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礼》君念潇湘我念秦

2、除夕

　　吴邪翻开爷爷的笔记本，这本传承了三代的笔记本是吴家的珍宝，最初的内容也因太过久远有些掉页，但都被整整齐齐的粘了回去。吴邪也曾想过，如果将吴家三代的经历写成小说一定会大卖，但吴邪终究是不想拿自家人用命换来的见闻成为别人口中的故事。张起灵凑了过来，随手抽出一本笔记看了起来——是吴邪入行第一年写下的笔记，清晰流畅的瘦金体跃然纸上。张起灵一直知道吴邪偷偷的叫自己闷油瓶，但是自己读到这样的情节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吴邪侧眼看了过去，这不像是平时不问事事的张起灵，但也不介意，似乎这次的事件过后，张起灵添了些人气，也有可能是知道吴邪命不久矣良心发现了。小哥看的很认真，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去咀嚼，吴邪同样在奋笔疾书，整理经历。场面异常的和谐，当然这种宁静一直持续到瞎子烧菜的糊味传来。“艹”吴邪暗骂一声“好不容易能吃顿正常饭，瞎子你能不能做点人吃的东西？！”推开椅子，走了出去“来来来！胖爷来拯救你们的味蕾！”这是刚刚洗完脚的胖子“胖子……你丫别碰菜板上的肉！你是不是刚刚抠脚没洗手”“胖爷的洗脚水不比棺材里的尸水干净多了！吴家小郎君你要知足呀。”吴邪无奈，脏就脏点吧，好歹毒不死人。瞎子无辜摆手。小花把计算器按的啪啪响，吴邪也真的佩服解小花，不说一只胳膊打着石膏，且在众人的嬉闹声里竟然也能专心算账，果然是源于对金钱的执着吗，吴邪这样想着，当然也说了出来。然后当即被超现实的小花鄙视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不算账怎么知道我们这次又亏损了多少，说真的吴邪，要不然你把吴山居买了吧，反正杭州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你那铺子地段还好，这两年怎么也能卖个一千万”小花一脸真诚的提意见“你说的倒轻巧！那铺子是我的吗，不是被我二叔收回去了吗，再说杭州能有北京房价贵？”吴邪一脸颓废，吴家小三爷都快没零花了，想不到自己十年前还能自给自足，拼搏十年之后，光荣的沦为啃老族了。
　　小哥除了出来吃了胖子做的晚饭，其余的时间依旧是在看笔记，几人在饭桌上开黄腔的时候，小哥也只是波澜不惊的听着，毕竟已经习惯了“快过年了”瞎子突然正色道“过年……春晚……”几人似乎是想到了去年像是耍猴一样的春晚，就连小哥也是一脸的惨不忍睹。“哥几个都搁哪过呀？”胖子随意的问道，其实几人的去处也能猜个差不离，吴邪应当是回杭州的，毕竟一年也见不到父母几次，老两口也怪不容易，本来只希望独子能够平安喜乐，却没想到他会继承祖业，经历了诸多生生死死。至于小花支撑解家这么大的家业，不可能和他们一直在山里晃，瞎子，胖子，哑巴倒是三条光棍，估计今年过年也就是这么个配置了。“我在福建过年”吴邪率先表态“初五回杭州”“我也是，解家的事环环相扣，我都已经交代好了，远程操控就好”“这样的话……恐怕今年三十又要咱哥几个一起过了”瞎子总结陈词。
　　张起灵依旧在看笔记，说起来神奇，明明是一整年的经历，居然很快就看完了。吴邪的习惯是把所有东西整理的井井有条的。小哥很自然的继续抽出后面的一本，但有些惊讶，这里书写的经历是自己不曾知道的，是那十年间的某一个时间段。吴邪手臂上十七道伤痕他大概是知道来历的，但是现在他看到了事情详细的经过。笔记里的吴邪是张起灵不曾了解的，果断而仁慈，直面挑战，不曾回头，再艰难的境遇也挺了过来。那些曾经心惊肉跳的经历最终化作笔记中龙飞凤舞的字迹，和若有若无的叹息，大概可以想象到事后记录时的轻描淡写，因为文字里既没有对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面临危险时的心悸。与一开始对张起灵大篇幅的描绘不同，后期的笔记里似乎一直都在回避张起灵的名字。直到吴邪的足迹踏入西藏境内，吴邪见过邮局挂的画，去过喇嘛庙，看过自己雕刻的石头，甚至从已经变成上师的小喇嘛口中听到了关于白玛的过往。吴邪都一一的记载了下来，从文字里看不出情绪，吴邪已经逐渐淡出了原本以自己为主角的笔记，变成了一个单纯的记录者。“妈妈”张起灵攥着笔记，似是呓语的呢喃了一声，似乎又回到了喇嘛庙中的雪夜，自己蜷缩在院子里，屋里面躺着的是从未与自己说过一句话的母亲，他们漫长的一生中仅仅相处过三个日夜，张起灵不懂得母爱，但是白玛用藏海花来维持自己的生命，仅仅为了能够和他相处三天，张起灵相信妈妈是爱他的。这时候“爱”像是一种负面情绪一样，将他的心脏越勒越紧。张起灵废了很大的力气将笔记放下，把自己攥的略微褶皱的纸张捋平。这一页的最后写了一行小字——希望可以将闷油瓶最宝贵的记忆记录下来，希望小哥有一天可以看到。自己永远是欣然接受命运的，原来一直都有一个人替自己反抗命运的不公。在吴邪追着自己上长白时自己就知道了，或者是更早以前，蛇沼？或者是海底墓吧。同样的事情告诉了胖子和吴邪两个人，两种截然不同的行为，但其实都是传承了张起灵的意志，意识形态不同而已。张起灵是庆幸自己可以成为铁三角中的一员的，虽然在别人眼里，张起灵是铁，而吴邪胖子只是三角的另外两角。
　　吴邪是犯太岁的，即便是不在追逐张起灵的背影，但还是难以逃离奇异事件的怪圈。比如身边的人离奇失踪或自杀，再比如别扔到鸟不拉屎，走三天三夜也见不到人烟的荒野，这类小概率事件在吴邪身上简直变成了必然事件。
