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环传》峯迴蕗轉

27、贾府琐事

　　相当于一二年前的贾环来说，此刻的他显得话更少，也更沉默了些。家宴上，他除了与探春、惜春姊妹搭话外，似乎就没怎么再开过口。好在他那挂在面上的笑容，始终给了人一种亲切且温和的意味，否则，大家只怕会认为他是个面冷心冷的冷面郎君了！
　　一场家宴，不知不觉就耗去了一个多时辰。这对于心急见到赵姨娘等人的贾环来说，无疑是一种难言的煎熬。好在他的性格是理性的，这是源于上一世的秦凡所所形成的了。作为一个医生，大多都会是理性大于感性的性格，特别又是那些上了年纪、见惯了生死离别的医生，对于冲动是魔鬼的领悟，他们绝对要比一般人体会的深刻。所以，贾环能这么笑着陪着贾母等人高乐，其实已经算是很和谐的画面了。
　　风雪降下的东小院子，贾环已经有些日子没看到了，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改变。院子里静悄悄的，但他的耳边犹似又响起赵姨娘那些经典台词：“小兔崽子……黑了心的孽障……蛆了心的种子……”，要是一天不让她骂上哪么几句，那就不可能会消停下来！
　　“娘！我回来了！”还没进赵姨娘的厢房，贾环就喊了起来。
　　等他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只见赵姨娘从里间跑了出来，双目含泪地骂道：“黑了心的孽障……蛆了心的种子……你还知道回来啊！”
　　又来了！这台词真是太经典了吧！
　　这一刻，说别的什么都是无谓的！贾环上前几步至赵姨娘身前跪下，“娘！不孝孩儿回来了！”
　　赵姨娘再也骂不出来了，泪水顷刻间就从面上滑落下来，她急急将贾环拉起，紧紧地拥入怀中，泣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娘都想死你了！……小兔崽子，也不让人稍个信回来！”
　　一时，闻声而来的宋嬷嬷、小鹊、小吉祥、柳五儿、月儿、巧兰也都赶了过来。赵姨娘和宋嬷嬷两人更是拉着贾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地瞧了个遍，确定这小子没缺胳膊少腿后，方笑着问东问西地说起话来……
　　一年半载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特别是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贾环从小就在赵姨娘的身边长大，从未离开过。这一分开就是五百多个日日夜夜，能让她不牵肠挂肚、日思夜念吗？
　　一番言语后，赵姨娘便从柜子里翻出几套新衣服来，按着贾环的身材比了比，方皱着眉头说道：“你这小兔崽子吃了什么？怎么长这么快啊？这下麻烦了，新衣服都做小了……”
　　“娘，没事的！我带有衣服回来的。再说，这些衣服在书院是不能穿的！这些年啊，娘你就清闲些，不要给孩儿做什么衣服鞋袜了。”贾环看着面前的这些衣服，犹似看到了赵姨娘省吃俭用，一针一线缝制的情景，心里也不好受！
　　“哼！你那读的是什么书？还不让人穿衣服的？”赵姨娘没好气的说道。这话倒是逗得宋嬷嬷等人都笑了起来。
　　贾环一时也跟赵姨娘说不明白。她这半辈子呀，就活在了荣国府的这片天地里，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那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一时，贾环看这屋里的人，似乎少了些什么，问道：“晴雯呢？”
　　赵姨娘闻言，面上顿时板起脸来。宋嬷嬷也显出些许为难之色，说道：“三爷去读书后不久，宝二爷便隔三差五来这里闹腾，最后老太太发下话来，晴雯便回去了！”
　　听了这话，贾环倒不觉得奇怪。对于贾府的混世魔王贾宝玉来说，这种事他还真干得出来！其实他的心愿也挺简单的：但凡美丽漂亮的女孩子都围在他的身边转便是。也正因为如此，在贾母的羽翼下，贾宝玉就一直畸形发展了。尽管有时贾政和王夫人也想给贾宝玉一点厉害尝尝，不过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贾母对这个面若秋花、酷似其爷爷的嫡亲孙子一直视若珍宝，谁要敢动他一手指头，她就跟谁翻脸。
　　对此，贾环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虽说贾母对他的印象好了些，可真要与贾宝玉比起来，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庶子还是不上秤的！而且，倘若他不能持续地有所作为的话，一旦让贾母看不到她想要的希望，只怕他又会再一次跌进深渊之中，甚至会因为爬的越高，摔的越重！连带着他身边的赵姨娘等亦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也可以这样说：在贾环走进白鹤书院的那一刻起，他在贾府中就没有了退路！摆在他面前的除了进，除了向前，不会再有第二条路可选。这与他刚刚来到这个时空想保持的那种低调、看客的心态已全然不同。
