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底生花》南宫砚

12、Chapter11

　　梁书业就这样抱着陆珩穿过了大半个校园。
　　这个评上了园林式校园的学校，风景和自然环境实在太好，有湖又有桥，路过了的街道边的树洒下稀疏的阴影，湖边的石子路坑坑洼洼让人跑也跑不快，只得多听一会儿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卿卿我我。
　　他虽然跑着，手上却很稳。
　　怀中的少年呼吸似乎渐渐平静下来，脸上带着安宁的神情。衣服上的汗水稍稍浸湿了梁书业的胸口，一阵阵不是非常明显的温热。梁书业的左手握着他的肩头，右手托着他的身子，所有肌肤相亲的温度，都让人沉醉不已。
　　他似乎轻得抱起来一点都不叫人费力，又似乎重得梁书业觉得用一生的光阴也担负不起。
　　推开医务室的门，那个上了年纪的女医务老师吓了一跳。
　　全校只有这一个医务老师，任何同学的头疼脑热都要来找她。不同于其他学校，这个医务室的老太太不仅对同学们态度很好，嘘寒问暖尽心尽力，更是长得慈眉善目，大家都很爱戴她。每年高一军训的时候，她都拎着她的小药箱坐在树荫里面，和蔼地笑眯眯地看着这群年轻的孩子。这幅光景，一直存在于很多学生的心中。
　　“可不得了了，这是怎么搞的啊？”梁书业把陆珩平放在医务室后面的床上，老太太就赶忙迎了过来。
　　“以前没有参加过长跑，估计是一下子跑伤了。”
　　老太太给他听了听心跳，大致检查了一下：“运动性过度紧张，先让他躺着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这边也有空调，凉快一些。这小男孩儿似乎身体本来就不太好，有点轻微的心率不齐。”
　　“哎呀这些小孩子真是逞能，自己身体状况怎么样，能不能这么跑自己还没数吗？”老太太气呼呼地到里面的药品柜翻翻找找，“我给他找点葡萄糖水。你把他领口的扣子解开几颗，免得他喘不过气。”
　　这回，换是梁书业喘不过气了。
　　老太太则还在那里念念叨叨，说着学校这个校服设计的材料真不好，又硬又不透气。
　　他的指尖碰到少年领口的时候，感到脑仁儿里一阵轰鸣，胸口被紧紧束住的闷。一股从心脏沿着肩膀、手臂、手腕最终传导到手指的电流，让他顿时感到连解开扣子的那一点点力气都被夺去了。
　　“愣着干嘛呢？”老太太从药柜后面探出个脑袋。
　　“哦哦，没有啊。”他一惊。
　　校服领口总共有三颗扣子，梁书业在“解一颗意思一下”和“除了解开简直想把所有扣子都扯掉”的摇摆之中，迅速地解了两颗，然后背过脸去。
　　老太太刚把葡萄糖水放到桌上，电话就响了。
　　“喂？嗯是我。哎呀这可怎么回事啊？行我马上过来吧。”
　　她转过头说：“真是不好意思啊，那边有个小同学好像是骨折了，我去给他看一下，不行估计还要送医院。你是他的……？”
　　“……”梁书业沉默了两秒，“班主任。”
　　“哦，那麻烦你在这边看着他一会儿，只要醒了就给他喝点糖水。”
　　“嗯好。”
　　“如果起来没什么不适就应该没太大关系了，如果不行就给我打电话。”
　　“嗯，您放心。”
　　老太太可是见不得小同学受伤，拎起药箱就急匆匆地走了。
　　梁书业从边上拖过来一把椅子，在他床头坐下。
　　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他的身上。他看起来那么瘦，没有一点儿多余的肉，解开的领口里若隐若现着光滑的脖颈和明显的锁骨。
　　梁书业就不禁想着这个夜夜入梦的少年和所有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梦境。
　　于是呼吸就渐渐不平稳了起来。
　　这个少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任由身边的这个人心中波涛汹涌。
　　终于，他鼓起勇气站起身来，却还未等到能俯下身靠近少年，少年的睫毛就颤了几颤，随后睁开了眼睛。
　　“梁……老师……”
　　梁书业屏了息，压住了刚刚明显已经超速的喘息。那些准备好了的，就快要得到的愿望，都像是被突然拉掉了电闸，滴的一声就全部消失了。
　　他露出微笑：“醒了啊。”
　　接着把陆珩扶了起来，他靠在床头。
　　“老师……我……怎么……”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担心，加上刚刚偷偷摸摸却没能得逞的郁闷，梁书业那些原本喷薄而出的愤怒和责骂早就已经被磨得没了脾气，只是看着他脸上那没有血色的、虚弱的神情，有点痛苦地笑笑，给他端了葡萄糖水。
　　陆珩当然知道是自己犯了错的，就默不作声地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着。
　　“感觉好点没有，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没……没有……”
　　“你有没有听说过你有心率不齐？”
　　陆珩抬头看了看梁书业的眼睛，随后又垂下脑袋：“听说过……”
　　“那你怎么还做这种事情？！”
　　“很小的时候了……我都不大记得清……后来都说好了，就没当回事情……”
　　梁书业听完，点了点头，低低地说着：“不会有下次了。”
　　他像是在和陆珩说话，又像是在自己念叨，在埋怨自己。
　　“对不起……”
　　陆珩明明身体还没恢复，就又委屈巴巴地在这里认错，让梁书业更觉得心里一阵抽痛。
　　他好想拥抱他。他还在怀念刚刚一路上的，怀里的温度。
　　可最终还是没有。
　　只是轻轻地握住了陆珩垂着的手。
　　那是他们第一次牵手，两个人都同时感受到了一种陌生又新鲜的喜悦。
　　最终还是陆珩先笑了。他还是藏不住快乐，忍不住要表现在表情上。
　　“梁老师，我……我好喜欢你啊……”
　　“那你倒是少让我操点心啊。”梁书业捏了捏他手背，“我的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