看着吧，贾环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你就……”

　　“哥……”傅秋芳不想傅试与贾环之间发生什么争执，是而一听哥哥的语气有些不好，就急急打断了他的话，接着嗔怒地白了他一眼！

　　傅试对妹妹傅秋芳真是毫无办法，只好摇了摇头叹道：“别人都说女儿家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呵呵，还真是这个理！好吧，这事你们夫妻俩自己商量着办吧！”转而又对贾环道：“对于六扇门飞鹰卫的事，你知道多少？”

　　贾环愣了愣，摇了摇头。他哪有心思去了解这个啊？就算他想知道，在这傅家庄里又能去问谁呢？

　　傅试盯了贾环一眼，这才慢慢说了起来：

　　原来所谓的“六扇门”——就是指古代三司的合称。

　　在明朝前期，就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这三个衙门的统称。在后世中就是公安部，最高法庭以及检察院。

　　明朝万历年间，朝廷为了处理有关国家大事的案件，就在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个衙门之下专门成立了一个集武林高手、密探、捕快和杀手于一体的秘密组织。因为这个组织的秘密性，又因为总部大殿是一个又是一个坐北朝南、东南西三面开门、每面两扇门总共六扇，所以叫做“六扇门”，组织成员因行动机密也叫总部为“六扇门”。

　　当朝立国之初，为彻底解决明末农民起义的残余势力和各地绿林豪强，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个衙门下再建“六扇门”秘密训练基地，训练新锐少年，名为“飞鹰卫”。因为这个组织行动诡异、手段凶狠、专办大案，民间广为传诵六扇门的威严和恐怖。

　　时间久了，六扇门在江湖上也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六扇门”独特的社会地位和工作内容，也形成了“六扇门”办案风格的神秘性。一方面，“六扇门”是朝廷之官，要接受正统的朝廷制度的约束；另一方面，“六扇门”又要直接和□□的江湖人士打交道，必须要熟悉江湖规矩。

　　正因为如此，“六扇门”的人进得衙门，出得江湖。他们遇到的事情千奇百怪，处理事情灵活多变；他们是衙门中的江湖人物，是江湖中的衙门掌门。他们代表衙门统管江湖一方，在江湖上拥有极大的权力，却也同时被不为朝廷效命的江湖豪杰所不齿，因而，又被称为朝廷的“鹰犬”。

　　六扇门简单点来说是一个缉捕部门，是指捕快之中一个特殊的旁支。通常只接手江湖帮派斗争和久为官府通缉的要犯，同时与各大门派有相当的交情，在朝廷和江湖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权力，江湖中有身份的人犯案只要不上动天庭，都可以不了了之。

　　当然，六扇门具有多大的权力和能力，与当朝统治者对六扇门的扶持和依赖是有很大的关系。

　　而在这时，随着国朝根基的稳定，六扇门又与皇帝亲军锦衣卫、内廷绣衣卫、刑部衙门捕快等有着较为重复的职能。这个曾经一度辉煌的“六扇门”飞鹰卫便成了无人问津的部门，其编制也一降再降，各省各处的分部都被一一裁撤掉了。到此时，就仅仅留存下京都城内的一个百户队，大有随时解散的可能性。却不想，贾环竟然被钦点去了这里，也不知是福还是祸了！

　　“啊，这么说来，这个什么百户，原来是个名存实亡的虚职啊！”贾环听了那些，有些讶然地问道。

　　傅试哼了一声，又道：“或许吧！不过我觉得，既然太上皇钦点了你去，自然就不会是一时兴起的，想来是要重新启用这支飞鹰卫，你可要好好的把握机会！别人想都想不来呢！”

　　贾环摇了摇头，说道：“反正照哥哥这么说，什么飞鹰卫百户，就是个要人没人，要银子没银子的官儿，能做什么呀？”

　　“你知道个屁！你……”

　　“哥哥……！”傅秋芳急急喊了一声。

　　傅试闻言脸色一沉，忍了下来，接着说道：“六扇门飞鹰卫所管辖的地方是秦河一带，那是京都城里最一等一的繁华地段！职责计有抓捕盗贼、巡视风火、管理市场、清理街渠、检验尸伤、编审铺户、赈恤灾贫等项。”

　　贾环听了，当真非常惊讶，这简直就像身兼后世的巡警、城管、消防外加工商四职嘛！权力大的要通天呀，怎么这些人一个个还会如此落魄呢？

　　没多久，傅试便给出了答案：

　　原来，六扇门所管辖的地段虽热闹繁华，可这些个勾栏妓院、茶肆酒坊、赌档客栈、歌坊舞坊的经营之人，哪一个不是有当朝权贵为其撑腰的？

　　再加上六扇门飞鹰卫名存实亡，百户官长期空缺，剩下的官差谁敢去老虎头上拍苍蝇啊？因此，那些个什么常例（管理费）便收不起来。其它中等以上规模的青楼、赌馆、酒肆等只要稍有关系的就有样学样。日子一长，这繁华之地几乎成了天子脚下的三不管地带，鱼龙混杂的全由商家大户们各自为政，自行聘请看家护院维持秩序。而六扇门飞鹰卫的这个百户所也成了捧着金饭碗要饭的局面。

　　贾环从傅试的口中了解到这些，又询问了一下最为关键的常例（管理费）事宜。

　　傅试答道：“常例是京都各个百户所的日常开支来源，因为朝廷所发的月银仅有五成，别的就要靠常例的收入来填补了，逢年过节的补助也出在这一块。如果是锦衣卫、五城兵马司这些百户所每年还需上缴千户所一定的例银，算是个不成文的规定吧！”

　　“哦，这样啊！那飞鹰卫也要上缴吗？”贾环有些明白了，说到底就是个保护费的形式了，还是官方合法化的！

　　傅试说道：“六扇门原来的主要职责是巡查缉捕，如今沦落至此，实在是让人叹息。可好在飞鹰卫最高的官职就是百户，这么说来就无需再上缴什么年例，否则残留在衙门的官差仅凭那点子俸禄，又如何能在京都城里过活啊？”

　　“也就是说，飞鹰卫是不属于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所管辖的，也不是锦衣卫、五城兵马司的下属？”

　　“飞鹰卫和锦衣卫一样是帝王亲卫呀！”傅试愕然地瞧着贾环，心中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连这点人所共知的事都不知道。

　　“呵呵！”贾环闻言笑了笑，道：“既然这样，那就行了！哥哥放心吧，我猜当这官还是挺舒服的！”

　　“舒服？”傅试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而后问道：“怎么你想什么也不做啊？”

　　至此，傅秋芳也有些听不明白贾环的意思了。

　　“当然不是！”贾环朗声地说道：“我不管以前六扇门是什么样子的，反正既然是太上皇让我去做这个官，最起码的人手总要给我吧？有了人别的就都好办了！”

　　“这话怎么说？你……你不是想吃空饷吧？……”

　　这话虽然是傅试问出的，可瞧着贾环有些迷糊的傅秋芳亦睁大了眼睛，似乎在说：“夫君啊！这事可做不得吖！”

　　“不是的，哥哥想哪里去了啊？……”贾环正待说下去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又道：“对了，哥哥、姐姐，有一个大事我差点忘了跟你们说，来，你们跟我来看看！”

　　不时，他们到了院外最近的一片田地边，贾环却指着泥土上面那一些看似白色米粒大小的东西，说道：

　　“你们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傅试、傅秋芳皆仔细看了看，又迷惑地摇了摇头。

　　贾环微微一叹说道：“唉！估计一场灾难就要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