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华年》思华年1992

20、礼成

　　婚礼如期举行，迎亲，车队，宴席，司仪讲话，父母讲话，敬酒，收红包......完全比照着当时小城里的婚礼样板来办。小弦穿的大红婚纱裙摆太大，走动起来朱全简直难以近身，从头到尾都靠老七跟在后面把裙幅收着抱着托着，大冬天的忙出一头热汗来。小弦心疼，戴着雪白手套的手从捧花里腾出来，呼噜了一把老七依然倔强的短毛：
　　“我自己小心着点就好，你去那边椅子上坐着歇一会子去。昨天坐了大半天的火车过来，今天一大早又跟着我起来化妆打扮，你看你，眼珠子都是红的。”
　　老七瞪着小弦：
　　“别跟我虚情假意了！昨晚是谁扯着不让我睡觉的？大半夜的痛诉革命情史不说，还花痴大发作，说什么‘哎呀！真希望现在身边躺着的是我们家朱全宝宝呀！不是你王老七呀！’”
　　老七捏着嗓子，学得惟妙惟肖，小弦身上不由得一阵恶寒，一时全忘了自己眼下娇滴滴的新娘子形象，一记飞腿便踹了过去。老七自然深谙小弦套路，略一偏身子便躲了过去，倒是小弦自己，踹出去的右腿被婚纱里面一圈圈的裙撑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个大头朝下，朱全和老七慌得一左一右紧紧拉住，总算踉跄站住没出丑。朱全皱眉：
　　“今天这么多人在这儿，你可别折腾个什么事故出来了。”
　　小弦乖乖地说：哦。
　　老七蹲下来替她重新把裙摆理好，站起来后到底忍不住，附着小弦耳朵偷偷问：
　　“你从来不喜欢红色衣服的呀，等会子敬酒时候穿的旗袍必须是红的也就算了，怎么连婚纱也穿红的啊？”
　　小弦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叹口气，瞥见朱全正在那里和几个亲戚说话，便也压低了声音道：
　　“没办法呀！我公公婆婆沉迷封建迷信不能自拔，老早就打过招呼，结婚时候不许穿白色婚纱，不，吉，利。”
　　老七张嘴正准备说什么，见朱全在那边招手，于是忙又尽职尽责地抱住小弦的大尾巴，催着小弦走过去。
　　是成欢欢来了。
　　成欢欢今天打扮得淋漓尽致，小弦看着她脸上的妆面大概比自己的新娘妆还要厚，在饭店大厅璀璨的水晶灯光下唇红齿白满脸生春地笑着，雀斑自然也是一粒也看不见了。
　　小弦瞬间振作起来，紧一紧手脸，收了收仪态，朱全也打叠起他的招牌阳光笑容，跟他的职场贵人寒暄问候个没完。
　　小弦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小鸟依人地偎在朱全身边，一手拿捧花，一手紧紧地挽着朱全，对着成欢欢露出八颗牙齿式的最标准最端庄的微笑。
　　然而成欢欢目光如炬，一眼便瞥见小弦挽着朱全的右手，正无意识地一下一下轻轻抚着朱全的胳膊。成欢欢被这亲昵又暧昧的小动作刺激得顿时笑容有点挂不住，直接丢下一句“我进去看看其他同学来了没有”，便大踏步走向里面的宴会厅。倒是让小弦和朱全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老七冷眼旁观这许久，待成欢欢离去后，又跟小弦咬起耳朵来：
　　“那啥，你是不是跟这位女士有仇？结束后需不需要我去灭个口？”
　　小弦才疲沓下来，听老七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不由得又绷紧了，低声骂道：
　　“瞎眼吧你！谁不知道本新娘子不但美丽大方而且还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哪里有什么仇人！”
　　又捧起花束到胸口作捧心状：
　　“我爱朱全，所以我也爱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
　　......
　　老七差点连昨晚的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算了吧兄弟，别搁我这儿装琼瑶了。我还不知道你，越讨厌谁就越是装出一副礼貌周全的大尾巴狼样。我看你刚才起那范儿，快赶上国际礼仪小姐冠军了吧？可见跟这位成女士梁子结得挺深呐。”
　　小弦听得直翻白眼：
　　“我说老七啊，你装点儿傻会死吗？有句话叫‘慧极必伤’听说过吗？”
　　看看朱全正被司仪拉过去商量什么事情，于是压低声音道：
　　“这个女人吧，她......她她她觊觎我们家朱全很久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是不是这个道理？我告诉你，我......厚！大舅妈！大舅！你们来啦！我爸妈在这个后面呢，对对对，那边那边，那个通道过去！”
　　小弦忙着带路，抬脚就走，可怜老七为了收拾她的大尾巴，差点一个狗啃屎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