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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各有牵扯 ...

  •   荣国府。荣庆堂。

      贾赦在这所有人当中只怕是最有闲心的了,他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完全就是以看戏的心态处之。如今见所有人都被贾环呛的没了言语,便微微笑着问道:

      “我说环哥儿啊,你如此的灼灼逼人,难道这事情真的确定了就是珍哥儿所为了吗?不是说珍哥儿事发当时不在府里吗?你又是如何确定的?”

      贾环并不急着回答,对此只是反问尤氏道:“珍大嫂子,这话只怕得问你了,贾珍事发当时真的不在宁国府吗?那他是去了哪里呢?”

      尤氏面色尴尬,吞吞吐吐地说道:“他……他……真的……不在府中的,事发的前一天就去了……去了……平安州办事的!”因心中慌乱,以至说话时也不敢看人,只躲躲闪闪、小心翼翼地讲着。

      “平安州?这样啊!”贾环转身从双儿那边接过一份供状,摊开在众人面前说道:“珍大嫂子你在睁着眼说瞎话啊!你看,这是城门官兵的口供,上面也有锦衣卫的大印,清楚地表明——贾珍是在事发当晚,冒着狂风暴雨离开京都的!珍大嫂子啊珍大嫂子……”说着声音徒然一冷,厉声问道:“你倒是说说,你要帮贾珍隐瞒什么?是真想跟我到公堂上走一遭吗?”

      尤氏闻声,面色急变,眼睁睁地望着贾环手中的那份供状,却张口无言,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好一会方喃喃摇手道:“这……不关我事!真不关我事啊!”

      “那你倒是说说,是谁害了我的夫人!”贾环肃声又问道。

      “我……我……”尤氏满头大汗淋淋,急的都要跳起来了。

      “贾环!”贾母再也忍不住了,起身喝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如今太医不是说傅秋芳没什么大碍吗?难道你真要将贾家闹得家破人亡才罢休不成?”

      贾环冷笑,继而说道:“家破人亡?我现在难道不是就在这边缘了吗?贾珍做没做,他会不会这么做,相信在场的很多人都心知肚明,我只恨贾珍现在不在此处,否则我定然将他三刀六个洞,倒吊在房檐下,慢慢放干了血,叫他痛苦而死方罢!然后,套了麻袋,丢去乱葬岗,喂狗了事!”

      在场的诸人,特别是女眷,一个个都被贾环这狠毒的话吓的胆战心惊,无不是急急掩口吞声,神色惊恐万分。

      “你真想要珍哥儿死?”贾母双眼射出两道冷光,直射贾环。

      “如此猪狗不如的人,活着岂不浪费粮食?令祖宗蒙羞?”贾环不惧不畏,迎着贾母的目光话回道:“我夫人现在生死未卜,你们只要不是存心袒护包庇,事情早就真相大白了,何须在此多费口舌?现在既然老祖宗你说话了,那就给我个说法吧,是要整个宁国府为贾珍陪葬呢?还是一人做事一人当!”

      贾蓉闻言一惊,急急出来在堂中跪下,哭声说道:“请老祖宗放过我父亲吧!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是我父亲害的三婶婶不幸受伤,想来也绝不是有意为之,怎么说也罪不至死啊!”说完,又跪向贾环面前,抓着他的衣衫说道:“环三叔,三叔,你就放过我父亲吧!三婶婶的医药银钱都由我们宁府承担,只要三叔你开出条件,我们无有不从啊!”

      尤氏也一边泪汪汪地附和着,却不知为何,秦可卿反而是一言不发,如老尼入定般毫无表情!

      “唉!”贾母长叹了一声,缓缓坐下后说道:“自打国公爷开始,我们贾家的子祠就一直不盛,如今宁国府更是一脉单传!环哥儿啊,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如果这事张扬开去,撑死了,贾珍也不过是受刑流放!可这样于你、于你夫人又有什么好处呢?你要秋芳她以后又如何做人呢?这些你都想过吗?换一句话说,你这不是逼着秋芳去死吗?而你以后又还能出仕途吗?……”

      贾母顿了顿,盯着贾环又道:“环哥儿啊,这事本就是一团糊涂账!我相信秋芳定然是福大之人,也必会化险为夷,此事就我们这屋的几个人知道。待秋芳醒后,于她也不必告诉,两厢瞒瞒,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当然,我今日做主了,令珍哥儿十年不得回府!你看如何?”

