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环传》峯迴蕗轉

62、傅家和离

　　贾环在荣庆堂的交谈自然是不欢而散的，当他与雨竹、双儿刚刚踏进凸碧山庄的大门时，就听见丫鬟们惊喜的呼喊声：“三奶奶醒了，三奶奶醒过来了……”

　　旁的人且不说了，贾环闻声后当真是撒腿就往内屋跑去，只是刚要进屋的时候，却给人拦住了去路！

　　这人不是谁，正是傅秋芳的哥哥傅试与其嫂嫂白氏。

　　白氏一见贾环便指着他骂道：“我苦命的妹妹啊！贾环，你以为我妹妹是没人要才塞到你们家的吗？你以为我妹妹是嫁不出去偏要高攀你们家是吧？……”

　　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直让贾环根本抬不起头来，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的男人，难道不该受着吗？

　　虽然贾环十分着急想看看傅秋芳的情况，可是眼下他又无法脱身……

　　三人来到敞厅这边，丫鬟们则全都去看傅秋芳去了，傅试与白氏落坐，贾环则在他们夫妇面前低头站着。

　　傅试沉凝了良久，方开口问道：“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贾环闻言，抬起头看着傅试说道：“我一定会为姐姐讨个公道的！作孽的人绝不放过！请哥哥、嫂子放心！”

　　傅试听了这话，咬了咬牙。这门亲事虽然是他一力主张的，其中多少也是有着攀附的意思。但是，倘若要他用妹妹傅秋芳的命来换取荣华富贵，这亦不是其所能接受的！

　　“算了吧！”傅试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贾府的事，还是你们贾府自己处理吧！我是男人我也明白，现在既然这样了，环哥儿你写和离书来，我们两家分手，从此各自奔前程吧！”

　　贾环顿时愕然，急道：“您……哥哥，这是哪里话啊？”

　　白氏一旁接口道：“我说过，我们傅家的女儿，并不是求着要嫁给你的，也不是嫁不出了，非要塞你家里！你作为一个男人，既然连自己的夫人都护不住，岂不是存心要我妹妹的命？今天她还能留下半条命，那是她命好，救治及时，如若不然，现在我们已经是阴阳两隔了！环哥儿，我们两家好说好散吧，写了和离，日后在这京都城里头，我们也还好见面，不然，闹到公堂之上，大家都难做！”

　　贾环紧皱着眉头，且沉着性子听完这番话的，急急摇头说道：“不！我不和离！”

　　白氏闻言，与傅试对望了一眼，又指着贾环喊道：“不和离？你……你难道还想休妻不成吗？”

　　“不不不……！”贾环急急解释道：“我从此以后一定好好的护着姐姐，绝不会让她再出半点差错了！”

　　白氏根本就不相信贾环了，刚刚见傅秋芳那悲惨的样子，实在是伤透了他们夫妻的心。如此唯一的一个花容月貌、才气过人的妹妹，千挑万选地竟然将人送进了豺狼之家，简直是让人追悔不已……

　　“够了！你现在说这些，根本就是一文不值了！”白氏提高语气说道，转而又对外面候着的人喊道：“张妈妈，外面软轿都备好了吗？”

　　“在！”随之，进来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回道：“回夫人，都已经准备好了，里面铺了厚厚的褥子，内壁也用牛油皮封了，一定一丝风都透不进来，咱们姑娘回家一定安安稳稳的！”说完，还不忘白了贾环一眼，神色甚是鄙视之态。

　　傅试点了点头，也不看贾环，只起身离开，并说道：“接了秋芳，我们走！”

　　“哥哥……嫂子……”贾环急急唤了两声，却留不住他们的脚步。

　　一时，白氏领着几个婆子、丫鬟在前面开路，傅试则抱着傅秋芳走在后面，直往门外的软轿走去。

　　贾环一边拦着傅试，一边急急说道：“哥哥，有事我们好商量，姐姐刚刚才醒过来，伤势还不稳定，现在是不能随便移动的！”

　　傅试顿下脚步，盯着贾环说道：“你拦我一步，我就慢一步，我慢一步，芳儿就会受颠簸一步，疼一步，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只有一个妹妹，你若还有良心，就滚开！”说完，举步便走。

　　贾环愣愣地在原地喊道：“哥哥……我……姐姐……”，眼里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 …… ……

　　傅秋芳醒来了，且被傅家人接走的事，很快便在贾府传了开去。只是为此来看贾环的人，除了赵姨娘却再没有别人。

　　看着失魂落魄的贾环，那些安慰人的话，赵姨娘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一个劲地陪着贾环唉声叹气，又一个劲地落泪罢了。直到掌灯时分方离去，走时还不忘嘱咐丫鬟们一定要照顾好贾环等事。

　　这段时间里的贾环呀，却一直是呆呆的……

　　没有移动……

　　没有表情……

　　更没有言语……

　　望着傅秋芳离开的方向，整个人就像一块木头，石化了一般……

　　与早间在贾母的荣庆堂不卑不亢地面对诸人的形态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的分化。

　　一个进退有度、沉着冷静；一个失魂落魄、心无所依！

　　傅秋芳的离开，就像一记无可比拟的重锤，狠狠地敲碎了贾环那颗看似坚毅的心……

　　夜深了……

　　在还残留着傅秋芳气息的房间里，贾环形只影单下倍感辛酸，丝丝的挂念又让他悲叹难分。

　　孤寂中，心底里又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埋怨着他……

　　在卑躬屈膝中的生活里寻找转变，是最经不起考验的！又怎么可能得到他想要的生活呢？

　　原本以为不卑不亢地默默坚守，等待时机就会有他想要的未来，却不料现实的天空总是存在太多的欺骗了。

　　或许在这个压抑的时空下，一个人要想脚踏实地的闯一片天，还必需要有一份不可阻挡的疯癫吧！否则又怎么能跨过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呢？

