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天下》舞壑

4、适应

　　适应

　　我有一双蓝眸。世人说，妖瞳惑世，天下必乱。所以当我第一次睁开双眼后，父皇便命人将我送出宫。

　　是的，父皇。我是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第十女。

　　我叫舞壑，取意《后赤壁赋》中“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奶娘说，十岁时我可以进宫接受封赏，到时我可以见到娘亲。但我并没有如愿，因为在我九岁的冬天，我来到了东晋，这个我并不熟悉的时代。

　　他说，我叫刘道怜，刘家三子。

　　他是刘裕，就算我对这段历史再不熟悉，我也知道，这个人，将来是要做皇帝的。

　　宋武刘裕，有通天彻地的才干，深谋远虑，有扭转乾坤的力量，呼风唤雨。他神机妙算，料事如神，调兵遣将，知人善用。不论是奸雄、枭雄还是英雄，总之是他南朝第一雄。

　　刘道怜，我并不排斥这个身份，因为没有人认为刘道怜有一双妖瞳。我不明白的是，刘寄奴带我回刘家后，没有人质疑我，一切平静得仿佛不曾发生过什么。难道我的样貌，年岁与刘道怜一模一样？何以我明明是女儿身，却要被唤成三公子？

　　刘家家境不是很好，我之上有两位兄长。大哥便是刘裕，寄奴是他的小名。他长得俊美异常，英伟不凡，有“京口第一美男子”之称，一点也不像刘父。听说他生下时母亲便去世了，他大概像他的母亲吧。同郡的云娘是他的从母。当初因为家贫，刘父曾想将他抛弃，多亏云娘拦下，亲自乳之，所以他跟云娘感情格外深厚。二哥叫刘道规，他长得与刘父非常像，也许同母之故，他是刘家唯一一个关心我的人。

　　刘母是个很淡泊的人，把什么都看得很淡，她终日在房中织布，然后绣上些花样，拿到镇上换些钱物，很少过问我们。刘父以打渔为生，有时数月不回，回来了便在家待上数月，又出门，如此循环。我想他们应该是知道我是女儿身，但无论是称呼，还是吃穿用度，他们都以“子”来待我。

　　刘寄奴是个很奇怪的人，以第一次见面时他给我的印象来看，他会成为帝王我一点也不会怀疑。可之后的日子，他终日不着家，人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留恋花丛，沉迷赌场，可是名声在外得很。

　　刘二哥说，以前的刘道怜足不出户，终日在家呆着。我便想起在皇家别庄的日子，亦是足不出户。那些宫女，嬷嬷，甚至教书先生，都很怕我，所以我甚少与人交流，整日在房中看书。

　　我不知道我的言论刘寄奴是否接受，他没有再提起，我也没问过。

　　他说那天我在赌场被人殴打，他恰巧路过，便把我送到云娘那里医伤。我不知道为何足不出户的刘道怜会去赌场，也不想知道，让我欣喜的是，那日起多了一个疼我的人，杜氏云娘。

　　因没有拘束，我常和刘二哥去云娘的粥饼店帮忙。刘二哥长我五岁，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他愿意与我亲近。

　　在这片没有歧视的天空，我像个新生儿，很用力的呼吸着每一口空气，我第一次如此欣喜地发现，我活着，我还活着。

　　“怀敬哥。”踏进刘记粥饼店，便看到云娘之子刘怀敬坐于大厅一角，我拉着刘二哥，兴冲冲跑过去。

　　刘怀敬比刘寄奴稍大些，他温润有礼，像云娘一样让人不自觉的想亲近。

　　在怀敬哥身旁坐下后，才发现刘寄奴也在，他的身子被柱子挡住了，因此我进门时没看见。他不怎么着家，倒是常来云娘这里。也难怪，家里阴森森的，我也很喜欢来这里。

　　“大哥。”我冲他眨眨眼，“好久不见了。” “道规，坐。”他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是，大哥。”刘道规拘谨地坐下来。这让我很好奇，我第一次发现刘道规居然很怕刘寄奴。

　　“吃了？”刘寄奴仍看着窗外，不知道在问谁。

　　“大哥，我还没吃。”我看看怀敬哥，又看看刘二哥，对着刘寄奴说。

　　刘寄奴收回视线，扫了我一眼，把他面前尚未动过的粥放到我面前。

　　我也不跟他客气，拿起勺子便开吃。

　　“怜儿这两年性子开朗许多，不似过去常年闷在家中，寄奴，怜儿快要十三岁了，为何不教他识些字？”

　　“她只怕识了不少字，对吧，怜儿？”刘寄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不理他，继续喝我的粥。

　　他见我不理他，也不恼，转过头对着刘道规说：“道规，你今年几岁了？”

　　“十七岁。”我一口粥喷出来，“大哥，你还真关心二哥。”

　　他扫我一眼，接着直视刘道规。

　　“是，大哥，我十七岁了。”

　　“道规，你愿不愿随我去参军，为国效力？”
　　…………

　　你愿不愿随我去参军，为国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