      “就是啊!环兄弟,你就算不为我们想想,也要想想弟妹与家里的姐妹啊,如果事情闹开了,弟妹们又将要如何自处啊?”当了许久闷声葫芦的王熙凤也终于帮着贾母说话了。

      贾环心中一痛,这样的后果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对歹徒的放纵无疑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在傅秋芳从天香楼跳下的时候,她最后所说的那句“她是清白的!”,亦正说明了她是想要寻求公道的,甚至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在所不惜。

      因而,贾环冷声对着王熙凤说道:“别跟我说什么人情,更别谈什么亲情!今日如果不是看在园子里的姐姐妹妹的份上,你们觉得我现在还会在这里跟你们说吗?早就去京都府衙门申冤了!又哪里还轮得到凤嫂子你来说嘴?”

      “是啊!环哥儿!”贾母恍如看到了和解的曙光,面上显出了一丝微笑,接口便说道:“我就知道你是心疼你姐姐妹妹的,她们可是你的骨肉血亲,你忍心让她们被这场祸事牵连,断送一辈子吗?”

      贾环冷笑一声,他早将贾母的心思猜透了,只说道:“老祖宗,这世上亲或不亲难说的很啊!这么多年你们如何待我,待我母亲的,我已经不想说了。贾珍,玉字辈的大哥,贾氏的族长,却明知一早事发,是极刑之罪,依旧不管不顾,又哪里有半分骨肉之情,如今真相暴露,你们身为贾家的长辈、族老、兄嫂,却又不分青红皂白,姑息养奸!举头三尺有青天啊,难道非要让天地神灵,都知这世上之人皆是奸诈狡狯之辈吗?”

      一边坐着的贾敬闻言后,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双手抓拳亦抓得死死的,就在他要忍不住的时候。贾政抢先上前又给了贾环一耳光,怒斥道:“你是要大义灭亲吗?你别忘了你也姓贾!难道贾家倒了,你就能独善其身吗?”

      贾环面上火辣辣的疼,甚至嘴角都流出了些许的血丝。

      但是,他依旧寒着脸说道:“我现在才知道,贾珍有恃无恐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原来都是因为有老祖宗、有父亲、有叔父、兄嫂们层层擎天护着,闯了小祸你们给收拾,闯下大祸你们还给庇护,这些年来,珍大哥身上的人命只怕是不止三两条吧?若不是你们做长辈的不规劝,做父亲的不称职,他何故会变成了一个禽兽?行了,你们要不现在就打死我,要不就叫贾珍回来认罪伏法,怎么选,给你们五日的时间,五日后别怪我与你们六亲不认,对簿公堂!”

      贾母随即冷哼一声,说道:“我说环哥儿啊,以前我老太婆一直以为你还算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却不料今天你竟然喊打喊杀的连眼都不会眨一下,这突然间,我也一下子想明白了,你不是因为傅秋芳的事变成这样的,而是你一直就是这样,你装疯卖傻的本事可真是高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眼光便聚焦在了贾环身上,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的人,大家此刻瞧他的眼神竟都有些不一样了,无不认为贾母说的话简直就是画皮画骨,太对了!

      贾环淡然一笑,伸手抹去嘴角的血丝,而后说道:“老祖宗,我从不因为你们的薄待而怨恨,也从来没有因为你们的冷漠而生疏,我觉得作为孙儿、作为儿子做到这份上,你们也该满意了,鉴于你们的放纵、包庇,我的夫人才被人害了!”说着,又将那份盖有锦衣卫镇府司大印的口供,摊放在贾母面前的案几上,接着说道:“我这个人,对我好的,我始终牢牢记得,就算有天要豁出去性命,我也会报答人家!可老祖宗,你们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吗?我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喜欢什么样的颜色?喜欢吃什么?……”

      贾政张口就要回答,只是刚刚吐出一个“我……”字,便无言以对了。

      贾环转头看向贾政,目光平淡:“父亲是不记得吧?可是我记得,我不光记得父亲你的,我还记得老祖宗、嫡母、我娘乃至姊妹们的!老祖宗、父亲,说句大不敬的话,我远远比你们自己还要明白你们,我明白你们看重这个家族的兴衰,我明白你们不在乎宅里内斗,我明白你们的才华和能力,虚伪和冷漠,我更明白你们首鼠两端,左右摇摆,只有最核心的利益才能打动你们!所以呢,咱们这一家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日子过下去算了,该追究的追究,该说理的说理,何必将情、理、法翻来覆去的说呢?”说完,全然不顾众人的反应,转身便领着雨竹、双儿离开堂中。

      其实,对于贾母、贾政、贾赦、贾敬、邢夫人、王夫人、贾琏、王熙凤、尤氏、贾蓉、秦可卿等这些人,贾环认为他们心里其实是有一杆称的,如果不是将他们逼到退无可退,想要他们作出什么取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回凸碧山庄的路上,转至无人处,雨竹哽咽着向贾环问道:“姑爷……我们真能为姑娘申冤吗?”