　　吴邪一直在院子里和胖子泡脚侃大山，解小花和瞎子在窃窃私语，私相授受。张起灵打着台灯光明正大的偷看别人的日记，暖色的灯光打在张起灵的身上也显得清清冷冷的，但好像少了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劲。“小哥，出来泡脚吗？”吴邪喊道“嗯”算是回应了
　　大年三十如期而至，年货是很早就着手打点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唯一的问题是如期而至的不止是春节，还有吴邪的父母和秀秀。这样一来阵容又同去年一个样子了。吴邪的妈妈大家都是见过的，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女，吴邪的长相很多地方都遗传了妈妈，头脑随二叔，本性像父亲，但因为是三叔带大的，个性有点跑偏了。“妈，你和爸要来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这大老远的，快点进屋歇会”吴邪嘴上埋怨手上动作却小心翼翼的扶着妈妈。妈妈的白头发更多了些，皱纹也深了，自己在劳心劳神的时候，母亲何尝不是担惊受怕。吴邪不觉得自己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如果可以，很多时候他愿意施以援手，这一点从最初就未改变过，他这半生救过许多人，也牵连了许多人。但是最对不起的人却是父母，两个老人无法向普通人家一样儿孙绕膝，天伦之乐也就罢了，还有为独子提心吊胆。“你这孩子，我们俩如果不来这过年恐怕也见不到你人影，我们就只能不请自来了，难道吴老板不欢迎？”吴妈妈调侃着，好像是在数落儿子的不是，但却紧紧攥着儿子的手掌。几人欢欢喜喜的进了屋，各司其职，胖子忙活着年夜饭，秀秀打下手，说是打下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只负责看热闹，小花在门口挂炮仗，瞎子在捣乱，然后小哥在认认真真的当着他的吉祥物。吴邪钻进屋和爸妈聊天。一家三口也没聊什么太压抑的话题，从对门家的姑娘嫁了个高富帅聊到家里的狗前阵子得了胃肠感冒，然后又说二叔家的茶馆生意不好，好像要把一年没说过的话总结一番。虽然吴邪每次回来都会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但没真正见到面总归是不放心，吴妈妈细细的打量着儿子，虽然吴邪细心的将露在外面的伤疤遮住了，但是颈侧的伤痕却是遮不住的，吴一白一直看着儿子，抽着烟，偶尔插句话。“小邪，你不要担心我们，爸爸妈妈知道你有一定要完成的事，我们能理解你，爸爸不想让我们成为你的思想负担”说来说去最后还是绕回了主要矛盾。“你不回家也没关系，只要让我们知道你平安就好”妈妈补充道。“爸妈，对不起……谢谢你们……”吴邪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妈妈打断了“跪安吧，我跟你父皇要就寝了”突然冒出这么宫廷风的一句话，吴邪有点跳戏。“好，你们休息吧，我出去帮忙，一会吃饭了叫你们”吴邪拍了拍妈妈的手背，推门走出去。
　　下午五点多，天色已经很暗了，但因为是除夕夜，村里很热闹，不停的有小孩子嬉闹的声音，还有放鞭炮的声音。张起灵看到吴邪时，吴邪既没有去帮忙贴对联，也没有在厨房打下手，只是靠着墙，叼着根烟，火苗明灭，看不清他的表情。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什么也没说，吴邪狠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什么也没说。闷油瓶皱了皱眉，最终说的是“肺不好，少抽烟”“就这一根”吴邪似乎是笑了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呢？什么时候是个头？”吴邪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但是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难道要他和近似没有和父母相处过的小哥讲他对父母的抱歉？“都会结束的”张起灵凑近拍了拍吴邪的肩，表示安抚。“是呀，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终极是什么？”话题转变的很突然，吴邪从来不是自怨自艾的人，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张起灵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开口了，吴邪支起耳朵的时候，突然胖子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句“吃饭了！天真过来端盘子”眼看着小哥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吴邪认命的叹了口气“来了！”按熄了烟，回头对张起灵说了句“小哥，除夕快乐”
　　“除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