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环传》峯迴蕗轉

60、大闹贾府

　　“一般开颅手术后，最大的危险期是七天，因为在手术以后，病人可能会有再出血，以及脑水肿的风险，再出血的风险一般发生在前三天以内，而脑水肿则一般发生在七天以内，这些都是最严重的！所以如果病人七天以后，病情能够稳定，方可以说脱离了高度危险期。但是，这个也不是绝对的，具体还要因人因病而异，后期还有癫痫、肢体障碍、语言障碍等许多难以预期的后遗症……”贾环在做最后的伤口缝合时对王太医说道。

　　足足两个时辰中，王太医总算是亲眼目睹了整个开颅手术的全过程。对于贾环的神奇医术，他亦只能是作为旁观者而已，根本容不得他有半点的质疑。其中，还有贾环所说的那些超出这个时代的医学名词，更是让他一知半解、朦朦胧胧，往往需要贾环的进一步解释，方能解开他心中的困惑……

　　“瞧着公子夫人的脉象平稳了些，我还以为……”王太医瞧着一头秀发被剃光的傅秋芳，不由又叹道：“但是，小公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超的医术，老夫相信贵夫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贾环心里有些无奈，更有着苦涩。但听着这话，还是让他有了些许的宽慰，毕竟傅秋芳还年轻，体质也还是不错的，或许真能熬过这个鬼门关吧！

　　是而说道：“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等了，第一步是盼着她能熬过七天，第二步则是期待她能早日清醒过来，第三步便是希望不会出现什么后遗症了……”

　　王太医看着贾环那略带稚气的脸上写满了忧虑，张了几次口方将话说了出来，同时眼中亦布满了期待之色：“小公子拥有这一身高超的医术，一旦扬名必将是杏林之幸、百姓之福，公子有没有兴趣来太医院就职呢？老夫愿为公子作保！”

　　“太医院？”贾环摇了摇头，想都没想便拒绝道：“王太医高看在下了，小子目前实在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唯一的希望便是我的夫人能早日康复。”

　　王太医闻言，神情明显有着失落，只是经他略一思索后，却也释怀了，毕竟现在还真不是跟人家说这个事的时候。况且，对方还是皇亲国戚中的公侯子弟，就算是再怎么的不成器吧，人家对小小的太医院只怕也会不感冒。

　　虽说是想到了这些，但是王太医还是没有放弃拉贾环进太医院的想法。毕竟今夜贾环所带给他震撼太多了，而且此子那沉稳、理性、冷静，不急不躁的性子，根本就是一个当太医的好料子。

　　此时，贾环虽然明确的拒绝了他，但他觉得其还是可以向荣国府的当家人老太君、贾政等人提出见议；再不行，也可以通过自己的作保，直接向太上皇、皇上举荐贾环入太医院。反正不论怎么说，着实不能让拥有此等杏林神术的人才流失！

　　话说贾环拒绝王太医的提议后，两个人又聊了聊医学方面的事情。只到天色大亮了，王太医方收拾了医箱转而向贾环告辞。经过一夜的长谈，王太医对贾环的医术造诣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这也更加坚定了王太医心里的想法。贾环夫人的伤势有贾环这样的大夫在，他也觉得放心了！

　　王太医离开凸碧山庄的厢房后，贾环依旧是衣不解带的照看着昏迷的傅秋芳。只见她面上，头部依旧有着红肿，光光的头上没有一根发丝，哪里还有往日那娇柔可人、美艳照人的模样啊！

　　贾环伸出一只手，轻轻磨蹭着傅秋芳的脸颊，柔声唤道：“姐姐，你能听到吗？我回来了，我就在你的身边！你可一定要将这关挺过去，我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对了，你想不想看看自己光头的模样啊，想的话就快点醒过来……”

　　贾环说着说着，微微含泪一笑，又道：“要不我也剔个光头给你看，我们比一比看谁的头发长得快好不好？嗯……就这样说好了，你要快点醒过来……”

