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环传》峯迴蕗轉

71、一波又起

　　京都城。皇宫。议政殿。

　　皇帝刘翼怒不可遏地将手中的奏折丢向首辅蔚宇麟、次辅张廷玉二人的身下，然后劈头盖脸的骂道：“你们看看，看看！这些人都是什么皇亲国戚，又都是些什么官，朝廷的俸禄养的难道就是这些下九流畜生的吗？”

　　首辅蔚宇麟、次辅张廷玉二人根本不用看也知道皇帝是因为什么大发雷霆之怒。宁国府的贾珍现在虽然是已经残废，但在这之前，他就任平安州任知州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搅得当地天怒人怨，如今言官御史纷纷弹劾不说，其治下的百姓更是发起万民书鸣冤，历数了当日贾珍之罪，当中真是让人桩桩震惊，件件骇闻！

　　更可恶的是，在贾珍残废了后，还指派其子贾蓉打着宁国府的旗号，利用各地关卡免检的特权，将朝廷明令禁止的铁器、食盐等物，秘密卖于北方的金国！

　　对于这事，首辅蔚宇麟是除了贾珍之外最为难受的人之一了。因为当时贾珍这个平安州知州的官职，正是由他手中周旋外任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你说他悔不悔、恨不恨？

　　而张廷玉却是一脸的凝重，似是有些话想说却又难以出口。

　　皇帝刘翼压抑住心头的怒火，毅然而然地问道：“蔚宇麟你知罪吗？”

　　首辅蔚宇麟、次辅张廷玉双双跪了下来。蔚宇麟回道：“皇上，贾珍之事，微臣实在是不知情啊！”

　　“不知？”皇帝刘翼面色铁青，冷声说道：“你跟宁国府贾珍来往甚密，众人皆知！他这个官职是怎么来的，不用朕多说了吧？若非如此，贾珍案发，又怎么会第一个牵扯到你？”

　　首辅蔚宇麟对此当真是辩无可辩，难道说他是看贾府如日中天的显赫，才顺水推舟做下的一个人情吗？是而，他只能黯然地低下了头！

　　“蔚宇麟啊蔚宇麟，你也是算是两朝老臣了。从前朕认为你自谨近乎儒，如今却因位高权重结交党朋，完全忘了当初的谨慎，胆大包天到了何等地步？”皇帝刘翼再次冷冰冰地逼问道。

　　“皇上，臣不敢！臣从未有罗织党羽之念，也绝不敢有啊！”蔚宇麟的额头上冷汗淋淋，忙出言回道。

　　“呵！不敢有？”皇帝刘翼盯着他冷声说道。

　　“臣不敢，臣万万不敢啊！”蔚宇麟伏拜于地。

　　皇帝刘翼面上露出一丝冷笑，继而说道：“没错！你现在是不敢！这朕信！可以后呢？呵呵……你们一个个虽是父皇委任的辅政大臣，但你们也记住了，朕从前能用你们，今日能容你们，难道独不能将来重治你们的罪吗？”

　　这话一出来，当真是一字一锤地敲打着蔚宇麟与张廷玉的心上，皇帝刘翼说的话难道有错吗？太上皇刘显虽然此时还健在，可毕竟年老高龄，时日又还能有多少呢？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来日皇帝大权在握的时候，谁又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呢？

　　“平安州知州贾珍、贾蓉，贪赃枉法、无耻丧心、若稍有宽纵，朕何以领御众臣？朕今日就对你们说，朕不管他是不是皇亲国戚，凡涉案人等一律押解刑部，命刑部衙门会同大理寺卿严审，不得宽纵！”皇帝一字一句地说道。

　　蔚宇麟听了这话，立刻便明白皇帝没有打算处置他的意思，当中也就没了他的事，是而急急回道：“臣遵旨！”

　　而张廷玉却是犹疑着，一会方言道：“回皇上！这贾珍虽说现任的是五品知州，可他身上还有着世袭三品威烈将军的爵位，这事按理应该由内阁上禀太上皇定夺啊！”

　　皇帝刘翼打眼瞧了一下张廷玉，他知道张廷玉说的是实话，这也便是他这个皇帝的尴尬所在了。下的圣旨倘若没有太上皇的首肯，根本就出不了这个宫里！当下不由咬了咬牙根，又道：“嗯！本该如此！只是你们二人，都是深受父皇隆恩的朝廷众臣，父皇也发下明旨，将来要你们配享凌霄阁，这是何等的信任和荣光啊！正因位高权重，哪怕没有罗织党羽之念，也会有很多趋炎附势之人闻风而来，尤其是那些世袭子弟，稍有一个不谨慎，你们就会成为朋党之首，被迫争权夺利、害民伤国！朕……不愿意也绝不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今天给你们俩提个醒，珍惜朕的信任！也珍惜自身羽翼！”

　　“谢皇上……谢皇上！”蔚宇麟、张廷玉双双拜倒在地。

　　皇帝刘翼看着他们二人，脸色稍缓，说道：“下去吧！将此事原原本本上奏父皇，听他老人家的旨意处置吧！”

　　“是……是！”蔚宇麟、张廷玉应下后，方退出了大殿。

　　随后，一直等在殿外的忠顺亲王刘瀚急急走了进来，“皇兄……”他刚想说话的时候，却被皇帝刘翼压了下来。

　　“朕，言尽于此，但愿他们能有所警惕，不要滑向深渊吧！”

　　忠顺亲王刘瀚闻言也叹了口气，说道：“臣弟相信，两位大人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会明白皇兄有意打压那些世家子弟的心思！”

　　“哼……”皇帝刘翼冷笑一声，又道：“有时就是聪明人才会犯错，宁国府的贾珍难道是蠢人吗？朕看他就是太聪明过头了！”

