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门左道》姜以茗

6、影

　　暗夜中总有些影子在月下穿梭。
　　皎洁清冷的月光映出了一个人的脸。四十左右的男子，白净脸皮，没有留须，给人以温文尔雅的印象。
　　“找到茹忆了吗？”言语中透着焦急。
　　“找到了。”有人端着烛火，遥遥而来，身材高瘦，步履平稳。
　　“在哪里？”
　　“远州青螺镇鸿雁酒家。”刚说完就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我说，吉老爷，以后有事你大可以白天找我，何必在这个时候？你不睡觉，我还要睡呢。”昏黄摇曳的烛火下不断有蜡淌下来。灰衣红梅，正是苏流。
　　“白天人多口杂，我也不希望……那你说的可是当真？”吉老爷两眼急切地望着他。
　　“谁知道呢？”苏流懒懒地望着天，神色很是无赖。
　　“什么意思！你可是收了我钱的！”吉老爷突然间暴怒起来。
　　“对。不多不少，五千两黄金。”
　　“那……”
　　“天快亮了，我也该回去了。”苏流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风凉水冷的，对老人家身体不好。当然我是在说我自己，万万不是说老爷您啊。”他转身就走。
　　吉老爷倒没追上去找他理论，只在原地站着。模样和身影都模糊了，因为刚好有片浮云遮住了孤月。隐隐约约，他身边又多了个人影。

　　苏流悠悠然地走着，一路哼着小曲，不要太惬意。忽地，他驻足，曲儿也不哼了。却微微地笑了起来，牵动了眼角细长的纹路。
　　吉府的大丫鬟绿珠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不过三尺的地方。“苏先生，大晚上的出来散步啊？”她表情谦恭有礼，但语气却刻薄尖利，“难不成……是私会佳人？哎呀，人都说苏先生风流倜傥，不拘小节，果然没错呢。”
　　苏流不说话，准备绕道走。
　　“你给我站住！你刚才见谁去了？你别告诉我，你有断袖癖，还偏偏断到人家吉老爷头上去了！”绿珠神色一凛，目光炯炯。全然不似被“小姐”吓得浑身发抖的可怜女子。
　　“唉——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苏流随意地挑了挑眉，转身朝另一条路走。
　　绿珠凝望他远去，心里思忖，他与吉老爷间的交易，必定是与失踪的吉小姐有关。想骗她？没门！她可是言七巧！

　　他不知道他是谁，只觉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等醒来时，就莫名其妙地多出了父母，还有一个未婚妻，他甚至被强行安了个名字，叫“云渊”。
　　我是谁？为什么我活着？我为什么要活着？
　　他时常呆呆地想弄明白，可总是徒劳。三年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他的人生中只有这三年的记忆，疼爱他又平凡的父母，美丽可人的未婚妻，一切都是平凡而美好的。他需要时时记住自己的名字，一不小心就会忘记，忘记之后，却又能很快地想起来。他很迷茫，不知道是该这样顺着命运的轨道走下去，还是寻找一个契机跳出这个轮回。现在的生活并不是不好，只是他总觉得忘了什么，却一直被尘封在了未知的记忆里。
　　如今，他觉得遇到了一个契机，让他本来平静无波的心又重新沸腾起来，有什么东西在觉醒，他想知道。
　　听到“言七巧”这三个字时，他再也无法抑制。心里头有什么东西在狂奔，要挣脱牢笼跑出来了。
　　“没什么……只是……想会会言七巧……”说出这句话时，长久的存在他心底的迷惘疑惑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一切都是美好的，而他现在所做的可能会破坏这份美好。他所想要知道的真相可能会毁了他自己。他不管。只这一次，他想要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