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环传》峯迴蕗轉

26、各有心思

　　汉兴十一年。冬。腊月初七。
　　离家整整有一年零六个月后，贾环终于出了白鹤书院的大门，于腊月的呼呼风雪中踏上了归家的路途。此次返回贾府，对于他来说并不只是归家团聚那么简单，在山长余中正的嘱咐下，他还要去参加汉兴十二年二月中旬的朝廷县试，以图拿到一个秀才的功名！
　　京都城。荣国府。
　　当贾环再次站在贾母的荣庆堂中时，他此时给人的感觉还真有点小大人的模样了。穿著一身洁白的袍子，一眼看去，真是白衣胜雪，衣白不沾尘，素净很像深山幽谷中一道清瀑，就感觉到这彷佛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时隔一年半后，这是贾母、贾政以及众姊妹们等对贾环的第一眼印象。他的一举手，一投足，一抬眼，一展眉，都给人有种说不出的温雅和淡然，就像高山的白雪，遗世而独立，那种不求世间予同情、寂天寞地的冷傲和清静。
　　尤其是他那一双清澈的足以见底的眼睛，让人见了心头难免微微一震！每当和他对视的时候吧，疑似感觉他可以看到对方的内心，而且看的时间越长，就越不敢再与他对视。
　　按着辈分，贾环一一给堂中贾母、贾政、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等请安，再见过诸位姊妹兄弟们：李纨、王熙凤、宝玉、宝钗、迎春、探春、惜春、贾兰等……
　　“好好！环哥儿这一眨眼都长成小大人了啊！”贾母微微笑着不住地点头，又道：“难不成你们书院里吃的都是些仙丹妙果不成？来来，快跟老婆子说说那里的趣事！这一年半载中你又学了些什么？瞧你这样，我看啊，明年让宝玉和兰哥儿跟着你一块去那什么书院读书好了，也省得我们操心！”
　　贾母的话，顿时让堂中掀起了一阵笑声，连平常不拘言笑的贾政都微微笑了起来。唯宝玉一听要他去书院读书，就是笑都笑的有些不自然。
　　贾环淡淡一笑，接着摇头说道：“老祖宗啊，孙儿这些时日过得可不敢说轻松！你是不知道，刚刚去书院的时候，我在书院的厨房可整整挑了三个月的水，接着又抄了三个月的书，之后才算是过了书院那边的考核。虽说有很多世家子弟想去书院，但能坚持下来的当真没有几个人啊！说这些可不是想跟老祖宗、老爷讨赏什么的，其实那时我也是想走人的了，只是考虑到那样子回来的话，就丢人丢到家了，因此才不敢回来，死撑过来的罢了！”
　　这话，如今在贾环口里说来轻松，可听者就不免瞪目结舌了。挑三个月的水？抄三个月的书？这样子的办法来考验一个人，只怕在华朝也是独此一家了！当中的艰辛可想而知！尤其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没有超乎常人的毅力又岂能坚持下来？
　　贾政肃然地点点头，看了看贾环那淡然是面容，说道：“嗯！白鹤书院之所以能成为天下闻名的学院，自然有着其不同之处！但你能坚持下来，没丢贾家的脸，为父甚是高兴！甚是高兴啊！”转而又道：“那如今你的学业怎么样？”
　　贾环说道：“这事还正要跟老爷说呢，山长让我去参加年后的县试，望老爷恩准！”
　　“啊……”堂中不少人都发出了惊叹之声！
　　明年就可以去参加县试了啊？贾环过了年才十二岁啊！倘若能取得秀才功名的话，比起当年的贾珠来那还早了两年呢！这怎能不让人惊讶！
　　贾政闻言，止不住地点头，脸上的笑容更甚，说道：“好！既然是余山长之命，你自当遵从，只是这段时间的学业也不可放松，知道吗？”
　　“孩儿遵命！”贾环躬身应道。
　　贾母吁了一口气，笑着说道：“那岂不是说，我贾家过了年又要出一个名副其实的秀才了？这样的话，我们可得先提前乐一乐！”又道：“凤丫头，吩咐下去，今天大家在花厅摆宴！”
　　“呵呵……诶！”王熙凤嘻嘻笑着应道。
　　跟着这话，一时间，堂内众人纷纷又笑了起来，只是笑声中看向贾环的目光却各有不同……
