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怂包（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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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皬站在门口，竹篮不沉，却坠着他的手，将他往万丈深渊里拉。
要不就这么结束吧。
他甚至有这个念头，别挣扎了，快放弃吧，趁现在还来得及，趁此刻还没有被完全放弃，他不想总被扔下，不想在梦里再走那条又黑又长的巷子，不想再吃一个人的年夜饭，不想再当这个为某人数次落泪的小可怜。
“我很早就知道了。”
苏皎的声音不响，就像是拉开帘幕的“唰”的一声，洒了光进来。
“他小时候，我就想改他这性子，那会儿他应该是很委屈的，但我坚持，他就一次次地去尝试，有次打球时被别的孩子踩了手，回来也不肯告诉我，第二天还是乖乖地去，我看见时，那手指都快肿成胡萝卜了。”
“奶奶，并非是同路人，就能走一辈子的。”
“我选了他，是理智挣扎了很多次后的选择，并不是冲动。”
苏奶奶又是沉默。
沉默越久，就越是她内心不肯接受，只是碍着什么理由，或者是想着什么借口，想要来劝一劝苏皎。
都是彼此在世间仅有的血脉至亲，这条联系有多牢固，苏皬是最清楚的人，他站在房门外，虽然听到了苏皎的承诺，可等着的每一秒，都无异是高空走钢丝。
他手按在门上，就要推门入内。
“今晚你跟我睡，就在这待一天，明天就走。”苏奶奶的声音很是冷硬，显见是心里还有气，只不舍得跟苏皎执拗，才勉强妥协。
苏皎听着这逐客令还没醒神，苏奶奶已经起身过来拉开了门，看见了门口的苏皬，却转头跟苏皎说，“一会儿你给我把这小子的户口本拿来放我这儿，你的户口是迁出去了，我管不着，他的，必须在我这儿放到20周岁。”
话撂下，人就拿过苏皬的菜篮子，走向了院西角的厨房。
路上随手翻了翻，菜篮子里不仅有她交代的几种香料，还多了好几种苏皎喜欢吃的菜，厨房门口还有袋不知从谁家买来的新米。
苏皬愣在原地，眨眨眼看向苏皎，嗓子干涩涩的，“奶奶这是……”
“同意了，你听不出来？”
苏皎可比他快些醒神，搁他跟前一翻手，掌心向上，“这是扣着你证件看你表现的意思，小怂包，你有没有胆量交出来？”
她又在逗他。
苏皬对她这种胜券在握而得意洋洋的小模样是又喜又恨，想狠狠抱住人亲，却又清楚地知道地点时间都不合适，怕弄巧成拙，只飞快地抱了下，扔下话让她等着，转头跑得飞快。
等他再回来，苏皎已经被苏奶奶打发去家里的菜地里拔葱，他站在空荡荡的房门口看了两眼，正巧苏奶奶从厨房门口迈出来，喊他，“来帮忙。”
语调不是对苏皎的慈爱，而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苏皬跟过去，先把户口本递过去，苏奶奶却没接，而看向他。
老人的目光锐利，似是能看破他的一切伪装，“这半年你学校没去过几回，这里更是长年累月不回，到底去做了什么，我原本是懒得问。”
苏皬的心又因这话骤然提起，“我是在同学家……”
“那些瞎话就别拿来骗我了，你班主任都不知道你没得父母跟着奶奶，我这个不被人知道的老婆子还会知道你有哪个同学？”
苏皬垂了眼睫，沉默不语。
厨房里一时安静下来。
这就是他和苏奶奶相处的常态，却首次让他觉得难堪。
他和苏皎在一起时，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她视线里晃荡，头疼脑热哪怕手指破皮，外出淋雨，都值当他和苏皎絮絮叨叨，争取更多的爱。
曾经小时候，他也是这般对他的生母，但他生母本身就是弱不禁风的性子，她不能反抗丈夫的暴力，没有勇气离开，甚至会因那常常家暴他们母子的人的死亡而哭泣，茫然不知所措，险些将他弄丢在去殡仪馆的路上。
苏皬很早，就知道有些东西是争取都争取不来的。
是苏皎给了他重新争取的勇气，也成为了他唯一想争取的。
至于旁人如何，哪怕亲如祖孙，他也是不在意的。
但眼下不同，苏皎是在意这些的，即使他那样努力在幻境中用死亡撕裂他们的关系，他心里也清楚并不能真做到什么，他要在苏皎身边，就必须学会爱人。
