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环传》峯迴蕗轉

40、买卖人口

　　且说王夫人在屋里正和王熙凤说着家里的一些事，周瑞家的没容得丫鬟的通报便急急跑了进来，对着王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熙凤哪里还不明白，当即将要说的话简短几句讲完，便起身退了出去。临走时打眼瞧了一下周瑞家的，见她神色慌张、满头大汗，也不晓得是有了什么大事，竟急成这般模样，心下不免暗笑一声。
　　“怎么了？”王夫人看着周瑞家的，心里也不免打起鼓来！
　　周瑞家的左右瞧了瞧，见没人在这，方说道：“太太，出事了！刚刚我当家的传话来说，学政朱大人好像是因为院试的事情，昨夜在锦衣卫的诏狱里自杀了！而且他们一家不论男女老幼全部入了奴籍，正赶往菜市口发卖呢！还连带着下面的好几个官员也是这样！”
　　王夫人脸色顿时铁青，一想到这事很可能牵扯到她的身上来，就不禁心颤胆抖，忙问道：“那他可有供出什么来！”
　　周瑞家的也是着急，说道：“听说好像没来得及审就自杀了，可这锦衣卫里面的事，谁能知道是真是假呢？这万一……”
　　“够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出去安心做事便是，别的什么也不要问，不要说！”王夫人其实是胆战心惊到无可言喻的地步了，此时支撑着她不至于将心里的恐惧表现出来的唯一因素，就是打小养成的世家气派。
　　周瑞家的闻言，只好唯唯诺诺地应下，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当屋里仅剩王夫人一人的时候，她面色煞白，浑身发软地靠在了椅子上。又因为过度的恐惧，使她脑海中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眼前的局面，回眼看到一边的佛像，便什么也不顾了，搀扶着身边的桌椅物件，上前烧香祷告起来：“大慈大悲菩萨保佑……大慈大悲菩萨保佑……大慈大悲菩萨保佑！”
　　…… …… ……
　　如今已是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登高望远的时节。
　　这日也正是贾环和庞福林相约见面的日子，算算时间，都不知不觉都过去三个月了。前些时候，他听说太上皇南巡回京了，皇帝亲率百官出城相迎，场面甚是热闹，偏偏这又是完了才知道，竟生生错过了这一盛事，想来好不懊恼！
　　赵国基赶着马车在东城的一处民宅停了下来，回头问道：“环哥儿，你说的是这里吗？”
　　贾环揭开车帘看了看，便拿了一个书袋下得车来，经过赵国基身边的时候，一股刺鼻的酒味迎面扑来，让他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说道：“是这里了！……舅舅，你以后少喝些酒吧，对身体不好的！”
　　赵国基咧嘴一笑，说道：“没事的！其实我一个月也喝不了几日的，本来就没有多少月钱，前些时候还给减了一半，心里不舒服便喝了点！”
　　“你怎么会被减月钱了？”贾环有些诧异地问道，这事他当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啊！“他们说你做错事了吗？”
　　“哥儿还不知道啊？你和你姨奶奶房里的丫鬟、婆子都一样减了一半的月钱呀！”赵国基愣愣地说道。
　　听了这话，贾环心里可是有些不舒服了，他一个人遭受冷遇也就算了，难道跟自己稍微有些关联的人都要一起倒霉吗？既然贾府的那些人看不惯他，却又为何不肯放他离开呢？
　　不可否认，一个人的恨和怨，都是一点一滴慢慢积累起来的，只要还没到这个人爆发的临界点，那一切都还是平静的！也是可以忍受的！
　　贾环就算是心里再不愤，当下他也不能当街就骂骂咧咧的撒气，否则岂不成了泼妇了吗？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是而他依旧淡淡一笑，从衣袖里拿出两三两碎银子给了赵国基，说道：“别拿去喝酒了，眼看天就要转凉，拿去买些衣服穿，一会也不用回来接，晚点我自己会回去的！”
　　赵国基得了银子很是高兴，连连应了下来，便赶着马车离开了。
　　贾环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这才转头往里面走了一点，远远的就瞧见某位胖乎乎的身影，站在一个四合院的门前，正笑着对他招手，不是庞福林还能是谁来！
　　贾环将心里面的不快暂且收住，笑着迎了上去，说道：“胖哥，你来了很久了呀！”
　　“竹竿，哥哥我也刚到！”
　　没有过多的言语，两个人随即若无旁人似的哈哈笑了起来……
　　一时，俩人进了院子，但见满地的落叶杂物，几乎连一处干净的地方都没有，好不凌乱！
　　庞福林摇摇头，皱着眉头说道：“你也不买几个仆人、丫鬟什么的来看房子，这个样子下去，再好的房子也成破屋烂瓦了！”
　　贾环四下看了看，别说院子了，就是屋里的家具那些，也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基本上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了！不由笑道：“看来还真的要找几个人看屋子才行了！”
　　庞福林不但看不下去，更是无法在这呆下去了。他拉着贾环退了出来，说道：“走，先去挑两个丫鬟回来再说，刚刚我来的时候，在菜市口那边就看见有官员被抄家发卖的丫鬟、家仆什么的，二三十两就能买一个漂漂亮亮的！”
　　贾环闻言，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当年那一个个木笼子的画面，对买卖人口这事，他下意识里就十分的抵触，又如何肯去呢？忙停下脚步道：“不去！我见不得那样的场面，觉得太残忍了！”
　　庞福林瞪着眼睛看贾环，犹似不认得了，然后伸手触了触他的额头，说道：“你没发烧吧？你买了她们就等于是救了她们啊！要不一准送到那些官窑妓院中去了！你这是做好事，懂不懂啊！”
