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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择吉安床 ...

  •   沈德音握着姚妈的手,只知道跟着前面人走,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深一脚浅一脚好像借不上力,懵然间脑袋里乱哄哄的一片空白,陈正则的那句话绕着耳畔来回的旋转回荡,声音浑厚低沉,身边姚妈一路小声颤抖着念叨阿弥陀佛,一面支撑着她的身子碎步向前赶。后面的人也都低着头只是跟着,这时候也没人注意身边的景物了,溜溜的顺成一队,谁也不出声。

      陈锋叹了口气,怕什么来什么,本来就算计着时辰避开这一遭,没想到他走后牵涉的人又翻了一倍,都拖到了正厅门口去审,居然现在还没打完。更兼有季斐章这样的莽人,生了双眼睛怕是用来吃饭的。走的时候特地瞒着他以防他非要跟去凑热闹,回来的时候明显是要躲开他们,这个人倒是眼尖了起来,破鼓的嗓子一吼惊的他汗毛都竖起来了,不该让蒋期看着他,应该让蒋期直接把他扔出去撒到山上去疯,油盐不进的铁秤砣,这下倒好,才试探着解释了几句,根本没人搭理他。哎,将军的亲事坎坷啊,原来定的那个是个不争气的,退亲就大闹了一回,这位的人物品貌与将军很是相配,可是第一面就弄成了这样。人家夫妻见面都柔情蜜意,花前月下的,这里倒好,直接看了一场血花飞溅,就差沾一身血点子了。也得亏这位性子沉稳镇定才没闹得收不了台,不愧是老夫人中意的人。只是白费了一路的嘴皮子和计较,越想越气,心里计较着给季斐章添上一笔黑账,面色不显,只是笑着自言自语介绍府里的杂话,只怕没谁分神细听。

      这样一路走下来时间上缩短不少,眼看着走到了主屋一边的侧房,陈锋向前推开门,对着沈德音道“这两日怕是要委屈夫人在这里歇息了,屋里的人请随意驱使,府里的丫头,干些粗活还算可以,另外的人也会安排妥帖,请夫人放心。”沈德音稍稍回神,回了一句有劳,和管家作别。好容易静了静心,扶着姚妈挪进了屋子,把屋里的丫头支开,四个人暂且没有别的话,围坐在桌子旁灌干了一壶茶。眼瞧着最后一滴茶水从壶口掉了出来,沈德音清了清嗓子,苦笑道“头一回见面,吓得我手脚发软,一句客套话都说不出。”佩琼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看见他们围着一圈在说笑呢,竟然是为了这个,姑娘,今后怎么办啊,将军他会不会......”渐渐说着就没了声音,眼圈红了,眼看就要哭出来。佩琚年纪比佩琼大一些,人也沉稳,听了这话心里觉得说的不好,却也拿不出什么话去安慰,姚妈到底年纪大了,一路上车马劳顿又惊了一回,此时正伏在那里要把气喘匀,故此一时间屋里竟然又静了下来。沈德音拿手指去沾在桌子上滴落的茶水,轻轻划出些痕迹来。定亲那天母亲在她房里坐到半夜,把她看见的、听到的、托人打探的有关陈正则的事情都说给她听,末了用手抚着她的头发,布满血丝发肿的眼里噙着泪,“陈家家风森严,他是个上进的好孩子,只是现下情形如此,你今后怕是在他身边要吃些苦。德音,只是委屈了你。”彼时烛火昏暗,她还拉着母亲的手柔声安慰。想着那些事,沈德音把手指收回拳里,指尖上的水沾湿了手心,有些凉意。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不会,他不是那种人。”

      简单的收拾了衣物和床铺,晚饭也只恹恹的动了几口,姚妈去和陈正则那边谈论些成亲的事,临走时叮嘱要她先不要就寝,等着敲定细节。走到门口想了想,把佩琼也揪走了。屋里剩下的两个人无视了小丫头求救的眼神,相视一笑,姚妈总得带一个胆子更小的,万一架子没端住也好拿来做衬,谁还能比这丫头更先失了仪态。记着姚妈的话,沈德音只好洗了澡披着半干的头发倚着看书打发时间。等到屋里要掌灯的时候,人仍叫陈锋送了回来。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就连佩琼也双眼发光,一直捂着嘴笑。佩琚置换好了灯罩,一脸的疑惑“这定是又吃了陈总管一路的奉承。”佩琼嘴快,一顿的叽叽喳喳,讲了一通发生了什么,把陈正则夸到了天上,“将军许是有事,前一半是和管家说的,后一半才到,话也不多,听得很认真。刚到的时候把我吓得都不敢喘气,见他没那么吓人,才敢偷着看看他长得什么样,哎呀,将军生的真好,和姑娘正好相衬呢!”姚妈抿着嘴坐在桌旁听,等佩琼歇下来倒气,接着说了些正经事,“将军说一切听姑娘的,从简就好,说让姑娘好好歇息两天呢,这不,外头送来的东西都是将军提的呢。”沈德音笑笑没说什么,示意她知道了,姚妈顿了顿,有些揶揄着对着沈德音道“我看将军也很好,之前是治军严格罢了,自然是他的本分,日常里也该是个知理疼人的,确实和姑娘相配。”先前佩琼那一番话就让她有些耳热,姚妈这一遭来得更直接,带着些已成家的长辈的期盼和打趣,看得她只觉一股热气撞上来,忙拿书挡住了脸倒在床上,声音闷闷的从书后传过来“累了,我直接歇下了。”听着其他人收拾妥当撤了出去方敢出来,脑子里却突然想起白日里对视的那一眼,心跳的厉害,忙拉过被子翻身转了过去。

