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底生花》南宫砚

15、Chapter14

　　放学的一路，陆珩都感到有点不大自在。 从再一次看到梁书业的时候开始，他那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思绪，就又不自觉地飘向那天的记忆。那天，他昏迷前最后的记忆，还是在操场边，醒来的时候却已经躺在医务室的床上了，身边也只坐着梁书业一个人。他是怎么到达医务室的？越想，陆珩越觉得心脏跳得快得难受。 那天，梁老师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陆珩总还是觉得有些东西本来应该已经拥有了，却又没有，心里有一股极其可悲极其可耻但是又无法排遣的失落。 他选择不说话。 因为他不想让梁老师觉得，他太想要得到。 梁书业偷偷地用余光瞄着陆珩。 今天放学的一路，他都很少说话。 这让梁书业感到格外不安。 “身体感觉好点没有？”梁书业轻轻地拉上车门。 “嗯。”陆珩也轻轻地拉上车门。 “没有别的不舒服了吧？” “没有。” 他似乎真的不是非常想说话。 梁书业想要解释一点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唐突。 他不是一个容易心烦意乱的人，但还是发动了车子，猛的踩了一脚油门。 车飞速地行驶着，窗外的光影流动，两个人缄默无话。 各自的心事，也都在疯狂地酝酿发酵。 梁书业愈是努力，愈发清晰地想着那个执拗的姑娘，说着“你应该不大了解他”的时候，眼神里那种理直气壮的甚至鄙夷的味道。 在一起之后，陆珩从来没有和他说起过这件事，梁书业安慰着自己，也许是陆珩还并不知道吧，也许女孩子只是想先试探着让他放手。 快到陆珩家的时候，梁书业觉得再不说就没有时间了，便也顾不上突然，开口就问：“你知道沈歆喜欢你吗？” “……知道了。”这个没有任何开场的提问，把陆珩吓了一跳。 梁书业的脑中一阵轰鸣。 “你怎么会知道？她和你表白了吗？” “没有表白……但是我知道了……” “你甚至就没有告诉我一下的意思吗？！” 他已经尽力，却也做不到控制自己的声音不发抖。 陆珩吓了一跳，他甚至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见过梁老师生气：“我……我也是今天刚知道的……” “她怎么和你说的？” 面对梁书业的步步逼问，这下陆珩是真的傻了：“她……也没怎么说……就是……” 他本来紧张起来，话就说不全，又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怕是说错了什么会让梁书业更加生气。这会儿，在十点多钟的街头，梁书业已经把车开得飞快，每转一个弯，都感觉车座位在晃动。 终于在原来停车的地方停下。 梁书业手搭在方向盘上，含了含下巴，不说话。 路两边的灯稀稀拉拉地开着，光亮局促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渐入深夜，整个车厢里都是凝固住的黑暗和沉寂。 他在等着，等着陆珩多少给他一点解释，哪怕，稍微撒娇一下都可以。他太清楚了，说再多的话，生再多的气，也都仅仅是因为恐惧。一年有余的挣扎至今，太多太多只能一个人吞咽的悲伤和痛苦，现在，便太舍不得失去了。他的愿望明明是那样的小，小得只想听陆珩说一句“梁老师，我是你的”，而已。 可是陆珩不明白，他不明白怎么结束这样的僵局。他太害怕失去了，所以一声不吭，生怕说错任何一句话，生怕就这样失去这个，好爱好爱的人。 凝固的空气之中，尽飘散着香水的气息。 沉默了将近一分钟之后，他想，他在等的东西，估计是等不到了，最终很小声地说：“那么，我走了。” 陆珩拉动车门，“咔哒”一声，应声而亮的照明灯，一下把黑暗撕得七零八落的碎。 车外的风，从门缝里窜了进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就想这样走吗？！ 陆珩只觉得刚刚探出的肩被一把箍住，车门“框当”一声被重新关上，随后“咔哒”的轻响，伴随着所有车门的锁都被严丝合缝地扣上。 他还没来得及惊呼，嘴唇就被毫不留情地封了个严实。 漂浮的香气随即倒灌进他的身体。 黑暗中那股一直在积蓄的能量，终于，顷刻间决了堤。 延时关闭的照明灯被拉灭了，梁书业不想他看见自己眼里的痛苦。 他几乎是报复性地吮吸咬噬着陆珩的嘴唇，疼痛甚至让这个少年倒吸了一口凉气。 吸气的声音混杂在牙齿碰撞的响声里。 疼吗？ 你哪里有我疼啊。 可是除了急促沉重的呼吸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少年倒是一声不吭。 几十秒钟之后，少年甚至缓缓地用手回抱住了他。 梁书业的心立刻就软了。 他渐渐松了手上的力气。 黑暗中，能看见少年亮晶晶的眼睛，不知道是因为他会发光，还是因为眼里盈满泪花。 被梁老师轻轻揽到怀里之后，陆珩听到他在自己耳边，吹气一般地轻声说着：“我爱你……” 所以他一眨眼睛，眼眶里的眼泪就毫不客气地，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梁书业感受到肩膀上温热的液体，顿时感到，自己刚刚到底在做什么啊。 “对不起，亲爱的。”梁书业轻拍着少年的背，“别哭，我会受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