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陆泠

3、温情

　　“不用这么早起，辰时起便可。”余久清揉着忪惺的眼睛，对着坐在院子里的顾柯说道。
　　顾柯沉默不语。
　　“用过早餐了吗？”
　　顾柯摇了摇头。
　　“这个点信大娘应该把早餐烧好了，你怎么不去……哦，忘了告诉你厨房在哪。你不会这么早起来就这么一直饿着吧！哈哈哈。”余久清捂着肚子拍着顾柯的肩膀大笑道。
　　顾柯板着脸看向余久清，堪堪把心中的怒火压下。
　　“来来来，我带你去。”余久清终于停下笑，向厨房走去。

　　信大娘刚从厨房退出来就看见满面春风的国师在前面走着，新收的徒弟板着一张臭脸在后面跟着。信大娘看着这清心居中的新景观，心道，收了新徒弟，国师心情都变好了呐。

　　“小六，说说你想到为师这学些什么。”早饭过后，余久清躺在院中的摇椅上对坐在一旁发呆的顾柯说道。
　　这声“小六”不知在叫谁，发呆的顾柯自动忽略了这声音。
　　“小六，小六，小六。”余久清放大了的脸突然出现在顾柯眼前。
　　顾柯吓了一跳，面上仍装淡定，“谁是小六？”
　　“你呀！你父皇不是叫你老六嘛，我就叫你小六。想来叫你小六的人应该就只有我一个，这样你一听‘小六’就知道我在叫你。你看多好。”余久清顺势在石桌上坐下。
　　的确，“小六”这声称呼应该只有父母兄弟姐妹才会叫，可他顾柯幼年失母，也无亲近的兄弟姐妹，如果不是余久清，这声称呼怕是这一生也不会有人叫了吧。
　　算了，随他叫吧。
　　“小六，你还没回答我呢！说吧，你要学什么。”
　　“学文也学武。”
　　“文武皆学，好。”余久清从石桌上跳了下来，“文嘛，我不是很在行，你就自行学习吧。西厢的书随你看。但是武，我可是一把好手。”
　　余久清从地上随意捡了一段枯枝，“你可看好了，为师让你开开眼界。这是第一式。”
　　顾柯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一个国师为什么能武不能文，就被余久清的剑意吸住了目光。
　　这第一式大开大合，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如同一阵狂风刮过，院中的草木被折腾得不像样，簌簌地在风中颤抖。快要把这草木都毁光了，余久清这才停下手。他挑眉对顾柯说：“怎么样！为师剑法还行吧。”
　　“这剑法叫什么名字？”
　　“如风。”
　　剑法如其名，顾柯想。
　　“第二式呢？”
　　“第一式是为师开的路，那第二式便要你自己去创。等到你徒孙的徒孙，这‘如风剑法’就有一套了。”
　　“没……没第二式。”顾柯有些吃惊。
　　“六年后就有了。”余久清随口胡诌。
　　“小六，你在这好好学着，为师去摘星楼了。午饭不回来了，你觉得无聊就四处走动一下，别老待在屋里。”

　　夏去冬来，转眼已过三月。
　　“师父，可还有书？”顾柯走进书房，对正在看书的余久清说道。
　　“西厢那上百本书你都看完了？”余久清皱了皱眉。
　　可惜顾柯毫不懂得察师之言观师之色，认真回答道：“都已看完，若师父不相信，可以随意抽弟子一篇。”
　　“顾柯，”余久清放下书，忽得觉得自己的态度太严肃，于是温柔下来，“小六，你可知‘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师父，我……我不是……”顾柯急了，有些结巴。
　　“不是急于功名？我知道你不急于功名，你只是想证明自己。可是，他们值得吗？”余久清声音又冷了下来，觉得自己这个徒弟有点不成器，同时又点心疼--这段时间走来，他比谁都要清楚自己这个徒弟经历过什么。
　　他们不值得，但你值得。
　　可惜这句话不好说出口，于是他只能闷声答道，“徒儿知错了。”
　　“知错便好。”
　　“那徒儿告退。”顾柯立马转身就想走人。
　　“谁让你走的。”余久清哭笑不得，“来，跟为师来。”
　　顾柯只好乖乖地跟在余久清的身后，出了门。
　　走着走着，顾柯发现余久清将他带到了摘星楼--观察星象，演算国运之地。
　　“这摘星楼中有前几任国师收藏下来的古书，你喜欢便拿回去看。”余久清毫不在意地把前几任国师的辛苦存下的家当给了他的宝贝徒弟。
　　“谢……谢，谢谢师父。”
　　“呐，钥匙给你，摘星楼第二层，自己去看看。”
　　顾柯看着那钥匙仿佛看到了珍宝，眼睛里好像捧着一把碎星，亮晶晶得惹人欢喜。
　　“啧，这小子什么时候能这样看我就好了。”余久清默默地想着，丝毫没觉不对。

　　就这样来来往往几个月，夏天又来了。
　　一到夏天，顾柯就蔫了。余久清曾经以为顾柯得了什么病，找了好多大夫来瞧，结果大夫都说没事，连顾柯自己都说没事，只是平常总会往余久清那靠。
　　余久清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顾柯小声吐槽的时候，余久清才明白。他找人搬回来了一块青石放在院中。那青石，青青翠翠的，看上去很是凉快，顾柯一见到就不顾形象地趴在了上面。

　　顾柯怕热，余久清体凉，所以顾柯总是时不时地靠着余久清。看到顾柯那欢喜的模样，余久清觉得自己拉下老脸找疏桐讨这块石头值了。

　　这天傍晚，余久清躺在树下的摇椅上，而顾柯照例靠在那青石旁。
　　“小六，最近书读得怎么样，可有什么感悟。”
　　“……”，顾柯沉默了一会在想措辞，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来，便破罐子破摔，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不恨我不见古人，所恨古人又不见我。”
　　“好！”余久清毫不犹豫地赞扬道，“来，让为师看看你剑练得如何。”随即他从地上拾起两根木棍，一根扔给顾柯，一根握在手中。
　　……
　　今夜落花又不知该多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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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揣而锐之，不可长保”--老子《道德经》
“不恨我不见古人，所恨古人又不见我”-- 《南史·张融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