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一笑百媚生》七计

6、第 6 章

　　春节很快在热闹中远去，送走了寒冬，迎来的是雪消晴绽的春宴。
　　草长莺飞、万物复苏，三月之景，当真美极。若是不出门踏青，赏赏美景，怕都要辜负这大好春光。
　　玉璇和杨承带着祖父做的风筝，拉着杨志谦吵闹着要出门。
　　杨志谦被缠不过，只得应了。
　　两个小人立马欢呼雀跃起来。
　　杨承带了自己的小厮，玉璇拉了阿瞒，并车夫一个，和杨志谦坐着马车出门去了。马车晃晃悠悠了三炷香的时间，来到了郊外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蜿蜒流淌的小溪破了冰，欢快流淌着，清可见底。四周青草已出，嫩柳发芽，端的是草长莺飞的大好时节。
　　杨承拉了风筝在草地上奔跑起来，不一会风筝便晃晃悠悠地直入云霄。
　　玉璇也不放自己的风筝了，只看着哥哥跑得飞快，将风筝放起，和阿瞒两个人拍手直叫好：“哥哥，哥哥你好厉害！”
　　杨承得意地回头：“那还用说。你哥哥我自是极厉害的。”
　　正说着，那原本展翅的纸鸢却如同失了力般，打着旋儿倒栽葱般掉下来。
　　“哈哈，承儿，这可是骄兵必败啊，你这风筝可不就掉下来了么。”杨志谦在一旁毫不掩饰地笑道。
　　被祖父嘲笑的杨承自感在妹妹面前丢脸至极，道：“哼，我自会胜不骄败不馁，今日一定会将风筝飞起来的！”
　　杨志谦只在一旁，但笑不语。
　　玉璇连忙给那个有些垂头的少年打气：“我相信哥哥！”
　　在连续失败三次之后，杨承终于将风筝飞至高空，这次稳稳当当，再不坠落。
　　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将线轴交到自己妹妹手中：“怎么样，哥哥给你飞起来了吧！”
　　玉璇只觉那线轴力道有些大，自己差点拽不住。直到和阿瞒两人握了，才堪堪稳住。
　　“哥哥你好厉害！”
　　杨志谦亦是摸着胡须点了点头：“承儿，你可知那风筝之前为何总会掉落吗？”
　　杨承顿了一下后道：“是否是孙儿跑得不够快？”
　　杨志谦只笑了笑：“是也，亦非也。”
　　“孙儿愚钝，还望祖父赐教。”
　　“是因为它飞得还不够高。只有飞得够高，方能得万缕长风汇于翼下，助它万里逍遥。”
　　玉璇听到后，忙拉了拉祖父衣袖：“祖父祖父，我知道，我知道。”
　　杨志谦微微弯身，看着宝贝孙女笑道：“小玉璇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有一首诗，‘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是不是便是如此？”
　　看着那明媚若皎皎华光，清澈似天山仙泉的双眸，心中不禁喟叹，当真是身处山色见，更醉了三分春光。杨志谦的眸色不禁又柔和了几分：“我家玉璇果然聪慧。承儿，你可也能想出风筝的诗句来？”
　　闻言，小小少年几乎未带停顿地便张口咏来：“夜静弦声响碧空，宫商信任往来风。依稀似曲才堪听，又被移将别调中。”而后，他眉头微蹙，疑惑道：“祖父，这风筝怎还会出声呢？”
　　杨志谦一愣，而后拍着爱孙的头，“这才是勤学好问的学生。”他顿了顿，才娓娓道来，“若说之前，祖父我怕是也要有此一问的。然而当我在西南云游时，却看到他们那儿竟是真的有飞起会响的风筝。那里的人将木头削成的木铃绑在风筝之上，唤作哨口。待风筝飞起时，风吹过便会有呜呜之声。也有人将响弦绑在风筝之上，名为响弓风筝。”
　　“爷爷，爷爷！那您也做一个吧！”
　　“哈哈，这个爷爷可真不会。所以说，人要活到老学到老。这世间总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事物是你不曾知、未曾识的。”
　　待他们玩的大汗淋漓，杨志谦早已在小溪边架好了一个小火堆。
　　“来，娃娃们，老头子我走南闯北这几年，这些手艺可是精进不少，你们有福啦，哈哈！”
　　说着，便挽起裤腿，拿起一根削尖了的木棒，向河中走去。
　　不一会的功夫，木棒上便已插上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鱼鳞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灿灿的光。
　　杳杳春花，碧色草地之上，燃起了一缕袅袅炊烟。
　　正是杨志谦着手烤着刚刚处理好的鱼，熟练地翻滚烧烤着，边动便撒着调料。不一会，鱼已经两边都变成了金黄色，散发着浓郁香气。
　　旁边四个小孩眼巴巴看着，只差将口水流出来。
　　“哇！什么东西居然这么香！”
　　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气氛，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头顶济公帽的老头背着一个破布包裹笑嘻嘻行来。
　　他毫不客气的盘腿坐下，将头凑到快烤好的鱼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哎，好久没有吃过这么香的烤鱼了。”
　　四个小孩均有些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个不速之客。
　　杨志谦打量了此人一眼，眸中闪过一缕精光，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来人抬眸与杨志谦对视一眼，哈哈一笑：“那某便多谢款待了。”
　　待饱餐一顿后，杨志谦才问道：“不知兄台从何处来？”
　　“自是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那敢问兄台家住何处？”
