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环传》峯迴蕗轉

14、前尘往事

　　下了一盘棋，写了一首词，换来十两银子，这事倒也让贾环有些开心。
　　回家的路上，他怀揣着十两银子想做点什么，却又有不知能干些什么。想起刚刚那个老人家感到好奇之余，也有些钦佩！毕竟人家就算是对一个半大孩子的许诺，话也是说到做到，决不食言！仅仅凭这一点，也可以看出这老人家是有些身份之人！至于具体是什么身份嘛，这就不是他所能猜想到的了！
　　就这样想着想着，在经过一个书铺的时候，贾环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就走了进去。等贾环再出来的时候，他身上的十两银子只剩下区区几十文了，但是两只手上却提着二三十本的书……
　　“这个时代的书，也太贵了吧！”
　　这话，真心是贾环的肺腑之言。他记得原著中的刘姥姥说过，二十两银子够她们一家四口人衣食一年的了，那如今用她们半年的米粮才买了二三十本书，这难道还不算贵吗？算下来，一本书在四五百文之间呢，也不知是不是给人坑了！转念一想，这本就是意外得来的，没了银子却有了自己想要的书籍，倒也不为可惜了！
　　回到家，贾环自己动手将买回来的书，全都搁在了书房中那空空如也的书架上。丫鬟们想要过来帮忙都被他拒绝了，并告诫她们以后别动他的这些书！之后又对着书架左看右看了半天，方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贾环就拿了其中的一本书，细细地看了起来。里面的文言文虽然在观赏性上与现代的白话文无法相比，但他一向是耐得住这种单调的人，想想以前查看那些古医案的时候，基本也和现在差不多，都是些没有标点符号的文字书，必需一字一句地弄清楚意思方行，这也算不上有多痛苦，只是稍微有些麻烦罢了……
　　…… …… ……
　　天渐渐黑了下来，御路两侧的铜路灯用淡淡的光茫，点缀着深如海般的宫院。
　　京都城。皇宫。龙首殿。
　　龙首殿是建在一个小岛最高处的宫殿，这个小岛四面临水。站在窗前向北望去，龙首殿下的金龙殿，殿宇巍峨，万绿围绕，斗拱飞檐时隐时现，真如一座仙宫一般。金龙殿下，太液池碧波潋滟，一阵春风徐来，把池中的水汽夹杂着山上奇花的芳香送进殿中，令人心旷神怡。
　　太上皇刘显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历代皇帝之中能有此高龄的也算是少数。虽说他退居太上皇，可是仍然掌握着朝廷三品以上官员的任免权和军政大事的决定权。几十年来，他有个习惯，晚膳后总要批阅一些送进来的紧急公文。
　　自今天出宫回来后，太上皇刘显的情绪就有些焦躁起来，这样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身上出现了。又因不想多走动，便特地传谕在龙首殿阅本。不一会，司礼监掌印太监戴权将厚厚的一叠奏章陈放在龙案头。为了怕殿外的风卷进来，几名宫女轻轻地将龙首殿大门关紧，缕缕月光透过窗棂斜射进来，在浸油澄浆泥砖墁成的地面上，洒下了斑斑驳驳的银光。
　　“老东西，你可还记得当年国师临终说的话！”太上皇刘显翻着手中奏章，问道。
　　站在一边伺候的戴权闻言，当即答道：“回上皇，老奴记得！国师临去时是这样说的，‘十年之内，倘若有人在二月二龙抬头这天，能于望湖楼中执白棋赢下上皇，那此人就是未来的国师，可保我朝二百年无忧……’”
　　“那今天之事你怎么看？”
　　“这……”
　　“老东西，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太上皇刘显将手中的奏章往龙案上一丢。
　　“回上皇，这……这位公子虽说是荣国公贾演的后人，可年龄太小了啊？据锦衣卫的回报，此子年方十岁啊！”
　　“难道你怀疑国师当年的推算有误？”
　　“老奴不敢！国师终其一生也从未失算过一次，老奴就是怀疑谁，也断不会怀疑国师的话！老奴只是觉得，此子目前年龄尚幼，是不是再好好地观察几年，如此子确如国师所言有不凡之才，那时上皇再启用他岂不更好？”
　　“哼……就你这老东西心眼多！”太上皇刘显冷笑一声，转而沉思了一会，方叹道：“等了十年了，朕也不知还能等多久，这事就交给你办吧！”
　　“老奴领旨！”戴权躬身恭声说道。
　　太上皇刘显长长吁出一口气，随即又拿起奏章看了起来，大殿之中顿时又陷入了沉寂……
　　…… …… ……
　　贾府里虽说住的都是一家人，但是这个家毕竟大了些。除了年节又或是一些特殊的喜庆宴会之外，不论是早中晚其实都是各家院吃各家院的，也就是由丫鬟去厨房领回各自院子的饭食，分开食用。
