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皇看着很仙》不思狂

13、天上人间 · 朔飔

　　混沌初开之时，天地间是一片猩红的浑浊高热，白龙小哥哥羲和领受父命，整日整日的在高空中吞云吐雾，播撒清气，他一只龙要净化这整片天地，效率实在是高不到哪里，所以有时候悭懔会去帮忙，而清洄会去拍云。

　　拍云，字面意思，就是戴上冬眠手套，将有气无力的云拍的蓬松柔软，让它们吸足了清气，然后飞去不同的地方，降下瓢泼大雨，这样的清雨会净化地面上的黄江热湖，然后这些地域再蒸发出的水汽就不会再是之前那样的昏黄粘腻。

　　清化天地，这整个过程消磨了上亿年的光阴，清洄有时候会在拍好的云上昏睡了又醒，然后趴在云边朝地上看去，她会看见有些妖物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生命，有些生物在渐变的环境中改变自己，还有更多的小家伙睁开了迷蒙的眼睛……然后她隐隐约约地记起了盘古大神曾经向她描绘过的光景，那是清溪欢歌，鹰鸟啾鸣，车水马龙，鲜花满地，他说自然生而万物长，生命会创造出自己的美丽。

　　当他们三个人在天上忙着完成使命的时候，仙神大战正在人间打的如火如荼，这场战争的起因是洪崖境的大小已经不足以承受仙神的增长速度，所以她的神帝姐姐和白龙叔叔各自率领着麾下在龙涂荒野拉开了战争的序幕。这场战争进行的非常迅速，从酝酿到结束，一共也只花了三百年的时间，如果不是她阿爹阿娘结伴云游去了，肯定要结束的更早。

　　毕竟空间问题对于魔族来说，从来就不是问题。

　　作为混沌中诞生的第一和第二条生命，她阿爹和白龙叔叔分别掌控着空间和时间的生灭，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庞大的责任与秩序，因而从知道彼此存在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了没法毫无保留的相存相续。

　　她阿娘和白龙夫人是混沌里蕴化出的第三和第四条生命，她们的存在诞生了繁衍和情意，时空的巨大责任从此有了传承和守护的后继，这才让更多更广泛的创生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川流不息。

　　一朵清云刚刚降下暴雨，就有春风送来消息，说是仙神大战终于结束，经魔皇陛下斡旋，从此仙神二界分离，天帝带着诸般仙神修建天梯建木，荣登九天，神帝则归束麾下永居雷云幻海——的另一边。

　　清洄正感慨着以后会多了一批死板的邻居，然后另一阵清风欢天喜地地吹了过去，说：“小黑龙出生啦~”

　　在女娲娘娘造人以前，这世间只有三条黑龙，她阿爹，她阿娘，和她自己，然后某一天，她阿爹阿娘出门远游，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晓得何时来归，回来的时候还没见上面，就有人告诉她她多了一个妹妹，这种感觉透着一股酸味。

　　清洄半是好奇半是豪气地回去了魔界，她要看看那个刚刚出生就受到了神魔来谒的妹妹究竟有多尊贵，小家伙闭着眼睛睡在襁褓里，跟她的颜色不一样，带着点阳光的明媚。

　　她“哇”地一声就哭着跑出了魔界，奔回天上扑进了悭懔怀里，跟他说：“你不能因为不想要灰色的小孩就娶我妹妹，大不了我们成亲之后我给你纳个小妾，呜哇啊——”

　　她哭得惊天动地，连平日里有气无力的云都瞬间蓬松，一躲老远，羲和将她拉出来抱进怀里，一下一下地哄着她给她顺气，说：“没关系没关系，你阿爹阿娘不会把小女儿嫁给一个比她大了九位数的老男人的。”

　　然后她的小妹就一头扑向了一个比她大了十位数的老爷爷，不过那就是后话了。

　　现在，她的小妹需要一个名字。

　　混沌洪荒里的生命都是没有姓氏的，他们的名字随生而来，伴死而去，与彼此的人生息息相关，蕴藏着巨大的能力，就像“清洄”，谁都知道这个名字里沉潜着一个以上的劫难，毕竟没有“离”字，谈何相“回”。

　　但是她的小妹晚了一点，她出生在洪荒的末尾，太古的初段，所以她的名字需要起。

　　那起什么好呢？

　　这可是个巨大的难题。

　　魔界的子民已经因为这个欢腾了好些时日，大家手舞足蹈，笑逐颜开，逢人就问上一句，“有好名字了吗？”仿佛添丁的是自己家里。他们还一批批自发地将集思广益来的名字誊抄成册，送来了魔皇府邸，顺道见一见可爱的小公主，乐呵呵地夸上两句，再横眉吐气地回去家里。

　　清洄觉得好玩儿又不可思议。

　　她阿爹一拳砸在掌心里，说：“大道自然性空，照临四方曰明，咱们的小女儿是魔界的公主，取这么个名，要她不以物喜，泽披天地，坚定几心。”但是她阿娘不满意，觉得小女儿乖巧可爱，欢欢喜喜，做什么要学西天那些神棍，给她安这么个超然物外的名。

　　她阿娘窝在阿爹怀里，一页一页地翻着书册，整个人霞明玉映，温柔美丽。她指着一页书说：“容仪恭美曰昭，中情见貌曰穆，我倒是希望小女儿俏丽天成，吐字如惠。”但是她阿爹借口水烧开了，一个人跑去书房里笑弯了腰，等站起来时见到桌上那一堆一堆的“集思广益”，就又是一副苦脸愁眉，末了叹一口气，自洽曰“幸福的烦恼”。

　　羲和躺在摘星楼的屋顶上摘星，初夏里的凉风扬起了他的发梢和衣角，他笑说：“我以为这件事情你比较擅长。”

　　清洄坐在他脚边，足下临空，回过头去轻笑着问：“何以见得？”

　　羲和说：“我听说你参与了命轮上的创生过程，想要创造灵魂，自然少不了名字。”

　　清洄也伸手捞了一颗星星，在初夏的凉风中把它煅烧成透明，然后再放回天河里，她说：“朔飔。”

　　****

　　【朔】字从逆省，从月。“逆”意为“走向新来者”。“逆”省与“月”联合起来表示“迎接新月”。本义：新月。农（夏）历每月初一。引申义：1.新生。初生。2.（时间、空间）起点。说明：“新月”是夏历每月开头之日，引申为“初生”、“开头”。如“朔”可指清晨，这是一天的开头。“朔方”即北方，这是因为北方是阳气始生之方，是阳气运行的起点所在)。

　　【飔】字，意为“凉风”。

　　****

　　很多很多年以后，久到七条混沌之龙中有四条都化归回天地，人间会出现一首口耳相传的童谣，虽然这只童谣同这个故事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凉风”这个概念，却是足足地深入人心，唱曰：

　　凉风山上凉风起，吹到山下百泽里。
　　百泽医仙打喷嚏，被人笑话不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