　　贾环怔住了，转念一想，也是个理！虽说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个时空的法则吧，可自己有需要，又属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呢？想到此，这才慢吞吞地重新锁了门，跟着庞福林往菜市口去。
　　一路上，庞福林又跟贾环说道：“这官家发卖的丫鬟、奴仆啊，基本上都是判决了后，马上就卖的，虽说价钱比那些奴隶市场贵，可好在都是些官宦家出来的人，也懂规矩，运气好的话，你还能买到姑娘、小姐、少奶奶什么的！”
　　贾环瞧着庞福林似笑非笑的怪样，心里早就一片明镜似的，却故作懵懂的说道：“不是说买两个丫鬟来看屋子吗？买那些养尊处优的姑娘、奶奶干嘛？你养活啊？”
　　庞福林一脸鄙夷地回看着贾环，说道：“你这榆木脑袋，年后都要结婚的人了，你就不打算预先演练演练？你懂不懂啊？”
　　“呵呵……”贾环冷哼一声，笑道：“书上说食色性也，这个不用教也会的，胖哥，你真的想多了，回去再好好读读便明白了！”
　　庞福林给贾环呛的气不打一处来，两个人嚷嚷吵吵地到了菜市口这边。只见在一处木台上，熙熙攘攘地站了百十个男男女女，个个披头散发，哭哭滴滴的。台下则是围了一大圈的百姓，指指点点看得人倒是多，真正要想买的人却几乎没有！
　　说起来，这样的官方发卖，对百姓来说其实是很不划算的。因为在这里买一个丫鬟价格，在奴隶市场基本上可以买两三个了，同样是任挑任选，谁会吃饱了撑着在这里买呢？
　　庞福林拉着贾环靠近木台看了起来，突然他指着一个说道：“诶，你看这个怎么样？虽然哭得脸花了些，可模样还是不错的！”一会又似发现新大陆般指着另一个说道：“你瞧这个，看她头饰，保准是个少奶奶级别的女人！”
　　“这是朱府刚娶进门没两年的二少奶奶，听说还是个书香门第出身呢，唉……也不知朱家造了什么孽，真是可怜！”旁边有个老者接口说道。
　　庞福林听了这话，不禁又仔细瞧了瞧，只见其人还真是长得不错，瓜子脸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就是神情显得淡漠了些！
　　“诶……官家，这个我们要了，多少银子啊！”庞福林迫不及待地就喊了出来！
　　贾环讶然地看着他，这是你买还是我买啊？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一会，就有官差过了来，将那女子拉了出来，对了对姓名后方说道：“这个要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这么贵呀！……”台下不少百姓冒出惊讶的呼叫声！
　　“好！五十两就五十两！我们要了！”说着，庞福林又拉了拉身边的贾环说道：“给银子啊！”
　　“我给？”贾环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庞福林不解的说道：“不是你给难不成我给啊？是你买丫鬟还是我买啊！我买回去我爹不打死我呀！”
　　贾环罢了罢手，示意不要再说了，正要掏出银票来时，站在那个女子身边的两个女孩亦齐齐跪了下来，哭着说道：“公子，将我们也买了吧，我们从小跟着姑娘一起长大的，什么都会做，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说着，又使劲地磕起头来！
　　贾环最见不得就是这种场面，当即便问官差道：“大人，这两个又是多少银子啊！”
　　官差见贾环长得斯斯文文，而且说话也彬彬有礼，倒也和气了些，对了对花名册，又说道：“这两个三十两银子一个！”
　　贾环随即说道：“那好吧！我都买了！”
　　“呵呵……行，你来那边一手交银子，一手拿文书领人！”官差一边说一边领着贾环到旁边的文隶处办手续。
　　手续其实就是官方开出的卖身契，贾环付清银子后，再按上那三个女子的手印，官方留底一份，贾环一份，领过人来带走，便算交易完成了！
　　这三个女子其实也不大，说是什么朱二奶奶的，看起来也就二十上下，另外两个则十七八岁间，她们每个人都拎了个小包袱，估计是些换洗的衣物吧！
　　出去时两个人，再回来这个四合院的时候，却变成是五个人了！三个女子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地方，四周都脏兮兮的，一望便知是很久没人住的空屋子，其中一个上前问道：“少爷……我们就住这里啊？”
　　“是啊！”贾环淡淡一笑，说道：“可能没你们以前住的那么好，但是收拾收拾也就将就一下吧！”又道：“哦……忘了介绍了，我叫贾环，这位胖哥叫庞福林！”
　　“奴婢紫苏！”
　　“奴婢青黛！”
　　“……奴……婢暄莹”
　　贾环明白这个叫暄莹的二少奶奶估计一下子转不过弯来，话说得吞吞吐吐。从天堂到地狱的状况只怕换成谁，一时都难以接受的了吧！当下也不为难她们，只是说道：“我一般不住在这边，买你们呢，就是为了想有人帮我看这个屋子！你们也不用自称什么奴婢了，要是有地方去，或者有亲人在世的话，也可以去投奔他们！”说着，拿出她们的卖身契和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一边的桌上，又道：“这是你们的卖身契以及一点银子，想离开呢，这就当给你们的路费，如果留下来，这便是你们的生活费，要买什么就自己去买，我一般一两个月才来一次，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月，省着点花便是了！”
　　三个女子惊讶地听着贾环将话说完，一个个都怔住了，她们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久久无语！等到她们反应过来时，却见贾环和庞福林都已经离开了。望着不远处那带着鲜红手印的卖身契，所发生的一切，对她们来说无异于做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