“奶奶……”
“皎皎自小性子独立，被她爸妈教得很好，不管想要什么，都是自己努力去争取，如果真得不到，也能潇洒放手。所以那时候她爸爸出事，她说要自己带着你生活，我都能接受，也相信她能做好。”
苏奶奶背对着苏皬，他只看得见她满头银发，看不见她的神情。
“今天是她第一次，乞求我这个做奶奶的，成全她。”
苏皬不自觉地吞了口空气，眼眶竟有几分酸涩。
“我从第一次见面，就不大喜欢你，那会儿是觉得你和你妈妈太像，做事都需要旁人拿主意，自己立不住，别说是给皎皎找个妈，怕还是要皎皎反过来照顾你们。但他父女俩都同意，我也不说什么。”
“后来皎皎把你送来，只说有人盯上她，怕拖累你，对不起她爸爸的嘱咐，这本该也是我这长辈的责任，我就是再舍不得她，知道拦不住，也不敢拦。”
“你这小子啊，我是越养，越不喜欢的。我们老苏家的人，从她太祖爷爷开始，哪一辈不是坦坦荡荡的，偏你，半点不像，几次三番要去找皎皎，闹腾了半年，没半点预兆就收心愿意上学了，能有几分可信？”
“半大不大的年纪，什么事都藏得住，我是如何都信不过的。”
苏奶奶零零碎碎地说了许多，抬眼朝外看，正好看见苏皎回来，这会儿外头难得见几分日光，她那孙女仰着头，不知是为什么在笑。
老人因她莫名的快乐而心情舒畅了许多，转身，拿走了桌上的户口本，“我给你拿着这个，意思也给你看清楚了，我孙女我愿意惯着，但你不准胡来。”
说完话，她正好从厨房出去，苏皎进门遇见，小跑着追过去。
“奶奶，你看，我摘得小葱可新鲜了，我看屋后还有下蛋的母鸡，不如先给我和小皬炖个鸡蛋羹吧。你可不知道，小皬可傻了，在这儿呆了这么些年，连路上那家店的饭好吃都不知道，午饭我都没吃两口。”
叽叽喳喳的，清脆得像只百灵鸟。
苏奶奶被她左右绕着，步子都收回好几次，虽喜爱，却也烦。
“锅里早给你炖上了，不怕生吃，自个去喝去。”
她不耐的语调中藏着的是无可奈何的宠溺，回头往厨房看一眼时，正好看到苏皬朝这边看来，目光中只有苏皎和满满的笑意。
被她嫌弃的苏皎“哼哼”两声，往厨房而去。
等她再出来时，苏皬拿着个簸箕，正在扫地上的碎瓷片，苏皎坐在桌边吃着碗鸡蛋羹，边还在念叨，“苏皬你怎么扫地扫得这么不利落，蛋羹都要凉了……”
“他凉之前要想吃着两口，也得你给剩着点。”
苏奶奶破天荒先说苏皎，末了还指使她，“苏皬一贯不怎么吃鸡蛋，你赶紧吃了，去集市上给我买条鱼，苏皬知道地方，让他带你去。”
两人就这么被赶出来。
一路上都是过路人在打招呼，难得拐进条小道，人少了，苏皬便走进两步，想牵手，又被躲开，对上苏皎的目光，讪讪解释，“你以前自己喜欢，非要分给我，我又不想拒绝……鸡蛋营养也好啊。”
他弱声弱气的，好像还怕苏皎生气。
一件又一件的，苏皎难得反思了下，感觉自个小时候对苏皬也没多好，又是四年不见，是真没预料过他会动额外的心思，“你怎么会对我有意思的？”
因为他想要的不多，却一定要得到。
但这不能说，所以苏皬回答，“因为世界这么大，人这么多，我梦里也只有你。”
苏皎抖了抖，评价，“肉麻兮兮的。”
苏皬笑，非要再说几句油腻她，两人正闹着，走到菜市门口时，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抓小偷”，然后就是一个黑影朝他们扑来。
苏皎腿都已经抬起，但比她更靠近小偷的苏也抬了腿，精准地将人绊住，反扣双手，按在地上。
自是又一番折腾，从警局出来，已经被夸奖了数遍，还得了条鱼嘉奖的苏转头看向苏皎亮闪闪的目光，只觉周身如沐暖阳，无比舒畅。
“阿姐，”他趁着渐渐灰暗的夜色，去牵苏皎的手，“我愿意去做一切靠近你的事，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成全我自己。”
“有如今，便是我最大的情愿。”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小怂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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