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华年》思华年1992

4、帅哥的烦恼

　　师大的女生宿舍楼，男生是不能进的，要临时找人的话只能在门口传达室打传呼电话到寝室。这几天传呼电话机坏了，男生们只能在宿舍楼门口守株待兔，见着有女生进楼就逮着人家给朝里带信儿。
　　今天一大早老七出去晨跑回来，就被一个男生给逮着了，求她“给六号楼502的张小弦带个信，让她下来一趟。”
　　老七诧异，重复了一句“小弦？”
　　然后那帅哥下意识地说：“对，小弦。”
　　老七顿时从这亲昵的称呼里嗅出了一丝暧昧，便火烧了尾巴似的窜了回来要拷问小弦。
　　小弦听老七这么有来有去地说了缘故，倒愣住了。老七说的帅哥，自然是朱全无疑了。可是朱全和小弦每次都是上次约会完就定好下次约会时间的。比如昨晚吃完小吃送小弦回来时，朱全就和她约好了明天晚上一起去艺术系报告厅听一个讲座的。可是为什么今天一大早就急吼吼跑来找她呢？小弦实在是想不明白。
　　可是人家还在楼下等着呢。小弦急急起来穿好衣服从自己的上铺爬下来，老七在旁边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追着问，小弦只得安抚她，下去问了什么事之后一定回来从头到尾全部交待。
　　小弦穿着拖鞋就飞奔下了楼，远远便看见朱全站在宿舍大门外的一棵槐树下，又高又挺拔。小弦跑过去，见朱全一脸的懊丧，忙问出什么事情了。
　　昨晚和小弦约会完一回寝室，朱全便被辅导员抓了去谈话，原来政教系的毕业实习有变动。朱全本来是被定在本市某中学实习的，下周开始。谁知本市下属某乡中实习人数不够，辅导员便来做朱全的工作，希望他补上那个缺。朱全一时软弱，嗫嗫嚅嚅答应了下来，可是越想越郁闷，愣是一夜没睡着。更糟糕的是，因为地点偏僻，系里要求明天上午就全体集合，出发去做准备工作。为期一个月。
　　小弦听了暗暗松了口气，心想：
　　“还以为出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呢。不过才分开一个月嘛。”
　　看朱全慌张的样子便有点好笑，又觉得感动：他是对自己用心所以才会这么举止失常吧？
　　朱全要小弦陪他一天，小弦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赶紧跑回去换衣服换鞋子，又跟老七指天戳地拍胸脯地保证，晚上回来一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竹筒倒豆子不留一粒余粮。
　　还好这天早上那其余六位一半去了英语之角，另一半都纷纷约了男朋友们这里那里踏青去了，宿舍里只剩小弦和老七，否则就老七这么一咋呼，小弦简直无法想象大家会起哄成什么样儿。

　　小弦草草打扮一下，又匆匆咽下去两块蛋糕，便下了楼，和朱全商量去哪里消磨这一天，朱全说去江北吧。俩人便走到学校门口公交站，坐了公交车往江边去。朱全一路闷闷地不肯说话，一脸忧郁的样子让小弦很是有点心疼。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
　　平时念熟了的这些词句今天终于有了现实背景可以安放，心中被戏剧化了的忧伤和惆怅变得更加哀婉，也格外动人。
　　小弦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跨越时间与空间的巨大鸿沟，与那些古人心心相印了。
　　到了江边，朱全去买了过江的船票，俩人倚着栏杆看这条大江。脚边是白浪滚滚，逝者如斯，目力所尽处烟波浩渺水天一色。
　　虽然对这条大江已经太熟悉了，小弦还是顿时觉得胸臆开张，眼前心中一片澄澈，满心的儿女情长也如潮水般退去，倒是涌上来一点豪迈之意，于是忍不住对朱全笑道：
　　“咱们今天来对了，只要看看这条大江，就觉得什么愁都没了。”
　　朱全可没这么觉得。郁闷之下忍不住说出了昨晚一夜辗转难眠的心思：
　　“小弦，我实习给分到这么个破地方，只怕回来后毕业分配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不知道吧？实习单位和分配单位常常是挂钩的。要是最后真给分到那个山沟沟里，我这辈子可就完了。”
　　小弦瞬间仿佛被一瓢冷水浇透，这才明白朱全如此闷闷不乐是因为担心毕业分配，而不是因为离愁别绪——啊自己还真是很会自作多情啊！
　　所以，今天要自己陪他一天，是为了…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