　　王夫人脸上是一惯的木然无波，就算跟着众人陪笑，也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冷笑，渗人的紧！而贾环越来越出色的表现，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信号，特别是贾母、贾政等人对贾环的态度转变，更是增添了她心里的不安！目前王夫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去阻止，再加上娘家哥哥王子腾此时又不在京都，且王熙凤对贾环的态度也大有玩味之意，自那次被贾母训|诫后开始……。事不可对人言，王夫人连想要一个能给她出谋划策的人都找不到了！
　　只是话又说回来，你要说王夫人此时对贾环就很不放心了，要立刻对他进行什么打压，却也还没到这个程度。毕竟她是大家族出身的女子，官场上的那潭水多少也是了解的。别说是考上秀才，就是考上举人、进士又如何？天下间有才的人多着呢！就算是从白鹤书院出来的，要在科举中高中便真那么容易么？朝中若没人没银子去打点，哪怕你中了进士，想要补个实缺的官职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呢！到时贾环的命运岂不还是给王家哥哥（王子腾）捏在手里吗？所以，王夫人除了心里有些不舒服、不爽外，人却还是很冷静、很冷淡的，孙猴子再蹦跶毕竟还是跳不出她的五指山……
　　邢夫人是偷笑！她是贾赦的填房，这个身份是很尴尬的：比原配低，比姨娘高。姨娘一般都会有自知之明，行事也低调得多，当然像赵姨娘这种不着调的是特例！原配行事就更加理直气壮，不用仰人鼻息。而填房介于这两者之间，行事的分寸就很难把握，最易落人话柄予人口实。
　　对丈夫贾赦，邢夫人是只知承顺以自保，“家下一应大小事务，俱由贾赦摆布”。连贾赦要娶小老婆，她也跑前跑后地为其张罗。真是应了贾母那句“你倒也三从四德，只是这贤慧也太过了”的讽刺之语。而贾赦对她又是怎么样的呢？“姬妾丫鬟最多”，显见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再就是她婆婆贾母。贾母对两个儿子的态度是很明显更偏向贾政一点，用贾母的话说“咱们家的男男女女都是‘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这句话用在贾母自己身上也不为过。得不到贾府老祖宗的欢心，就注定要被所有人践踏。以前的贾环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
　　邢夫人的尴尬之处还在于她内心的不甘，一有机会就想一吐心中郁闷，一泄心中怨气。这方面的目标是王夫人和王熙凤了。对王夫人，她无论从家庭背景还是自身条件，都有天渊之别，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王夫人娘家是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哥哥王子腾也是官场中炙手可热人物，妹妹嫁给了紫薇舍人薛公之后，也是钟鸣鼎食之家，可谓赫赫家族。邢夫人自己呢？娘家困窘不说，嫁到贾家还不是原配，身边又无儿无女。因此对王夫人，她还不得不做足表面功夫，不敢正面交锋，而且还时时通过留宝玉吃饭等手段来讨好王夫人。
　　身为贾家长媳，却处处被次媳压着，这种滋味对谁想必都不好受，可是她大多情况下是无可奈何。但这不代表她对王夫人就是俯首贴耳，一有机会，也要给王夫人一个下马威看。在王夫人那里是只能忍气吞声，但对王熙凤她却是针锋相对，旗鼓相当的。王熙凤占了娘家势大权盛的便宜，身后又有贾母王夫人撑腰，而邢夫人却在婆婆的身份上占了上风，王熙凤再嚣张也不敢明里越过婆婆去，因此邢夫人在王熙凤身上可以出很多在王夫人身上无法出到的恶气。