　　当然，菜色的好坏，数量自是各有区别，像赵姨娘和贾环这边，常时也就是三菜一汤，荤素配搭，遇到节气的话则略加一两个荤食。与贾母、王夫人、王熙凤那边的丰盛程度是没法比的，她们那边就算是吃不下，每一顿也是会摆满一桌子，用过之后再赏给身边的那些丫鬟、婆子们吃便是。
　　这晚，赵姨娘与贾环在房中吃饭，宋嬷嬷、小鹊、小吉祥等在一边伺候着。吃到一半时，赵姨娘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咦……这彩霞怎么了？有好些天不见她过来坐坐了吧？”转而又向宋嬷嬷问道：“她有去环儿那边吗？”
　　宋嬷嬷摇了摇头，说道：“姨奶奶这么一说，还真是好些天没有见到彩霞了！”
　　“你……小兔崽子，是不是你和彩霞闹别扭了啊！”赵姨娘转头向贾环说道。
　　“我？”贾环摇摇头说道：“没有啊！我没说什么！”
　　“没！当真没有？”赵姨娘看着贾环的眼睛又问了一句。
　　贾环知道这是赵姨娘想要发威的预兆了，急急将碗里的饭扒完，鼓着嘴再次摇了摇头！
　　赵姨娘将碗筷“啪……”的一声放下，呵斥道：“你这黑了心孽障！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彩霞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给你欺负的像个小媳妇似的，什么话也不敢跟老娘说，你以为你藏着掖着老娘就不知道了？今……今儿个你要是不说个明白，看我不煎了你的皮！”说着，就四下找顺手的东西要抽贾环。
　　贾环可没那么傻，站着等着挨打，当即就往外跑了出去，身后传来一阵阵赵姨娘的叫骂之声……
　　“遇到这么个奇葩老娘，贾环啊贾环，想想以前当真是苦了你了！”贾环自说自话地在游廊上叹了一声。而后也不知往哪边去好，总得等赵姨娘的气消了再回去吧！借着月色，他漫无目的又逛到了西花园的山坡上，看着身下荣国府里时闪时现的点点烛光，一时无言……
　　对于红楼里面的人，说秦凡也好，说贾环也罢，在他心里面其实对每一个人都不存在什么好恶的。只要设身处地去想，去理解他们，他们大都有着可怜的、可爱的、又或可恨的、可耻的地方，哪怕是人人都说她不好的赵姨娘。
　　原著中：赵姨娘作为半奴半主的尴尬身份，连块儿象样的鞋面都挑不出来，她的儿子鞋趿拉袜塔拉，晚辈王熙凤像教训奴仆一样数落她，她大气也不敢出。女儿探春疏远她，一心攀高枝，连亲兄弟也不管，还当众给她难堪，婆婆骂她，儿子不争气，下人瞧不起她，她想给儿子留下彩霞这个稍微贴心的丫头也不行，还争不过体面婆子们！凭什么呢？想赵姨娘也是花容月貌，贾政对她也没有说过什么不好，在下人里面，她生了儿子却熬不出头，她想要活得好，想要活得体面！这有什么错吗？
　　赵姨娘也曾经美好过的，这一点必需确信无疑！因为像贾政这样一个爱好田园世外、诗词歌赋的人，他绝不是因为某些低级趣味而喜欢赵姨娘的，他心中一定有赵姨娘美好的另一面！
　　作为公侯世家的子弟，妻子永远不是他们所能主宰选择的！可妾终归他们还有些选择权。至少赵姨娘在贾政眼中还是可爱的，即使她不识字，不懂得什么叫风雅！那么赵姨娘又是被谁逼成了彻底的泼妇？她恨也好，骂也好，她挣扎也好，她什么也得不到，丈夫是天，而她不是地，她只是实际上的奴仆一个附属，跳得再高，也是别人手里的蚂蚱，但是她不甘心，她不服输，她的眼泪比谁都多，她的心比谁都苦，连尤氏这个外人都说她是苦瓤子，或许也只有像尤氏这样苦出身的人才明白其中的艰辛吧！赵姨娘是不怕苦的，她怕的是永无出头之日。
　　赵姨娘不是心比天高，她会这么折腾么？她不是身为下贱，她会如此被人糟踏？她抓着救命稻草，最终却证明那只是一根草，并不是一棵依靠得住的大树。打个比方：就算晴雯不被赶走，她留在贾府的结果，会比赵姨娘更美好吗？答案可想而知！晴雯至少是干净的走了，身子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人还可以玷污她、污蔑他，她是玉碎，而留下来的像赵姨娘这些会瓦全吗？
　　事实证明，她们谁也没有逃过可怕的现实。赵姨娘至此连鱼眼睛也不是了，她彻底被变成了污泥，混汤残水，从头到脚都是下贱的另一个代名词。
　　赵姨娘最后的恶有恶报，缘起于她与马道婆的那一段前因。这是此时此刻的贾环一直默默关注着的事情！红楼中的别人怎么样，他都可以不管不问，可以以一个看客的心情去对待！但是赵姨娘却是不同，因为他叫贾环！因为他是赵姨娘的亲生儿子！
　　既然是重生在贾环的躯壳里，那么他就有责任让他的亲娘不至于死于非命，甚至是让他的亲娘过上她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