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千岭》芜羽

4、壹-3

　　冬日的太阳总是落得很早，戌时未到，天幕早已墨蓝一片，只有一弯皓月挂在空中。
　　阿康备好了前去绿波楼的马车，云芝带着晁衍需要的东西先行坐在阿康旁边，晁衍跟在后头不急不缓地上了马车。
　　“能不能过去点，这样我都不好赶马了。”阿康似乎还是不适应赶马车时旁边有人，别扭地朝云芝抱怨。
　　“哦。”云芝只得往外挪了挪，坐在车架的边缘。
　　“小云，坐进来吧，你抱着东西不方便，”晁衍挑起布帘朝云芝招手，“阿康习惯一个人赶车。”
　　云芝撑起身子朝马车厢钻进去，她知道晁衍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看到晁衍愁容满面的脸忍不住问了一句，“公子，现在是去见……上头的人嘛。”
　　晁衍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小云，等会你就在门外等着吧。”
　　云芝心里明白晁衍的压抑，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得默默祈祷这条去绿波楼的路远一些，再远一些。

　　京城的绿波楼，是专门卖小吃的地儿，里面的装潢摆设却比路边的小店精致万倍。豆儿糕，梅花酥，五彩的切糕，还有冰糖葫芦。
　　绿波楼的点心出了名，里面的糕点师傅一个赛一个厉害，里头也有晁衍最爱的麻香饼，可他每次来这总来不及仔细品。
　　晁衍熟稔地来到了三楼的雅间，里面的人听见声响齐齐抬眼，他对着上座的梁魏行礼，然后把东西递过去，“晁衍，来了。”
　　梁魏颔首，东西被放到一边，他把一盘麻香饼推到他面前，“专门为你点的，你尝尝。”
　　晁衍在他的对面坐下，挑了块大些的饼往嘴里送，他讨厌这种吃东西被所有人监视的感觉，却只能一口一口地吞下。
　　“礼部的事你打算怎么办，那些江湖帮派可也都盯着呢，”梁魏把一杯凉茶向晁衍推去，“你知道的，你不能失败。”
　　晁衍接过茶，抿了一口，“有一个粗略的计划，明日再和学派的其他人细细讨论。”
　　“但愿你能做好。”梁魏抬起手，下人马上递上一个药袋，“这次应该能撑到过年前。”
　　那个药袋被梁魏左抛右拋，就好像没打算给晁衍一般，“大人还让你办一件事。”
　　“何事。”
　　“皇宫的选秀应该快开始了，新年快到了，总要送点新的人进去了。”梁魏那阴暗的模样让晁衍有些反胃，明明是一个精瘦的人，晁衍却总觉得他身上有股油腻腻的味道。
　　“不是才刚送进去嘛？”
　　“你还好意思提！”梁魏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一下溢了出来，“你送去的都是什么货色！没一个能入狗皇帝的眼。”
　　“可我上哪找美若天仙的人。”晁衍的嘴唇开始颤抖，右手死死地抓着衣角，衣服上绣的重瓣荷叶都被捏出褶皱。
　　“这是你的事。”梁魏不屑地望着他，右手直接把那个药袋抛出窗外，“啊哟，手滑了，还得麻烦晁衍公子自行下去捡。”
　　晁衍站起身，忍着怒火，“我知道了，我会照办。”说罢便起身欲走，就在他的手碰到门框的时候，梁魏尖细的声音又响起。
　　“如果找不到人，那就让潘紫栾去了。哈哈哈哈哈。”梁魏的跟班也一同笑了起来，那声音尖锐又刺耳，晁衍没理会，推门而出。
　　门外的云芝不见了踪影，晁衍从窗子往下望，云芝和阿康两人正埋头找那个被梁魏丢下去的药袋，云芝边找边抹眼泪，阿康更是不愿放过任何角落。
　　晁衍移开目光，转身下楼。不料，与上楼的人相撞，“公子抱歉。”晁衍先行赔礼，那人没有回头，奔向不对外开放的四楼。
　　晁衍有些疑惑，目送他上去，意外地发现那人后颈上刺着一朵木槿花。
　　他努力回想，想起紫栾曾对他说过，“木槿花开，琉天阁现，你要小心，他们也是无利不图的人。”
　　晁衍没有继续停留，下楼和云芝他们汇合。云芝的脸上还垂着泪，手里却死死地拽着那个药袋。“公子，我们找到了。我们不会让你的药弄丢的。”
　　“呸呸呸，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总有一天不用吃这该死的药。”阿康忍不住啐一口。
　　晁衍不知道如何答话，只能轻抚一下他们的肩，随后回头望向神秘的四楼，自言自语，“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