　　在凸碧山庄的敞厅，守了一夜的尤氏、赵姨娘、李纨、秦可卿、迎春、探春、惜春等人，在咨询过厢房出来的王太医后，对于傅秋芳的情况多少亦有了些了解。但是，当她们再次见到贾环和傅秋芳时，却突然间全都懵了……

　　这是怎么了？

　　贾环与傅秋芳两个人竟然将一头青丝都剃掉了，双双露出了光秃秃的脑袋……

　　这是要干嘛？他们夫妻两个都要去做出家人吗？

　　赵姨娘当下嚎哭了起来，指着贾环便叫骂道：“你个黑了心的种子，你……你这是不要娘了啊？我……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噢，哎呀啊……我不活了啊，我不活了啊！”

　　贾环闻言皱了皱眉头，转头说道：“娘，你在吵什么？我怎么会不要你了？如今姐姐需要静养，不能吵闹！”

　　赵姨娘听了这话，立时上前抓住贾环的肩膀，瞪大眼睛看着他说道：“你将头发剃光了，不是打算要去当和尚？”

　　“哎呀，你想哪里去了啊？”贾环摇摇头，说道：“娘，你觉得你儿子是当和尚的料吗？我怎么可能去当和尚啊！”

　　赵姨娘愣了愣，急急问道：“真不是？不骗娘？那你的头发……”

　　贾环伸手轻搂着赵姨娘的肩膀，转而对着傅秋芳说道：“娘，你看！姐姐的头发因为要治伤，所以必需的剃掉，正所谓夫妻同心，儿子也就陪着姐姐一起剃了，这有什么的，用不了一年半载，我们的头发不就又长出来了吗？”

　　“你……这……胡闹！”赵姨娘听了这话，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一边的尤氏、李纨、秦可卿、迎春、探春、惜春等人则神采各异，有的红了脸颊，掩口直笑；有的心里颤动，感触良多，却又不可对人言；还有人觉得贾环就是一个痴人……

　　反正不论哪一种吧，在她们的心里都认定了贾环是一个情种，否则堂堂一个男人，怎么会干出这等荒唐的事来啊……

　　“秋芳没事了吧？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王太医不是说只要熬过了昨夜，人便会没事吗？”李纨见大家对贾环的担忧以解，便问起傅秋芳的伤势来。

　　自然而然地，屋里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贾环，也都屏气吞声地等着他的回答。

　　贾环叹了一口气，说道：“哪有这么简单啊，如果昨夜我晚到一刻，姐姐只怕……现在吧，虽说人暂时没事，但具体什么时候能够醒来，还是个未知之数啊！……咦，对了，嫂子，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姐姐为何会伤的如此之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这……”李纨看了看尤氏，话实在是不好说。

　　尤氏也是支支吾吾地半天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告诉贾环说：傅秋芳是在天香楼的三楼掉下来的，当时里面也没有别人，估计是因为下雨打雷，她受到了惊吓，自己不小心从栏杆处滑落下来……

　　“天香楼？姐姐受到惊吓？自己不小心？”贾环当即便从中找出了诸多的疑点。

　　为何傅秋芳会去了天香楼？又为何会上了三楼？就算是受到了雷声的惊吓，按照常理也应该是往屋子里面躲吧？正常人怎么还会往没遮没掩的围栏上去呢？而且当时还下着大雨……

　　贾环想到这些，眼睛里的冷漠与猜疑渐渐多了起来，对着尤氏冷哼一声，便说道：“珍大嫂子当时不在场吧？你这些想来也是道听途说的，现在我也没有心思去追问你什么！但是，请你记好了，我贾环绝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谁要是做了什么伤害我夫人的事，我定然也不会让他好过！”转而又道：“好了，谢谢大家的关心了，你们且都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照看就可以了！”

　　尤氏与秦可卿闻言双双对望了一眼，她们心里的无奈与委屈却是一个不可说的事实。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家夫家的过失能遮掩的，能逃避的还是要维护的。

