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Meperdona

34、凉州序

　　回到凉州城，秦放已经在了，这倒是意料之中，不过还有一个人，成月也在。岳如烟衣服也没换，就这么上半身是血的大剌剌行了一礼，“成大统领怎么不在皇上身边伺候，跑来这荒村野店的？”

　　秦放对于他的衣着不整没有任何反应，倒是成月颇为不屑，看了一眼他一身的血，“成某奉旨前来督军，常驻剑雨宗，为盟主出谋划策，略作指导。”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我现在是被皇上派来监视你。

　　岳如烟也没回答，只是笑了一下，就去换衣服了，秦放对着成月说，“以后你俩相处的日子还长，别介意。”成月冷笑，“你倒是愿意替他说话，人家可是当你是仇人呢。”秦放无奈拍了拍成月肩膀，“成薇仙的事情是我做的，下手没轻没重了些，大局为重，你就不要过于和他计较了。”

　　成月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知道是你放的暗器，我并不是因为那件事，我只是看不起这种人。”

　　当晚便是宴饮作乐，凉州城并不是什么繁华地带，宴席上伴舞的都是凉州本地官员家里的舞姬，清一色白银涤纱衫、蜜合色纱挑线缕金拖泥裙子、银红比甲。比起成月和秦放这些见过世面的人平日所欣赏的歌舞，差了不是一点，所以两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岳如烟倒是毫不在乎地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金华酒，似乎是在喝水一样。

　　歌舞完毕，岳如烟叫柳三拿出五朵瑞香花去赏这些舞姬，她们一个个高兴的跑来俯首在岳如烟桌前，让岳如烟为她们戴花，成月那边又是一个白眼，“纨绔浪荡子弟。”

　　秦放到是颇为理解，“林掌门是个怜香惜玉懂人世间美好的人，自己的处境也并不算好，却在剿匪当中记得珍惜这些花，也许对我们来说不过是几朵瑞香花，可是这些姑娘不过十三四，许多是没见过的。”

　　一会子宴席散了，秦放似乎还没有尽兴，颇没有眼力劲儿的拉着两个人去凉亭里坐着，壶斟美酒，盘列珍馐。岳如烟一屁股坐在豆青瓷亮墩上，继续喝着金华酒。

　　秦放叫来三个歌女，一人月琴，一人琵琶，一人代板，三人齐唱《赤帝当权耀太虚》。听着唱曲三个人随口聊了几句，成月也不针对岳如烟了，语气平和了很多，酒过三巡，秦放叫歌女换唱梁州序，便叫了成月伴着歌声往回走，岳如烟不动，问了一句，“我师伯还好么？”

　　秦放笑了一下，“好也不好，好的是身体还算不错，不好的是心情不太好，你可不要多心，不是我故意告诉他气他，只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多少伤了心境。”

　　岳如烟点点头，坐着继续喝酒，成月回头看了他一眼，秦放示意不要管他，拉着成月走了。

　　当晚岳如烟清点秦放带来的封赏，大多数给了手下人，点了几个清玄喜欢的送了清玄，点了几个常带雨喜欢的送了常带雨，并且写了信，给常带雨讲了最近的事。

　　过了几日回到了剑雨宗，常带雨的来信也到了，略略表示他很喜欢礼物，也安慰了岳如烟对于秃鹰岭失控杀人不要太过自责，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发生了就让它过去吧。

　　着重针对成月，常带雨说了很多事，潸泫楼的典故当中的女主角，其实就是成月的母亲，是当今成家掌门的姐姐，当年她母亲病故，现任成家掌门接任之后就把他赶出了家门，在外流落多时，是被上一任御前侍卫统领捡回家后才能顺顺利利长大成人。所以成月本人对于江湖门派毫无好感，对于定兰谷和成家尤为痛恨，自然对于岳如烟也没什么好脸色看了。

　　过了几日成月抵达神朱峰，就这么住了下来，当天晚上岳如烟为成月接风，二人喝完酒之后往素云楼的园子当中走去，四面雕栏玉砌，周围翠叶深稠，迎眸花色，如千枝紫弹追流苏，鹦鹉藏林，似万架绿云垂绸带。

　　成月和他两个人走了一会儿便在凉亭下坐了，成月是个不善饮酒的人，今日也是和岳如烟喝了许多，看待园子当中的景色，随口说了一句，“四时花木似幽葩，明月清风无价买。”

　　岳如烟也不说话，叫了人拿了冰湃的果子和许多葡萄酒进来，又叫人拿了壶，和成月玩投壶的游戏。一会儿下人端了进来，何里是八格细巧果菜，一银素儿葡萄酒，两个小金莲盅。

　　岳如烟和成月玩了十数壶，成月便醉了，斜倚在桌上，岳如烟也有些微熏，不过神智清醒，他摘了玉冠，散发落下，清辉之下，宛如仙人。轻声问成月，“好好的御前侍卫不做，怎么跑来我这里。”

　　成月眼皮也似睁不开，捞起岳如烟一缕落在桌上的头发，捏在手里边玩边说，“你以为我乐意，还是秦放那个王八蛋，我和皇上说江湖事朝廷不便多插手，就算其中一些能为己用，也不见得有多大作用。秦放非说要把武林养成皇上的狗场，多的是人供皇上驱驰。皇上自然是信他不信我，听了他的话，反将我派来这里，做个劳什子监工。”

　　岳如烟此时觉得他有点好笑，也不把他手里的头发拿出来，依旧是笑着问他，“你就这么讨厌我？”成月抬头去看岳如烟，斩钉截铁的回答，“对，我这辈子，最他娘讨厌负心汉，你和我爹一个德行，风流子，不要脸……”说着说着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岳如烟有些无奈，哭笑不得的将人背了回去，叫下人服侍成月睡下，才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他突然觉得世界上的事情真有意思，秦放和成月两个人中往死里整江湖人士的偏偏不是那个应该恨武林的成月，成月恨自己居然不是因为定兰谷的连带作用，而秦放看起来皮笑肉不笑，总是摆出一副理解自己的样子，原来才是那个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