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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难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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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饭,两人歇了一会,便有家仆引他们去看二小姐。
到了地方,李月婉黄致远都在,池野看着李星婉与沉睡无异的模样,转脸问:“池某能碰二小姐吗?”
李月婉叹了口气,说:“如今这样,有什么碰不得的?碰就是了。”
池野还没听她说完话便上手去号李星婉的脉,等到李月婉说完了,才无甚诚意地说:“得罪了。”
他按了半天,没号出个所以然来,心说这高人也不是那么好装的,一边取了一根银针,在众人未反应过来时,刺破了李星婉的手指。
“你!”黄致远大惊失色,上前一步,却被李月婉拦住了。
池野挤出几滴血在放茶杯的白瓷碟中,凑近闻了闻,说:“不得了不得了,你们招惹了什么人?”
李月婉叫他吓得脸色一白,忙问:“池公子,这毒很难解吗?”
池野摇摇头,高深莫测地说:“这毒好解,只是这毒的来头——”
他一句话拖得极长,直听得在场众人想扇他一巴掌,这才不紧不慢的把话说完:“却不小。”
他说一半藏一半,李月婉叫他折磨的不轻,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急得捏着帕子的指尖都是泛白的。
池野见她茫然无措的模样,报出一串药材名,说:“既然你不知道,我只是将她治好,之后的事,你们自己摆平,”
“不……只是小女也不清楚,请池公子等我告知父亲,明日再给您答复,”李月婉差人去买了药材,说:“明日也把您要的药材给您。”
她心知单单治好妹妹是没用的,那人能下一次毒,便能下两次,三次,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凶手,便决定回去向父亲问个清楚。
池野站起身,一边摆手一边往门外走,说:“此事非得是血海深仇,不然,也不至于请出‘牵丝阁’的人来。”
李月婉一无所知的看着他,温夜阑却猛得一抬头。
他有心劝池野别卷入这趟浑水,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又将话咽了回去。
入夜,池野躺在床上睡得像头死猪,忽的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他猛得掀起被子一卷,睡眼惺忪的抬头,看到一个黑影。
他衣服也没来得及穿,套上鞋就揣着罗盘追了出去,那人影没入一片树林中,池野进去树林,没见着刺客,却看到阿蛮蹲在那静静看着他。
池野登时叫吓了个魂飞魄散,这小子鬼气森森,一对琉璃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近乎妖异的光。
“你他…在这干什么呢?”池野用了大毅力才堪堪忍住不去骂他,没好气地问。
阿蛮幽幽地看着他,抬手指了指月亮。
看月亮?池野一口气没喘匀,叫他气的咳嗽起来,他缓了缓,问:“刚刚看见谁没有?”
阿蛮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傻小子,装都装不像。池野一笑,眼神却是冷的,也不说话,只快步往回走。
他断定阿蛮有猫腻,却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怕温夜阑出什么事。
他刚刚想也不想便追了出去,竟是完全忘了温夜阑那小怂包了。
指不定怎么害怕呢。池野无奈地想:我还真成了他的老妈子了。
温夜阑本就没睡着,被池野那的动静一吵,更是不安起来,睡意全无,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他不是温王府的世子了。父亲,祖父,全族所有人……只剩下他了。
仇恨似乎不曾在温夜阑年轻的胸膛中出现过,然而那也只是似乎,失去至亲的痛苦,每每午夜梦回,那些他未曾亲眼见过的画面,都清晰而深刻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是恨的,也许池野的存在使他不至于崩溃,但他归根结底不是无知无觉。
他想复仇,他想要这李家的天下永无宁日,让那高高在上的君王血债血偿!
他想得入神,竟未发现池野从窗户跃入他房中,池野见他一副将要疯魔的鬼样子,伸手拉着他的领子将他拽下了床。
他心里有一万个委屈,他刚刚差点睡着就死了,跑出去之后心里想的全是温夜阑的安危,这小东西却他妈在这走火入魔?
“温夜阑,你有完没完?”池野与他离的极近,鼻尖都几乎碰到一起,他声音轻的像是耳语,似乎是在极力压抑:“你老子死是他活该,他作的,你别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看见了就恶心。”
他这话说的重极了,温夜阑回视他,却并没有惊讶他会说出这样毒刺似的话:“我没觉得我父亲是对的。”
他父亲确实篡位了,确实早早地便对皇位有觊觎之心。
“我只是恨一下。”温夜阑的喉头哽得疼,话说的很艰难,声音抖得厉害。
他倘若不去恨,不在心里留下什么执念,那他还如何在世间苟活?
他孤家寡人一个,早就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我没有家了。”温夜阑的眼中泛起红色。
池野盯着他看,喉头滚动了一下,说不出话。
他强颜欢笑,依附于他人,他似乎只有大义灭亲,与他们同仇敌忾,为家人的死亡拍手叫好才是应该的。
但怎么可能呢,人心都是肉长的。
温夜阑伸手紧紧的扣住池野抓着他领子的手,指甲都变成了青白色。
“阿野——”温夜阑带着沙哑的哭腔长长地叫了一声。
“我没有家了。”
所有的话,最后都止于一声沉闷的呜咽。
池野伸出手去拥抱他,说:“行了,都他娘的是我错了,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