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江道来

14、第 14 章

　　那是一个旅游风景区，娓娓到之前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她觉得她和江道来现在于三年前是完全反过来的。他们开始说上面有蹦极的项目，娓娓从那会儿就开始揣揣不安了，她问道“那安全吗？高不高？”几个女生也都连连附和。她心里是很怕的，从那样高的地方跳下去。但她又想起从前在南山的时候，她和江道来两个人坐在山顶的亭子里时，江道来说“我就是从这跳下去，落地的一瞬间也还记得你”，心里头又有一丝甜蜜，打趣似的对自己说着：且看你会不会想着我。不由得脸上微红，只觉得今天的太阳也与三年前一般的滚烫耀眼。
　　江道来眼里透露出兴奋：“不会太高的，但也不算低，我以前来过一次，绳子很结实。”
　　阿泫安抚着说：“你们不用怕，到时候站在上面就觉得一点也不可怕了。”
　　栋汀很淡定，一副晏然自若的样子，倒是显得吕欣鱼担忧地望着他有点多余。
　　栋汀见吕欣鱼看着自己问道：“怎么了。”
　　吕欣鱼笑着说：“没什么，你就像一个稳操胜券的将军一样。”
　　祝小冉也时不时的搭上几句话。
　　他们乘小舟在湖里看鱼，经过奇形怪状的大石头，看过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期间还经过半山的一个小型瀑布，从瀑布边抬起脸往上看，太阳在水雾的折射下呈现出彩虹的光，十分美丽。时不时有小水珠溅到脸上来，清清凉凉的，使太阳灼热的光也变得很温和。渐渐地降下来的水雾在三个女孩长长的睫毛和发梢上留下一个个的小水点，像挂满了细细小小的银珠，看起来别有一番味道。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暂时消散了一切的烦恼与不开心，祝小冉也将心事抛诸脑后，愉悦了些。
　　之后是一条玻璃栈道，以天桥的形式从山腰横过来，在峭壁之间架起了一条青色的路。虽然是在山腰，但高度也不是谁面对都能泰然处之的，胆子小的人甚至不敢挪步，到这时才知道原来平日里为人活泼的吕欣鱼其实最为胆小，只敢走在道路中间，不敢向两边张望一眼，脚步也小心翼翼地像蹒跚的老人，落后了许多。她一边大声喊着：“江道来！江道来！你过来！你快过来！我有一点恐高！”一边又唯恐声音太大会把玻璃给震碎了。江道来在前面回过头来，笑嘻嘻看着她，不为所动。吕欣鱼又喊一声“江道来！”，江道来才看向身后的栋汀让他去陪吕欣鱼。吕欣鱼有了栋汀在一边扶着，倒也不喊叫了，一路走得又惊恐又欢喜。
　　南娓娓也有点怯怯的，不敢把步子往重了迈。江道来趴在桥沿上喊她过来看景色。她只敢站在旁边看，不敢像江道来一样把头伸出了桥沿看。她警告似的对江道来讲：“你不怕掉下去了跌个粉身碎骨！”江道来抓住她的臂弯，一把把她扯到身边来。娓娓啊地一下惊叫出声，嗔怪地看着他。江道来却是不以为意，指着天边的一朵云，说道：“你看那，像不像一张脸。”娓娓抓紧江道来的手腕向前望去：“一张脸？”江道来说：“一个人的脸。”娓娓刚刚看见吕欣鱼喊江道来的样子就有点胡思乱想，这下听到江道来这样说，不免对应地联想起来，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气的想把江道来的手放开又恐怕自己一不小心要掉下去，于是嗔道：“是刚刚喊你那个女孩的脸吧！”江道来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十分欣喜，趁机扣住娓娓的手掌道：“那你可猜错了，在我看来天边的云只可能像一个人的脸。”娓娓看着他说：“谁？”江道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云本来是没有形状的，顶多也是张模模糊糊的雏形，哪能连五官都看得清晰，它像什么全凭看的人心里想什么而已。我说天边的云只可能像一个人的脸，只因为我心里至始至终都只可能想着那一个人。”娓娓听完脸上一红，红晕像涟漪一样圆圆地荡漾开来。她随即挣脱了江道来的手，低声说道：“像什么样子。”立马又觉得这句话说得太过亲昵，红晕更是漫到了脖子根。
　　祝小冉倒是一点儿也不怕，漫步走在桥边上，只不过她一手摸着桥沿一边把脸对着千山万壑，只管欣赏山水与白云，无心与身边的阿泫搭话。她长发飘然在空中，颇有一番女侠的意境。阿泫也不言语，只是默默地跟在她后面。