　　是而，秦可卿无奈地说道：“三叔，我们大家都是一家人来的，婶婶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是十分难过与痛心的……”

　　“打住！”贾环转身头也不回，看着床上的傅秋芳，挥了挥手，说道：“你们是一家人，不错！但我，是不是？这就有些不好说了！”

　　…… …… ……

　　是夜。

　　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的贾环很是疲惫了，但在雨竹与双儿的哭诉下，关于傅秋芳在天香楼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也有了个清晰轮廓。

　　“贾珍！你个王八蛋！”

　　正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

　　贾环除了有难以遏制要擒拿凶手的冲动，亦还有着极其细微的洞察之心。事情发生了，贾珍不是推脱说当时不在宁国府吗？那好！谎言终究是掩盖不了的，特别是在京都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别说贾珍是皇亲国戚、公侯子弟，一举一动都会受到特别的关注，就算是平民百姓，在大风大雨中出城赶路，只怕也会给人留下印象。

　　眼下贾环身边也没有什么可用之人，连一个可以帮他在外面跑腿办事的小厮都没有。虽说有个跟班舅舅，但这人的性格是不堪任事的，只能做些单一的、不复杂的事。

　　对于傅秋芳这事，贾环也只能跟雨竹、双儿、暄莹、紫苏四个说说，至于柳五儿、月儿、巧兰她们几个，则终归是贾府的丫鬟，家人根基都在贾府，牵牵扯扯的总是有些不恰当的地方，这是客观因素与信任与否无关。

　　让贾环想不到的是，当他提出想去找守城的兵士问问贾珍昨日离城的时间时，却不料双儿二话不说就将这事揽了过去，并信誓旦旦地说道：“少爷，这事让奴婢去办吧，奴婢保证一定查的清清楚楚！”

　　贾环只知道双儿是刘老送的丫鬟，至于她是什么来历，有什么社会关系等等，这些都是不知道的。瞧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以及其同仇敌忾的神色，终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毕竟傅秋芳的身边暂时还离不开他。

　　这一夜，无疑又是一个难熬的日子。

　　双儿离开大观园，离开荣国府也有一两个时辰了，却迟迟没有返回。贾环一边关注着傅秋芳的伤势变化，一边期待着双儿的归来，同时也担忧着双儿的平安……

　　她是去找刘老帮忙吗？否则她一个小丫头凭什么能办好这事呢？如今想起来，贾环觉得自己同意双儿去办此事，真是显得太草率了。

　　…… …… ……

　　京都城。皇宫。龙首殿。

　　又是深夜了，七月的京都，暑气退下去了，一弯新月，斜挂树梢，把幽冷的月光，轻轻地铺洒在地面上。

　　龙首殿的规划其实并不似议政殿那样庄严，它的设计上更多的倾向于休养、舒适这方面。因而，大殿门前种了不少北方特有的草茉莉花，这是一种被称为鬼花的植物，只有到夜间才开放，一丛丛，一团团小喇叭式的花朵，簇拥在一起，迎着轻轻吹拂的夜风，放出一阵阵馥郁的清香，把夏夜装缀得更加甜蜜、宁静。

　　太上皇刘显坐在花丛中凉亭的一处石桌前，陷入丁沉思。风吹花动，枝叶轻拂着他的衣襟，他顺手摘下一朵淡黄色的花来，放在鼻前嗅着，却似乎并没有觉察到芳香。此时，在他的身边伺候的只有戴权一人，只是凉亭中却还跪着一个弱小的身躯，她那差不多伏地的双肩一抖一颤地抽缩，像是在哭诉着什么……

　　良久……

　　太上皇刘显方淡淡地说道：“事情的经过你确定就是这样？没有出入？”

　　“回上皇，奴婢确定！若有不实，奴婢愿受千刀万剐！”

　　戴权闻言，看了看太上皇，亦进言道：“上皇，唐双双虽年纪小，却是个机灵、实在的孩子！家里三代皆为锦衣密探百户！”