　　其实，贾环是能理解傅试一家人的做法的。可是，理解归理解，却也不要这么决绝吧？和离？怎么能接受啊？再怎么说，傅秋芳毕竟已经是他的夫人了，哪有娘家人逼着要双方和离的啊？

　　…… …… ……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混混沌沌过了一夜的贾环洗刷完毕后，正打算往傅家去看望傅秋芳时，却收到了王太医托人送来的一封信。

　　信里说：让贾环对傅秋芳的伤势不必担忧，傅家将傅秋芳接回去后，也是请了王太医来接着诊治。而王太医对傅秋芳的医治方案，亦认为让她离开贾府来养伤，是较好的一个选择。这样对其的心情放松与伤势稳定都有莫大的好处……

　　后面还有傅秋芳请王太医对贾环转达的一句话：“君心如我心！君知我知，生死两依！”

　　看着这短短的十三个字，贾环心里的担忧总算是开朗起来。傅秋芳医治上有王太医的诊治，信里也没有提及出现什么不好的事，估计那些后遗症并未发生，算是属于上天眷顾了……

　　再则，正如王太医所说，让傅秋芳换一个环境养伤是最为妥当的，省去了一些精神上的压抑，伤势自然就会好的快些！

　　“少爷，我们现在去傅家吗？”一边收拾妥当的双儿，见贾环看了信后就发呆，便上前出言问道。暄莹、紫苏、柳五儿、月儿、巧兰几个亦围了上来。

　　“啊……不，不去了！”贾环回过神，转身对她们说了一句。继而又返回了他的屋里，关上了门。

　　这个反常的举动，只让那些丫鬟们感到有些吃惊，免不了会想：到底是怎么了啊？

　　也是自这一天开始，每天的早上，贾环就会收到王太医捎来的一封信，信里除了详细地说明了傅秋芳的伤势情况，亦有着傅秋芳的一言半语。

　　贾环将这些信，犹如宝贝般读了一遍又一遍。对于傅秋芳的用药方案上，有时也会与王太医深议一番。给傅秋芳的回话嘛，他则是每天写上一个笑话，再配上几句应景的诗句，倒是颇具一番情调！

　　时间过得很快，贾环与贾府诸人约定的五日之期，转眼就要到了。

　　前一天的下午，在傅家养伤的傅秋芳，整个人变得有些神情恍惚……

　　闺房内，雨竹守在床边，一边做着女工，一边看着傅秋芳。

　　沉默中，傅秋芳叹了口气，说道：“明天就是夫君和他们对质的日子吧？这样的事，夫君一个人怎么……”

　　雨竹闻言，忙放下手中的物件，安慰着说道：“姑娘，你别说这样的话，你好好歇着就是了。姑爷虽然年纪小，可是他很厉害的，你也不必担心，那些人欺负不了他！等你精神好些了，雨竹再告诉你一些事！”

　　傅秋芳的眼里亮晶晶的，面上带着一丝笑意，说道：“就算是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夫君和那些人对质的样子！我……”说着，泪水悄然滑落，又道：“我是怕到现在不说，到时就晚了！夫君看着是个温文儒雅的人，可是他骨子里很是倔强，也记仇！我这样给人欺负了，他是一定会要贾珍命的！”

　　雨竹愤愤不平地说道：“这样一个猪狗不如的人，自然要他的命！”

　　傅秋芳笑着摇了摇头，拉着雨竹的手说道：“傻丫头！要这种人的命简单，这样的人也迟早会死在作孽上！可你想过没有，姑爷毕竟姓贾，日后我的头上也要顶着一个贾字，我们和贾府还是要做亲戚的，就算是抛开，抛开这一层关系，不做亲戚了。可别忘了，贾家还有一个贵妃娘娘在，她虽不在贾府，可上上下下千丝万缕的关系是夫君和我都无法抗衡的。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

　　雨竹哭着说道：“那又怎么样？难不成我们让姑爷就这样放过他？我不愿意！”说完这话，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傅秋芳淡然一笑，又道：“往日让你多看看书，你就是不听！昔日项羽无敌，韩信十面埋伏他，却一定要网开一面，留个空子，不肯将局堵死，你道是为何？”

　　雨竹嘟着嘴说道：“这个戏文里不是说了吗？怕项羽背水一战，搏命一击！”

　　傅秋芳静静地说道：“对！韩信是要叫败军看到生的指望，他们才不会有拼死一战，狗急跳墙的勇气！如今夫君一个人面对贾家的所有人，虽说他也是贾府的正经主子，可跟贾珍是没法比的，夫君是庶子，贾珍则是嫡子嫡孙！不用比不用闹，夫君在势头上就已经输了！来日如果夫君能金榜题名，一举高中，方能真正有出头之日！倘若现在闹起来的话，那就真的没指望了，夫君会因为我而落魄一生，这岂不成了我的罪过吗？”

　　“可是……可是……姑娘你受了这么大的冤屈，如何能这么轻易就饶了人啊！雨竹……雨竹……心里恨他，恨死他了！他欺负姑爷不在你身边，就要害姑娘你！我……我……恨不得要杀他一千刀，一万刀！不然我怎么对得起姑娘你对我的好啊！”雨竹哽咽着说道。

　　傅秋芳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轻轻抹去雨竹面上的泪水，说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如姐妹，我明白你对我的好，只是我们不能只为自己考虑啊，其实夫君才是最难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