　　他们一路游到接近山顶，那里是蹦极的地方。跳台下面是一个青色的大湖，湖水深不见底，静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但可以使跳台上的人联想得到这个高度掉下去能溅起多大的水花。在众人犹豫不定的时候，阿泫先以身作则跳了，掉下去的时候很平静，后来回想也不过摸着自己的胸口深吸了几口气，仿佛心有余悸。接着是祝小冉，她是闭着眼睛跳下去的，事后蹲在地下很不适应的样子，娓娓连忙上去抚慰了她好一会儿。吕欣鱼是怎么也不愿意跳的，她站在站台的中间，不愿意向周围多跨一步。栋汀就这样被他牢牢抓着，和她一起站在中间。江道来是和娓娓一起相拥着跳下去的。直到跳下去的那一刻娓娓还在担忧绳子是否结实。在空中下坠的时候，像武侠小说里一对恋人跳崖，娓娓觉得自己真的就快要死了，往事的一切历历在目，仿佛死前回顾自己的一生，她睁开眼来看着道来，觉得死掉也不过是那么回事了，只要能与眼前的他在一起。她紧紧地抱着他，心下说：好吧，我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江道来没想这么多，他只觉得被娓娓抱的很紧，他想娓娓原来这么怕，下一次再不玩这些了，心里却又有另一番甜蜜。下山的时候，大家都是说说笑笑的，仿佛蹦极的一回事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说起来只是打趣谁谁的胆小，再没有余悸，也兴许是因为都和自己思想中的人在一起，其他的情绪都被冲淡了，就只剩下欢快。只有祝小冉不搭话，而众人不怎么觉得，因为她向来是安静的。而阿泫也不太说话，因为祝小冉不太说话。到山脚下，分离的时候总是使人有些怅惘，回想起一天发生的快乐，更觉得此刻都要离你而去似的，心里很是不舍。祝小冉虽然没有表现出多少欢快的情绪，但离开的时候也回头一一看过他们，阿泫追上去和她一路，大家都各自回家。
　　他一天都是跟在她后面，祝小冉本来是没有觉得的。但此时只剩下了两个人静静地在路上走着，她突然发觉过来。
　　“你为什么总要走在我身后？你走到旁边来吧。”祝小冉突然说道。
　　阿泫连忙快步赶上来，说：“我见你总是很少与大家搭话，以为你路也更喜欢一个人走。”
　　祝小冉轻轻笑道：“没有啊，我就是不太会说话。”
　　阿泫噢了一声，许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个人这样默默地走了一段路，阿泫开口打破了安静：“我···我很感谢你帮的忙。”
　　“什么忙？”
　　“你帮我缝好了校服，很漂亮。”
　　“哦，那没什么，我以前常常干这类事。”
　　阿泫一下觉得大概是以前江道来也常常与人打架。其实只是祝小冉有时在家里帮些忙“你有喜欢的人么？”阿泫突然问道。
　　祝小冉转过头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有吧。”
　　“是江道来么？”阿泫猜道。
　　“不是。不是的。”祝小冉连忙否认。心里想当真这么容易看出来么？
　　“那么是谁？”
　　“不是谁。”
　　一阵沉默，祝小冉发觉自己的语气可能有些急了，至于让阿泫感到窘迫。于是缓和气氛地问他：“你呢？你有喜欢的人么？”
　　阿泫说道：“我以前有个很喜欢的人。”
　　祝小冉好奇地问：“谁？”
　　阿泫回忆往事一般地缓缓说起：“她叫肖兰。你有兴趣听听吗？”
　　“嗯，你说吧。”
