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缔念 玄月叹》痞人

3、第 3 章

　　小小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见她笑得那般童真，他便也随之一笑，弯下身去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
　　“月儿何时变得如此聪慧了？”
　　小脸骄傲地扬起，
　　“爹爹怎么这么说，月儿一直都很聪慧的！”
　　“是嘛？那这几日我怎么听绣娘说你的女红绣的乱七八糟的？”
　　听罢，她一时语塞……
　　\"那是……那是因为月儿不想学女红……\"
　　她缓缓垂下头，两只小手有点不安分地攥着裙边，像个做了错事，却又满腹委屈的孩子。
　　“那告诉爹爹，月儿想做什么？”
　　没有半分愠怒与不解。
　　如此温柔宠溺的话语，丝毫令人觉察不出这是出自一代替圣上浴血杀敌，打下半壁江山的武将之口。
　　“月儿要学武，能够在战场上保护爹爹，同爹爹并肩作战！”
　　声音虽小，但却充盈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倔强。
　　“因为月儿不再想和娘亲待在家里提心吊胆地等爹爹回来了……”
　　她不想爹爹能有多少丰功伟绩来让她在小伙伴面前吹嘘，
　　不想一道又一道征战的圣旨被传来家中，
　　不想几乎在他每个没有回来的夜晚，都梦见周围的小伙伴都在笑她是个没有爹的孩子……
　　她只想每天他都能像别家爹爹一样板着脸逼她通晓三从四德，绣得一手精致女红……
　　只要爹爹平平安安地，那样便是她所有的心愿。
　　他伸出带着刀疤的大手轻轻拭去那张小脸上的泪滴，欣慰地笑道，
　　“月儿真的长大了。”
　　她是认真地。
　　认真地想要保护爹爹，认真地想要守住这个家的温暖。
　　即使，她还小。

　　往事一幕幕地萦绕在眼前，缓缓地，愈发清晰。
　　似是决定了什么一般，她深吸了一口气。
　　“秦炎之，我有急事要去做，你先在这里等我片刻。”
　　不等那人有所回应，便抱紧了那枚长盒，转身往外奔去，徒留一抹淡蓝身影在寒风中渐渐模糊。

　　天边稍显艳红，夕阳有些放肆地绽出耀眼的光芒，将一切都映衬地妖媚。
　　虽是如此，空中却吹拂着阵阵寒意，令周遭的人都不由得紧了紧衣衫。
　　那人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只是仰头半躺在一摞摞书册上，打着哈欠舒展了双臂，单薄于常人的纱衣微微飘摇，丝毫不在意寒风在裸露的净白脖颈间肆意流连。
　　透彻双眸晶莹如初，唇边微微上扬。
　　远远看去，却有着是令人不忍上前打扰的恬静。
　　就像是……将要见到阔别已久的玩伴一般。

　　周遭的书生见状，皆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荒唐。
　　进京赶考怎是此等容易之事？
　　又怎会有此等将科考视为儿戏的疯癫之人？
　　真是愚不可耐。

　　一座破庙。
　　身着淡蓝外衫的女子额间微微冒出细汗，伏在已经褪去朱红的庙柱旁，大口大口地喘气。
　　要快一些，不然，便当真来不及了。
　　顾不得一路狂奔的劳累，她手忙脚乱地抹去额前的汗珠，便随之坐下将怀中的长盒取出。
　　将盒口打开的那一刻，她屏住呼吸，挽起衣袖，泛着微光的利刃缓缓划过胳臂。
　　清秀双眉不由得一紧。
　　几丝殷红的液体从白皙胳臂间骤然流出，似是被什么指引着，缓缓流入剑心之处。
　　她闭上双眼坐好。
　　但愿，这么做会真的如她所想，能够找到那人……
　　倏然间，四周刮起了阵阵狂风，卷起庙外的枯黄落叶。
　　感觉有些不妙，她赶忙起身。
　　风愈来愈大，渐渐地，在庙门处聚成一个巨形漩涡，似是要将她吞噬一般。
　　铺天盖地的落叶凌乱狂舞，伴着微入黄昏的霞红，狰狞肃寒。
　　狂风中，一抹蓝衫愈发单薄，随时都有将她撕裂于无形的可能。
　　云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衣衫，却仍旧小心翼翼地朝漩涡处看去……
　　依稀见得，在漩涡深处，透出星星点点的光亮，灯火通明，好像是一个世外小镇……
　　可是，却不见一丝人影……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她看个真切，整个人便被一股无形地强力吸入，甚至，还来不及呼喊。

　　旧庙。
　　宁静如初。
　　院落中，参天的槐树徒剩一抹枯黄。
　　空气里溢满了落叶与泥土融合的芬芳，有些微凉的清香。
　　落叶静谧地在微风中缓缓飘零，时不时有几声鸟鸣凄幽响起，不见丝毫盎然生机。
　　毕竟，是冬天到了啊。
　　天边，夕阳微露，却在寒风中留下一丝暖意，斜斜地映射在大地上，枝叶上微显的冰霜透露出琥珀色光芒，柔和恬静。
　　好美。