　　只见那人眸子一转，看向一旁认真啃鱼的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笑道：“在那白云穷尽处，顶戴松花吃松子，松溪和月饮松风。”
　　杨志谦眸光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云淡风轻，只在心中暗道，原来……
　　“爷爷，您做的鱼可真好吃，以后您还要带我们来这里玩啊！”玉璇吃掉手中最后一口鱼肉，忙抹嘴说道。
　　“嗯……就……似就……似。”阿瞒一边嚼着一边附和道。
　　杨志谦看着他们这幅馋相，笑叹：“孙儿们顽劣，您见笑了。”
　　那人看着玉璇，眸底是深处有着亮光。
　　“无妨，令孙女粉雕玉琢极是可爱，我也喜欢的紧哪！”
　　玉璇看着眼前这个老爷爷，甜甜地笑了起来：“您喜欢玉璇，玉璇也喜欢你。祖父说，我们要……要……桃子李子什么的。”
　　杨承无奈的扫了自家妹妹一眼道：“投桃报李！”
　　“对！我们要投桃报李。”
　　“哈哈哈哈！”闻言，玄机一阵长笑。
　　“老兄，我自觉与你家这个奶娃娃极为投缘，不若……让我看个手相如何？”
　　“……”
　　玉璇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老爷爷抓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好奇的大眼睛眨啊眨。
　　良久，玄机松开了手，眸底深处是看到好玩物事般的闪闪星光，溢满兴奋。他看向杨玄璬，双手在胸前不住地搓着，嬉皮笑脸道：“兄弟，你家这娃娃日后定是贵不可言哪！”
　　杨志谦闻言，眉头微微一蹙。
　　不远处刚刚赶来的杨玄清闻言悄悄顿住了脚步。他方才办完公事回到府中，听闻父亲带着两个孩子出门游玩，便问了地点，前来接他们回家。谁知，刚刚来到这里便听到这样一番话，一时怔愣在当地，静静站住。
　　玄机看到杨志谦半天不给他反应，又转身看向身边粉雕玉琢的小玉璇，找存在感般说道：“小娃娃，贵不可言，你可听懂了？”
　　玉璇点了点头，贵不可言……她貌似知道是什么意思。
　　“听说那些诰命夫人都是很厉害的。”
　　玄机眉眼含笑，故作深沉的摇了摇头：“非也。”
　　旁边的杨承好奇起来：“那是国夫人吗？”他在学堂时听说国夫人可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封号了。
　　玄机继续摇了摇头。
　　杨玄清暗自吸了一口冷气，几步上前走到杨志谦面前抱拳道：“父亲。”
　　杨志谦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眸底深不可测，面上波澜不惊。
　　杨玄清转头看向眼前这个仿若叫花子似的老头，又看了看自己父亲此刻肃然的面色，开口道：“那不知先生……”
　　玄机闻言，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天上。而后凑到杨志谦耳边沉声道：“不是皇后，胜似皇后……”
　　“哈哈哈哈哈哈……”
　　说罢的他一甩衣袖扬长而去，只余下渐去渐远的身影和不时传来的洒脱肆意的笑声。仿佛丝毫不知自己方才究竟放了何等惊世骇俗之语。
　　待到再也看不到刚才那人的身影，杨志谦负于身后的手才渐渐有了动作。他缓缓松开，手心里早已浸了一层濡湿的汗，黏腻腻的。
　　“父亲？”
　　杨玄清探寻的问道，多少年了，父亲都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那人究竟是谁，最后又说了什么？竟让父亲露出如此如临大敌的模样。
　　长出一口气，方觉得全身松快了许多，却又有些疲累不堪。他挥了挥手，摇摇头：“莫再言语，回去再说。”
　　杨玄清强自按耐住心中好奇，垂首称是。
　　夜间，杨家书房内，杨志谦挥退了所有仆人，坐于桌案前的红木雕花椅上。忽明忽暗的烛火映得整个人都朦朦胧胧，看不清面上神情。
　　杨玄清坐于一旁，眉头紧蹙，不断搓动着的食指和拇指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惊焦虑。想着父亲刚刚的话，只觉得一股寒流从尾椎骨升起直窜头顶，而后又炸裂开来，烧得他全身发烫。
　　“玄清，此事除了你知我知，再不可说于第二人知晓。”
　　沉稳而肃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拉回了杨玄清的神志。
　　“你该知道，玉璇自小容色出众，如今虽才四岁的模样，却已……”杨志谦顿了顿，继续道：“倘若再过几年，想必更加夺人眼目。对女子而言，容色出众自是好事。但若是太盛，恐生忧患。这件事对玉璇、对我们杨家，百害而无一利。所以，你要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半字都不得吐露出去，你可知晓？”
　　杨玄清恢复了冷静，神色清明的点了点头：“孩儿必不透露半字。只是——父亲，那人究竟是谁，谁知他是不是个招摇撞骗的假家伙，或许说的都是随口编纂……”
　　“你可知长春真人？玄清，我也怀疑过，但是我相信我的眼光。不只是对他，也是对玉璇……”
　　杨玄清缓缓站起身，看向窗外月色。今日是十六，窗外的月亮格外圆，将大地撒上了一层银光。院中的几丛竹子在微风的吹拂下缓缓摇晃，在地上映出交错的影子。
　　他悠悠的道：“我们的玉璇，必将绝世无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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