　　对于晴雯的离开，贾环并没有太多的纠结，事情已经这样了也就这样吧！随后，又听宋嬷嬷说起了府里的一些事，比如：宁府的蓉大奶奶得了什么怪病啦，林黛玉回扬州了呀等等，中间赵姨娘也时不时的插上几句话，这样闲聊的时间倒也显得温馨……
　　…… …… ……
　　雪像烟一样轻，像银一样白，飘飘摇摇，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飘下来。皇城里巍峨的殿宇都似戴着一顶洁白的帽子，看起来倒别有一番情趣！
　　黄昏在不知不觉间就轻笼了皇城的宫阙。太上皇刘显居住的龙首殿，今天显得异常安静，与前两年相比六十七岁的刘显头上的银发也更多了些，虽然明天就是腊八了，但他似乎没有感到什么节日的愉快。下午在御书房听太傅讲了两段《离骚》，心境似乎更加烦闷，没有听完就中途回宫了。
　　黄昏时节，他循照旧例，查看了一下宫内的节前布置状况，可没走多远，又不置可否地倒背着手进了龙首殿，弄得内监们摸不着头脑，不知应该怎样应对。连司礼监掌印太监戴权也感到心内惶惶，只好让大家各安职守，小心侍候。
　　又是一年即将过去，像刘显这样身处权力顶峰且垂暮之年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这两年来，他自己都明显的感觉到精力大不如前了。可这个国家，这个朝廷却还有许多的事让他难以放下，北边的清兵，南边的洋人大有蠢蠢欲动之势，国库空虚，皇帝散漫，官员敷衍……每每思虑至此，就感觉有一种躁动和不安！
　　天渐渐黑了下来，御路两侧的铜路灯用淡淡的光茫，点缀着深如海般的宫院。四下显得异常宁静，宫娥、内侍们走路轻悄悄的，似乎怕发出一点声响。
　　“老东西，年后南巡的事都安排妥当了吗？”
　　太上皇突如其来的询问，让戴权怔了怔，忙回道：“回上皇！都已经准备好了，只待年宵之后便可启程！”
　　“还是将行宫设在甄家吧！”太上皇刘显淡淡地说道：“朕……也不想去别的地方了！”声音中，略带着一种无奈的神色。
　　“是！老奴晓得！”戴权心里明白太上皇的难处，他这哪里是不想去别的地方啊，只不过是国库、内库都没有银子罢了！一想到自己不能为主分忧，也不免酸意阵阵，极力克制着情绪，又道：“上皇，今天贾公子从书院回来了，如果上皇觉得闷，不如唤他出来下下棋？”
　　太上皇刘显微微叹了一声，“算了，等朕南巡回来再说吧！”
　　“老奴遵旨！只是上皇南巡回来的时候，只怕贾公子要变成贾秀才了！老奴听说余中正已经让他参加年后的县试了！实不枉上皇的一番苦心！”戴权转移话题，就是想太上皇能放宽些心。
　　“呵呵……”太上皇刘显不自觉地发出一声轻笑，“这小子总算是开窍了！”
　　戴权听到太上皇的笑声，心里也稍安，又道：“上皇，老奴听说皇太妃也看中了荣国府贾政的女儿贾元春，有意让皇帝纳其为妃呢！”
　　“哦……皇帝答应了吗？”太上皇刘显问道。
　　戴权笑着说道：“皇帝至孝，答应了！”
　　“嗯！……朕知道了！”
　　说完这话，太上皇刘显闭上了眼睛。戴权随即拿来一件毛衣盖在他身上，大殿之中又沉寂下来……
　　…… …… ……
　　京都城。荣国府。
　　雪风拂过，雪景下的夜色，有着几分孤寂与寥落，远远的，有些丫鬟、婆子的说话声传过来。
　　夜幕刚刚降下的时分，贾环亲自去厨房做了几个菜，与赵姨娘、宋嬷嬷一起吃过后，便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又到了西花园这边的土坡上，朝下望去，荣国府内，雪幕之中，一条条游廊，一座座院子、一个个房屋中的灯影闪烁，摇曳荡漾得极有意境。
　　秦可卿还是病了，林黛玉的父亲林如海只怕也活不了……
　　这些事，一件一件的都发生了……
　　贾环长长地吁了口气，此时要救这些人，是根本没有办法的！林如海就不说了，远水救不了近火！而秦可卿虽然近在咫尺，可是这里面却有着极大的一个“坑”！因为贾珍和秦可卿之间，肯定是有些什么的，但究竟是什么？是暧昧纠缠，还是通|奸不|伦？是一方胁迫，还是你情我愿？他们的关系，是单纯的泄欲苟合，还是已付出真心？这种关系谁能完全明了呢？再则，秦可卿是心病成疾，还是绝症缠身？亦未可定言！倘若是前者，贸贸然的前去瞧病，岂不让别人更下不来台？这样的蠢事可不能做，就且各安天命吧！
　　一时，脚步声自土坡下传来，扭头看去，只见柳五儿提着灯笼走了过来，“怪不得宋嬷嬷说在这里能找到三爷呢！原来真的在这里啊！”
　　“许久没来了，想看看！”贾环笑了笑，“姐姐倒是比刚来的时候适应了许多！”
　　“嗯！都是宋嬷嬷教导的好！”柳五儿说完，在贾环身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又说道：“冷了，三爷，回去吧！要不姨奶奶又担心了！”
　　贾环点点头，“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