      思绪翻涌间好像也没睡实,听见佩琚叫她说有人要见她,心下惊奇,推门看时时仍然是家里的园子,更觉惊异。一路飘飘荡荡,看见亭子里背对着她坐着个人,走近看时果然是陈正则,正低头斟茶,好像知道来的人是她,直接开了口,“事情已经和姚妈说了,按你的性子来就是了。”然后抬头看着她,和初见的眼神一样,沈德音腿一软坐在了对面,两个人就这么看着,直到觉得自己脸上又烧起来了,沈德音才想起清了清嗓子,“将军怎么在这?”对面的人听了突然板起了脸,“对啊,我怎么在这里。”紧接着方才还飘着清香的茶水突然间从杯子里涌了出来,沾上了她的衣裙,却是一片冰凉,低头去看时,只看见满目的深红,从桌上直泼下来,触目惊心。登时出了一身冷汗,从床上睁开了眼,窗外早已天亮了。沈德音心里一片愕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与此同时,蒋期正从陈正则面前的桌案上把批示好的公文搬走,陈锋进来的时候他正闭眼皱眉用食指和拇指掐着眉心,另一只手虚虚握着,用拇指轻轻刮着手掌上的茧子。旁边没有外人,陈锋随手卷着袖子给自己扇风,一手把一大包红色的东西甩到他面前,坏笑着开口“可怜见的孩子,让草纸埋了一早了,来,哥哥给你看点好的。”一边翘着二郎腿摊在椅子上喝茶。陈正则没理他,打开了包裹,里面包着些凌乱混杂的东西,一个红色的东西沿着绸面滚动起来,在滚出去之前陈正则截住了它,拿了起来,是一颗红枣。陈锋喝饱了水,“给你俩撒帐的,可是一颗一颗挑的,其他的都齐了,就剩莲子还得等等。”陈正则垂头盯着那颗枣子,色泽纯正,形状饱满,不知怎么就想起一双眼睛,澄澈清透,好像一潭秋水。忽然听到那边笑出了声,童望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和陈锋勾肩搭背的瞪着他笑,“哎,我这点东西拿的好,勾的小正子思春呢,奇景啊。”那头声音圆润等着应和“是呢,谁知道你们这四个小光棍是阿正先成了亲。”“哎呀,你昨天不在,没看见,看人家的眼神都不对。”“放屁,你什么时候看他有眼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凌空一把毛笔飞了过来,两个人连忙分开闪避。笑的越发放肆,听见屋里的笑声,外面的季斐章哀嚎“谁大热的天在外面剥莲子啊,有完没完,今天怎么那么多事啊!”身边蹲着的人同样装模做样的干嚎起来,一身军服扎得整齐,正是那天笑出声的那个年纪小些的孩子,叫凌青平,看样子也就十七八岁,生的很白,在外面风吹雨打也不见粗糙变黑,此时被烈日晃得有些发红,嚎了半天只见汗水滚下来,而季斐章本来就比常人多黑了几个度,且平日里就衣饰散乱惯了的,两个人蹲在一起,面前的树荫里用荷叶盛着一大捧莲蓬,又可怜又好笑。蒋期抱着膀子在门口看得直咂嘴,伸手拉住了笑的花枝乱颤的童望安,“说正事。”童望安用手揉着笑的酸痛的腮,嗤笑道“就那样呗,原来留下的老兵油子,打不烂的地头蛇,计较咱们考虑着上头的关系不好动手,就要举起大旗上天作妖了。这一顿军棍打了就尿了,什么东西。”蒋期这头也不是很急的样子,“是有点扎手,得找个人来挑挑这里头的刺。”屋子里四个人默契的对视,一起看向院子里咬着牙扣着莲蓬的黑面大汉。活脱脱一屋的老狼,陈锋想想今后的事,自觉出完了气,身心轻松,惦念着府里别的事要走,回头叫身后的景象给吓了一跳,猛地憋了一口气吼了出来,“陈正则你给老子把那枣子吐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和谐字分别为:bao 乱、赤 l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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