　　“那时我才刚到这所学校不久，但是我看到她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喜欢上了她，她长得很好看。而我很差劲，我第一次对女孩子产生好感，见到她的一瞬间，我觉得我身上好像哪一窍突然开了一样，无比舒畅，就是这种奇怪的感觉使我决定无论如何我要追求她。即使我自己是个垃圾。不过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鼓足了勇气去跟她告白，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她没等我开口，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就匆匆的绕过了我，我当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泄完了气的又脏又瘪的轮胎。后来琪子教我写情书告白，可惜我一个字儿也憋不出来。我语文超级烂。但那段时间我就像你和江道来那样一有空就上图书馆，不，比你们勤快多了。我找那些情意绵绵的句子把它摘抄下来。抄了整整一大本。我记得图书馆的管理那时说，从来没见过我这么用功的孩子。我发现了一本叫《爱你就像爱生命》的书，那是一个作家写给他的爱人的，里面全是动人的情话。我把那本书反反复复地读了好几遍，现在我还记得上面写了些什么，有些地方一个字也不会差。我就怀着这样的心境写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给她。我知道人生虽然有很多个第一次，但我想我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么深刻，紧张，激动，而又沉重的第一次了。我写这份情书用了很长的时间，长到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容我告白了，她已经交了一个男朋友，那人只用了三言两语就打动了她，可惜我当时并不知道。那天放学我手里握着那封青色壳的情书在操场上遇见她，她和一个男生手拉着手并肩走在一起，我当时内心十分沮丧，觉得自己一败涂地，以至于忘记了躲避他们两，就那样呆呆站在她和他的面前，然后僵硬地把手伸了出来。还好她好像知道那是我打算给她的东西，她接过来打开看，就当着她男朋友的面，然后她讪笑着看我。她的男朋友看着那封信仿佛见到了什么令他颜面受损的东西，他不怀好意地看着肖然。然后肖然就跟着他一起发怒了，她当着我的面把情书撕碎了丢在地上，然后和他男朋友走掉了。也许我应该对他们说上一句狠话，或者淡然一笑然后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地潇洒离去，让那封情书烂在哪一块角落的泥土里。可是我很不争气地把那封情书捡了起来，拼好，然后坐在朔料椅子上发呆，我伤心得差一点就要哭出来。”
　　娓娓听着这段往事，偶尔咬一下嘴唇或者皱一下眉头。
　　阿泫停了一阵继续说：“不过我就是那个时候和栋汀交好的，他走到我身边看着我手上的情书对我说：你写的吗？文采不错啊。帮我写一封怎么样？有偿的。”

　　“再后来我喜欢肖然的事同学都知道了，好像有谁在大家面前嘲讽讥笑了我一番。我也没有死性不改地喜欢肖然，慢慢地就忘了。”

　　娓娓点点头。
　　“我后来喜欢上了一个很好的女孩，我想或许往事又要重演，可我避无可避了。”阿泫又说。
　　“谁。”祝小冉问道，大大地眼睛扑闪扑闪。
　　“你。”阿泫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坚定地说。
　　祝小冉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她跨出几步到前面去，不让阿泫看见自己的表情。她说：“可是···可是···我已经喜欢的人了。”
　　“是谁？”阿泫平静地问，他虽然猜到结果，但内心还是有一点怅然。
　　“江···道来。”祝小冉嚅嗫着说。眼睛里却迸发出一种鲜亮的神采。“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祝小冉回过头来逼视着他说道，眼里又露出一丝恳求的意味。
　　“好。我绝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