　　由此可见：荣国府大房二房本就是面和心不和的，倘若没有贾母这支扁担挑着两头，只怕立马就是撂挑子离心离德的局面！
　　是而，邢夫人旦有机会能看到王夫人吃瘪，能看到二房的人窝里斗，怎么能不让她偷着乐呢？再说，贾赦与她和贾环之间暂时是不存在什么利益冲突的，当然也说不上喜欢贾环这个庶子。
　　李纨笑的复杂！她此时的心里也是纷乱的。当日她硬是不让贾兰与贾环来往，究其原因多多少少也有着看不上这人的意思。却不料白鹤书院的事一出来便风云突变了，她不看好的人宛如一匹黑马，迅速展现出他那耀眼的才华，让所有人一下子都懵了。接下来，如果贾环真能在年后取得秀才的功名，只怕贾府内的一些事情，也将面临重新洗牌的局面！而她与贾兰则无异于错过了与之拉近距离的最好时机！
　　薛姨妈和薛宝钗母女笑容中，更多的是惊讶！由于对于贾环的了解并不多，除了知道王夫人不喜欢这个庶子外，再有的就是知道些荣国府里的人对他们母子的态度了。后来贾环进入白鹤书院读书以及其定亲的那事传开，倒也让她们母女心里有些底：贾环只能算是这府里的一个边缘人。可世事就是这么难料，边缘人竟然迅速地就红火起来了，就像一块蒙尘的金玉，去除了那厚厚的灰尘后，立马散发出夺目的光辉！其潜在的势头也让人不得不要高看起来！
　　而在王熙凤笑声里则有种侥幸的味道了。她觉得自己好在听了平儿的那番建议，早早的就从贾环的对立面撤了下来，本着既不得罪他，也不亲近他的态度，点着灯笼看戏两头亮的心思便是了！当然，如果这小子有倒霉的一天，她也不介意站出来再踩上那两脚，毕竟心里的闷气还是有一些的！
　　三春姊妹的笑声就纯粹了些，开心的意味！迎春性格柔弱，她就像堂中众人的陪衬，大家高兴她就高兴，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心思。惜春年岁还小，与贾环倒是能说得上几句话，三哥的出彩她唯一的心情就是高兴，小嘴一直笑嘻嘻的，煞是可爱的模样。探春的心里就有些激动了，一来贾环是她的胞弟，二来弟弟的出色，她这个亲姐姐的面上自然也有光彩。来日倘若三弟真能过关斩将考取秀才、举人、进士，那就不是现在这般模样了，届时贾府上上下下谁还敢看不起他们姊弟呢？有了一番事业，自然也就有了另一番道理！
　　宝玉的笑声是无聊的！他最烦的就是听到这些什么功名利禄之事，甚至不明白为何家里人都热衷于此！所谓的“仕途经济”又哪有“风月诗酒”来的快活呢？只是这些话在此时此刻他不敢说出来罢了，是而显得无聊无趣！
　　最后一个要说的就是贾兰了，贾兰虽然年少，但他的笑亦是出于真心的，真心替这个小三叔感到高兴！他与贾环也有一年多没见了，可在他的心里却时时还念着当日的那些事。对于贾环，他也是打心眼里佩服的。因此说小三叔日后能考上秀才、举人、进士，他都不觉得奇怪，反而没考上才是件怪事呢！唯一让他所遗憾的就是母亲李纨对贾环的态度，这倒让他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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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路关注《贾环传》过来的看官宝宝都知道，这是第三版《红楼贾环传》了，虽然恶狼很想写的好一些，奈何个人水平所限，但有不足之处还请大家多多赐教！
赞好的声音自然想听，虚荣心嘛，人皆有之！
但是，那些指正的言语，恶狼也觉得尤为珍贵！
大家别担心我会有什么情绪，不会的啦！大家交流交流，好的坏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大家别骂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