　　忠顺亲王刘瀚亦是一笑，说道：“皇兄，难不成这次真要处置他们？”

　　皇帝刘翼冷峻面孔上的眼眸中透出两道寒光，恨声说道：“难不成朕还要姑息养奸吗？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没想到他们贾府竟然骗到父皇和朕的头上来了，当朕是什么？是为他们做的那些丑事的遮羞破布吗？”

　　“可是，宫里的德妃娘娘会不会……”忠顺亲王适时地提醒道。

　　“她若是不来求情还好，倘若她也不知进退，一味的包庇贾家的那些个罪人，朕又岂会容她？”皇帝冷然说道：“朕终有一天会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看，什么叫天子之怒！”

　　…… …… ……

　　皇城。凤藻宫。

　　贾元春身着一套明黄色的宫裙，安然娴静地在炕桌边绣着锦帕，她那端庄高贵的华美气质，实在让人难以侧目。

　　正在这个时候，以前是贾府丫鬟，如今为凤藻宫掌事宫女的抱琴急急走了进来，说道：“不好了，娘娘，出大事了！”

　　贾元春闻言，一不小心就将针刺到了玉指内，怔怔地听着抱琴将“大事”说完。方愕然地问道：“你说珍大哥为了暴利，倒卖朝廷的违禁之物？”

　　抱琴焦急地说道：“是啊！刚刚议政殿的小太监来回禀说，皇上都发了好大的脾气，一定要将珍大爷拿了问罪方罢，就连首辅蔚宇麟、次辅张廷玉两位大人都挨了训，现在已经转呈给太上皇处置了！”

　　“珍大哥……他……他怎么如此糊涂呀！”贾元春听了也是紧皱眉头，一时难以言语。

　　“娘娘，现在怎么办啊？你要不要去求求皇上呀……”抱琴说道。

　　贾元春一阵沉思，摇摇头说道：“这事太大了，如今只怕是闹得朝野皆知，我此时再去求皇上的话，根本就毫无用处！”

　　“娘娘，为难皇上，总比珍大爷与蓉哥儿没了命强吧！”

　　“不！我不能去！去了的话，只怕他们死的更快！”贾元春娇美的脸上显出异常的冷静，缓缓说道：“只盼皇上不要将宁国府的事牵扯到荣国府便好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说的越多，做的越多，就越是错！抱琴，你现在马上吩咐下去，这段时间本宫不见宁荣二府的任何人！”

　　“啊……就连老太太、太太她们来了，娘娘也不见吗？”抱琴甚是不解，讶然问道。

　　“不见，谁都不见！”贾元春毅然说道。

　　一个人的人生境界，说到底，就是处世的境界。若遇事心乱神迷，无论他（她）走多远，皆是捕捉不到人生的本象，更领略不到有韵致的风景。唯有安然冷静，方能铸就人性的优雅。

　　贾元春的处世之道，似乎深得其中五味，聊聊数语中便呈现出她那份特有的泰然与机警！

　　…… …… ……

　　皇城。龙首宫。

　　首辅蔚宇麟、次辅张廷玉从议政殿出来后，便到了太上皇刘显这边禀奏贾珍之事。自然，他们也将皇帝刘翼有意要严惩贾珍、贾蓉等人的意思都说了出来。

　　太上皇刘显看着御案上的奏折，久久不发一言，如似入定了一般。他的脸上只有苍老的木然，就像雕像中的老者，谁也瞧不出其中的任何情绪。没有惊讶，没有愤怒，亦没有其它神色，如果非要说一种神态的话，那就是淡淡的漠然了！

　　大殿里异常的安静，安静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之声。在人与人的博弈中：聪明的人，都喜欢猜心，也许猜对了别人的心，却也失去了自己的心；傻气的人呢，犹喜欢给心，也许会被人欺骗，但得到的却未必不是最好的。

　　“宁国公、荣国公当年都是朝廷的奠基之臣，也是配享凌霄阁的名臣国相！如何就出了这样的不忠不孝之子孙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上皇刘显方摇头叹息地说出这一番话来。蔚宇麟、张廷玉皆不敢言，只是默默地听着。

　　“真不知已故之人如何能安了！这样吧，念在宁荣二公的份上，贾珍、贾蓉就一人做事一人当，着夺去他的世袭之位，罢免平安州知州之职！人都残废了，就算了，只将其子贾蓉流刑八百里，非大赦不得回京！……就这样吧，毕竟宁国公功不可没，也算是给他的后人留下一线生机，倘若还不知收敛，再数罪并罚！”

　　“上皇仁德，臣遵旨！”蔚宇麟、张廷玉叠声应道。

　　太上皇刘显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方罢了罢手。贴身伺候的大太监戴权便说道：“两位阁老，上皇累了，若没别的事，你们就先告退吧！”

　　蔚宇麟、张廷玉自是遵从，跪安后无言退下。

　　太上皇刘显依旧是沉默着，足足有一盏茶的时光，方见他从御座上起身，渡步至殿外的庭院中，喃喃说道：“老东西，皇帝的性子太过于急躁了！他对于贾家似乎颇有成见，你看出来了么？”

　　戴权如何敢评论皇帝的不是，只是说道：“上皇，皇帝还年轻呢，眼里自然容不得沙子，这也不是什么过错！如果说皇帝对贾家的人有成见，老奴倒觉得是有那么一些！不过，这次的事，贾珍也的确是太不像话了，倘若闹起民变如何是好？上皇没有让他去刑部会审，也是念在宁荣二公的颜面了，算是天恩浩荡了！”

　　太上皇刘显回眼瞧了戴权一下，继而淡淡一笑，忽又念道：“好一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啊……传旨！着贾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