      贾环闻言,顿住了脚步,转而望向雨竹与双儿,缓缓说道:“这世上人与人之间的博弈,往往是看谁比谁能豁得出去,宁荣二府的老祖宗、父亲、叔父、叔母、兄嫂……他们谁都不敢豁出去,可是……我敢!”

      说完这些,又边走且边说道:“板子不是打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只要不是死了自家人,往往也是可以慷他人之慨的!真扯到他们身上去了,那什么宽宥、慈悲就通通都没有了……这些,等以后你们就能体会到了!”

      “如果……如果他们要对付我们怎么办?”双儿急急问道。

      贾环摇了摇手,说道:“有了你拿回来的那张盖有锦衣卫大印的供词,他们是绝不敢这么做!因为他们……”

      “不敢豁出去!是吗?”双儿接口说道。

      贾环微微一笑,却不说话了……

      …… …… ……

      且说荣庆堂中,贾环虽然离开了,但是自贾母以下,各人的脸色犹是十分难看。对于眼前的一切,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是有些难以置信,贾环就这么单挑贾珍了?一个庶子竟然敢肆无忌惮地横扫整个贾府?又是什么给了他这么硬的底气?难道他就不怕一无所有的被逐出家门?逐出家族?

      虽然一个又一个问题在这些人的心眼里蹦跶,却是奇怪的很,久久都不见有人出来说话。

      而贾母、贾政、贾敬、贾赦四人却不约而同地看向贾环留下的那张口供,上面盖着的鲜红“锦衣卫镇府司”大印,是那么的让人刺眼,也那么的让人惧怕!

      良久,随着贾母的一声长叹过后,方听她言道:“敬儿,让珍哥儿回来吧,贾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不能跟着一起倒了!”

      这话从贾母的口中说出来,无异于晴天霹雳,这是要放弃贾珍的节奏啊!

      “啊!……不能啊!老祖宗!”

      “老祖宗,你救救我父亲啊!”

      当先哭着对贾母跪下呼喊的自是尤氏、贾蓉、秦可卿三人。

      贾赦却是冷笑道:“母亲,如果这样的话,只怕东府连祖宗留下来的爵位都要保不住了,这如何可行?”转而又对贾政说道:“二弟,你的儿子你都管不了吗?”

      贾政被贾赦问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刚刚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连要逐贾环出门、断绝关系的话也说了,奈何那小子就是油盐不进,硬是要一条道走到黑,谁又有什么办法啊?

      王熙凤脑瓜子转的快,她见贾政在气头上无法言语,便说道:“其实让珍大哥回来也没什么的,只要这几天三弟妹能够好起来,事情或许会就有转机的!”

      贾母皱了皱眉头,问道:“傅秋芳真能好起来吗?”

      王熙凤答道:“听太医说,也就是这三两天的事,人应该是可以治好的!到时,我们再多多劝劝三弟妹,让三弟不再闹了,不就没事了!”

      这言下之意,在场的人亦都明白。

      毕竟一个女人的名节大于天,傅秋芳就算是再委屈,只怕也不敢闹大,难不成还真要贾珍伏法吗?这可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啊,谁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贾母斟酌着点了点头,转而说道:“眼下此事也只能这么办了!不过……”又道:“政儿啊,我看环哥儿既然成亲了,他又有意要搬出去,何不就顺了他的意?”

      贾政刚刚虽然打了贾环两巴掌,也说过要逐他出门、断绝关系之类的话,可这些都是在气头上的话啊!他哪里想过真要将贾环逐出去啊?如今听贾母这么一说,心下难免咯噔一下,急急言道:“母亲,环儿虽说成亲了,可他毕竟年岁不大啊,此时让他出府另过的话……”

      贾敬两眼直盯着贾政看,鉴于贾环的做派,他早就是看不惯的了!如今得了贾母的话,又怎么还能容得下这庶子呢!是而,不待贾政的话未收尾,便冷哼说道:“这样的逆子,置骨肉亲情、家族子侄全然不顾的人,难不成政哥儿你还要护着吗?”

      贾政神色一冷,脸色也拉了下来,说道:“大哥这是说哪里话?真论起来难不成还会是我环儿的错?”

      “你……”贾敬被这话顶得目瞪口呆。

      贾母见他们两个又要吵闹起来了,忙喊道:“够了!你们还嫌事不够大,不够烦吗?”转而又对贾政说道:“我看就这么定了,让环哥儿出府另过吧!”

      贾政向来不会忤逆贾母,纵有千般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垂头应道:“是!”

      贾母看得出贾政心里的不情愿,不乐意,继而又道:“我的意思,也不是说逐环哥儿出府什么的,全当是让他提前分家另过吧!至于要分他些什么,政儿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毕竟他也是贾家的子孙!不亏待他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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