　　太上皇刘显随即点了点头，缓缓说道：“那好吧，先让锦衣卫去查查……至于贾珍的离城时间，这个其实证明不了什么吧？既然贾环要便给他一份吧！”转而又说道：“还是那句话，如非危急时刻，你断不可展露自己的身份！”

　　随着太上皇刘显的口谕传达下去，没过多久，一份由锦衣卫衙门出示的守城官兵口供便呈了上来。太上皇刘显根本就没有查看，便让戴权给了一旁候着的唐双双。

　　…… …… ……

　　第二日。由大观园的凸碧山庄为起点，宁荣二府犹似蒙上了一层怪异的气氛，那些个丫鬟、婆子、小厮无不人心惶惶，坎坷不安。

　　一大早，贾环便领着双儿、雨竹，不管不顾地闹到了贾母的荣庆堂这边，而宁荣二府的当家人以及在道观修炼的贾敬都回来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十分的浓郁。

　　贾母依旧是高高在上地坐在上首的软榻上，一张老脸很是不快。贾敬、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分坐两边，贾琏、贾蓉、尤氏、李纨、王熙凤、秦可卿亦分站两头，他（她）们的目光无不是聚焦在贾环的身上。

　　此时此刻，最让人瞩目的当然是贾环那个光秃秃头，在场的诸人无不是用异样的眼神瞧着他。

　　贾政几乎是用严厉的眼神盯着贾环看了许久，方起身走至贾环身边，换了一种口气，苦口婆心地说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想替你的夫人出气，为父体谅你的用心，可咱们是一家子骨肉啊，你干嘛要把这个事情闹绝呢？咱们关上门来慢慢查，查清楚了，为父绝不姑息如何？”

　　贾环眼噔噔地看着贾政，反问道：“一家子骨肉？爹，这宁荣二府都是一家子骨肉，都是至亲！可是骨肉至亲之中却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的事？难道你们要我就这样算了吗？……”

　　贾政越听心里的怒火就越盛，眼神犹如一把利刃直视贾环！

　　“是啊，你们一家子都是骨肉至亲，出了事你们都拦着护着，可我呢？这敢做下如此禽兽不如之事的人，只怕也料定了结果！是啊，当今贾府如日中天，怎么能为了一个庶子就闹翻了天呢？对吗？”

　　“啪！”的一声，怒不可解的贾政当即给了贾环一巴掌，大喝道： “忤逆不孝的东西，我看你就是欠打！”

　　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在场的众姊妹发出一片惊叫！尤氏、李纨、秦可卿等连忙出来拦住贾政。
　　贾环的右脸上清晰地浮现出一个掌印，却仍是昂着头面对贾政说道：“打？没问题，只要你打不死我，不管去哪里，我都要讨个公道！”

　　“你……你个逆子！”贾政闻言指着贾环骂道。

　　“环儿……”

　　就在这时，坐在上首的贾母终于发话了，只见她冷着脸说道：“你一意孤行，可曾想到后果？”
　　“什么后果？”贾环冷笑道：“还不是你们所谓的面子？你就为了贾家所谓的面子，怎么？老祖宗又想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贾政真是气的不轻，不待贾母回话，便指点着贾环说道：“我养的这个儿子真有能耐啊！我告诉你，从今往后，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话音未落，贾环亦接口就声嘶力喝地道：“我早就想明白了，从今日以后，就算你不认我了，就算我将这贾府的人都得罪干净了，将来就算是无家可依，什么公侯子弟，什么尊贵荣耀，我全都不要了，我就要一个公道，我只要求还我夫人一个公道！”

　　“疯了，你疯了！”王夫人喃喃地对着贾环说道。

　　贾环也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咬着牙走到贾政面前的茶几边说道：“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你们让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回来认罪伏法，要么我就去敲登闻鼓，去京都府鸣冤！”说完，他伸手将茶几上的茶杯一扫，一阵叮叮哐哐声，伴着大叫道：“你们就看着办吧！”

　　贾环这气势当真让荣庆堂的所有人都讶然，事到如今，就连贾母也是无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