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华年》思华年1992

3、有帅哥

　　之后朱全又约小弦出去了两次，一次是去逛市里的公园，一次是去夜市小吃。
　　去公园那次朱全还借了个相机带着，三十六张的富士胶卷，小半天就拍完了，还请路人帮着拍了几张合影。那个帮拍照的中年男人很有意思，拍完后问他们：你们就是本市人吗？朱全说是啊，那男人略略诧异道：哦？本市的小青年里很少有你们这么样貌好的喂。
　　师大在南方一个小城里，本地人大多身材娇小，脸孔偏精致型。朱全其实也是本市下属的小县城人，然而偏偏长得高大，眉目深刻俊朗，倒像北方的男孩子。小弦是地道土著，却也清秀颀长，不是典型的本地嗲嗲甜甜小小的女孩子形象。那男人说话里带着的明显的赞许意味让小弦那点小小的虚荣心很是满足了一会子，因为知道自己其实样貌普通，这回被赞，八成是因为跟朱全在一起沾了光。
　　啊，手拉着手在夜晚校园的林荫道上漫步，在公园的人工湖上泛舟，灯光晶莹的夜市里两个人伙着同喝一碗酒酿水籽，或同吃一根烤串……这不就是恋爱的样子吗！
　　这大半年来，尤其夜晚时，尤其周末时，常常光顾小弦的种种莫名的空虚寂寞冷，这些天里全部烟消云散了。一直暗暗绷紧了的那根神经也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小弦觉得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对自己的十八岁说：看，我没有把你给白白荒废了！

　　又是一个周日。清晨小弦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便是想朱全，想他现在在干什么，想他睡眼惺忪地起床刷牙刮胡子会是什么样子的，想他干燥温暖的大手，想他笑起来微微皱着的鼻翼，想他那天晚上讲的那个笑话……想到这里小弦忽然有点心虚——那个笑话实在是太老掉牙了。
　　总之，有关朱全的种种，都是那么新鲜的感觉——原来男孩子的世界是这样的啊。
　　然而新鲜的甜蜜里，还是夹杂了一点点蜻蜓点水般的怀疑。那一点怀疑虽然模糊，却不容置疑。朱全的谈吐，还有，他的见识，他的眼界，他的判断，甚至，他的智商？……小弦被自己吓到了：不是说热恋中只有女孩子才会智商为零吗？为什么自己都爱得这么认真了，心底最深处那只冷酷理智的眼睛还是没闭上呢？
　　“天灵灵地灵灵，小弦你只是在发神经……”
　　小弦把头蒙在被子里，一遍遍念经来逼着自己关上那只永远在冷冷旁观的眼睛。念着念着又睡着了。
　　小弦虽然家在本市，却和学校恰恰成对角线分布，一个城南，一个城北，每次穿行要倒上两路公交车，晃荡去两个多小时，所以小弦平时都住宿舍，也就周末才会回家。这段时间跟朱全谈恋爱，干脆连周末也不回去了，打电话跟爸妈扯谎说周末系里有活动。

　　“小弦！小弦！”
　　忽然就被一阵狼嚎似的声音给吵醒了，小弦看都没看就知道是老七。老七比自己大一岁，假小子一个，连声音都是哑哑的，小弦常笑话她还在变声期。
　　“干！嘛！”
　　小弦以毒攻毒地大声吼了回去。
　　“有帅哥，有帅哥啊！”
　　小弦掀开蚊帐，见老七踩在下铺的床档上，在自己枕头边探出一个短毛的脑袋，满脸惊恐的表情不像是见了帅哥，倒像是见了鬼。
　　小弦侧过身来，呼噜了一下老七的短毛：
　　“新鲜！咱们师大啥时候有帅哥出没啦？告诉你啊，师大四年，老公猪赛貂蝉。”
　　老七听得一个腿软，差点从半空中掉下去。
　　“小弦你……就算你说的是真理，咱们也含蓄点，不要那么赤裸裸好不好？”
　　小弦从被窝里探出胳膊用力伸了个懒腰；
　　“真理本来就是赤裸裸的。”
　　小弦也只有和老七说话才会这么裸裎相见。老七看上去风风火火，其实寝室八个人里最数她脾气好，简直就是温柔本柔，纯真本真。可惜女孩子的好，有时候只有女孩子才能发现，男生都当她哥们儿处着，拍肩搭背什么的一点儿也不忌讳。外语系男生少，因为老七的短发假小子打扮，连辅导员都常常拿她当男生使，搬书抬桌子什么的。
　　话说老七被小弦这么一打岔，愣了好一会子才回过神来：
　　“帅哥啊！是有帅哥来找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