　　小镇。
　　已是夜色。
　　荧荧星光在空中飞舞，将小路忽隐忽现地映射而出，露出五彩卵石，斑斓雅静。
　　忽而，荧荧星光宛若隔世的精灵一般，将一抹单薄的身影团团围住。
　　她有些不知所措。
　　渐渐地，那些光亮排成一路，似是在给她指引着什么。
　　虽说有些不知所以，但双脚却鬼使神差地朝荧光的方向走去。
　　没来由的一阵风从耳边吹过，惊得云忆猛然间浑身寒毛竖立。
　　这里的风，不同于外面的风那般，虽说寒凉，但也没有这般阴森之感。
　　她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
　　无妨无妨，妖灵精怪是不吃好人的。
　　除了……儿时，她也是只图好玩，摘了几颗旁人家的蜜桃，结果被爹爹说道了好久……
　　眼前渐渐明亮了起来，似海市蜃楼一般不真切。
　　漫天飞舞着艳红的花瓣，却又氤氲出淡淡红光，散发勾人心魄的芳香。
　　在空中缓缓飞舞，片缕不曾落地，伸手欲要抓住，却又于掌心间消匿于无形。
　　怎会有此番世外仙境……
　　暮然，双脚停滞。
　　星星点点的荧光在一座楼阁前消散，也随之化成花瓣悬于上空。
　　就是……这个地方吗？
　　独自站在楼阁外，回想着那日妖魅夺魂勾魄却又暗带杀意的微笑，她有些发怵。

　　楼阁内，笙歌不歇。
　　含香水袖随着悠扬琴声微微飘舞，所及之处，幻出片片香瓣，浮起醉人暖光。
　　舞榻间。
　　浓妆娇人个个面若桃花，眼波含情，盈盈一握的腰肢如灵蛇般扭动，舞步轻盈，活色生香。
　　幻色台座上。
　　一人慵慵地靠着堂椅，修长双腿随意搭在桌台间，锁骨间瓷白肌肤露出，在不经意间拉扯开的青纱衣襟间愈发魅惑诱人。
　　若有所思地看着纤长指间的一鐏清酒，碧色凤目隐射出微光。
　　距离上次在此，竟是已过了千年么。
　　恍然间。
　　倏地，一女子飞身至堂台上，香袖轻拂过台上之人的容面，散出阵阵迷香。
　　缓缓地，褪去外衫，原本衣着单薄的身躯更令人怜爱。
　　女子漾出春风笑意，却丝毫不加停滞，愈发大胆地勾落内衫，仅剩一条艳红抹胸，却已掩盖不住其下的诱人春色。
　　细长凤目微眯，看着眼前不断靠近的女子。
　　似是觉察到那双灼灼的目光，女子娇嗔浅笑，故作不慎，脚下猛地一滑，整个人便摔入了那堂座之人的怀中。
　　霎时，台下舞女惊得停下舞步，怔怔地看着堂座上的两人。
　　“怎会这般大意？”
　　不怒反笑，他揽着怀中女子的柳腰，唇边扬起魅惑浅笑。
　　“还是……太过急于把自己献给我了？”
　　女子羞红了脸，没有说话，只是扭捏着往那人怀中靠了靠。
　　台下舞女面露妒意，却未言片语。
　　那人轻拥着怀中美人，美颚随之抵在女子肩头，似是在觉察什么一般。
　　“只是，你的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味道。”
　　淡淡的一句轻叹，却犹如万千巨浪，重重地打在了女子的脸上。
　　悠扬琴声不知何时已然停止，静静地，空中不出一丝声响。
　　唯有些微的凉风吹过，讥讽着台上有些不知所措的女子。
　　却在此时，只听得珠帘屏障后\"咣当\"一声，似是什么东西落地，惊得周遭舞女皆回头张望。
　　究竟是谁，胆敢在大人面前此番无礼……
　　朱门半掩，外面些微的红光映射着一抹单薄人影。
　　只见那人影赶忙捡起长剑，有些畏缩地后退几步。
　　灯火阑珊之处，令人看不清晰那人的面容。
　　一阵风透过朱门缝隙吹拂而来，珠帘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
　　众舞女有些讶然。
　　这里……怎么会有人类的气味？
　　况且，人类又怎会毫发无损地闯入这妖界之禁地？
　　觉察到周遭异样诡异的眼光，她犹豫片刻，终是开了口。
　　“那个……我是来找……”
　　说着，有些发颤地伸出手，微微指了指堂座间的那人，
　　“我……我是来找这个人的……”
　　话音未落，便觉身子一轻，被数股力道拉入了舞池间。
　　摇曳的烛光瞬间忽闪，透过珠帘的微光竟是前所未见的妖异之色。
　　冷冽，刺眼。
　　“放肆！竟敢在宫大人面前出此妄语！”
　　眼前风情万种的舞女皆露出森森獠牙，方才动人之态消匿于无形。
　　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利爪猛然扼住她的脖颈，将她悬于空中。
　　“区区人类，竟敢擅闯至此！是来给我们品尝了么……”
　　“这么细皮嫩肉，你也给我们留一点啊……”
　　堂座之上。
　　似是早已预料到一般，没有丝毫讶异。
　　慵懒地斜靠在幻色堂椅上，凤眸轻佻，饶有兴趣地睥睨着舞池间那人惊恐的神色。
　　许久。
　　悬在半空的那人面容渐渐惨白，却仍旧看着堂座的方向，张嘴努力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当目光触到那妖魅的慵姿时，不禁陷入绝望的境地。
　　果然，妖魔精怪都是视生命为草芥的么。
　　她后悔了。
　　轻啜鐏中清酒，酒杯缓缓离了那双柔唇，在纤白指间被随意玩弄着，遂后，又化作一道幻光从指间散去。
　　“来者皆为客，又何必此番相待呢。”
　　青纱袍边倾泻而下，那人起身。
　　凤眼睥睨，却笑得绝色倾城。
　　闻言，伸出那只魔爪的女子先是一愣，但却不敢有所违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