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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当年初遇 ...

  •   姚妈顺着沈德音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轻抚了过去,拢了拢她鬓边的碎发,“睡迷了不是?等会打水洗洗也就好了。”沈德音抹了抹耳边的汗水,只觉得这亲近的感觉似乎已久别了,但这人就坐在自己身边,触手所及一片温暖,叫人不得不信,但另一面所感受的也是太过真实,药的味道似乎还在身边,况且前事种种皆有头有尾,虽然细节记得不全但不像是做梦。细细想来又不知从何而起,一时也不知道是身在梦中还是前尘种种都是虚幻了。向前靠了上去,心底仍然是烦乱,但是好歹也算有所依靠了,稍稍安定了下来。姚妈轻轻笑出了声,用手虚虚拢着沈德音的身体,小幅度的前后晃着,一边仍是扇着风道“我今日才赶着收了晾的东西,得了空估么着夫人也该醒了,才进来就看见流着一身的汗在哭,是做了什么梦了?才好容易撒这一回娇。” 沈德音赖在人家怀里,一动也不想动,事情太多,不知从何开口,更兼现在立刻能想起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又是生死,又是他人的下场的,一时间涌上来,鸡飞狗跳,闹得热闹。细说只怕也吓到姚妈妈,斟酌了一会,才开了口,声音也带了些鼻音,“不知道,乱的很,梦见好多事,有很些不甚合心,只觉得现在才是做梦。”姚妈听她说的模糊,还未及细问,先前吩咐打水的丫头进到了内屋,也听见了这一番话,又看着屋内的景象,笑着打趣道“夫人到府里这些日子我倒是头一回瞧见这样,醒的不巧了,要等到将军回来由将军来哄才是,也省的姚妈妈埋怨夫人不愿意往将军身旁凑呢。”一句刚刚说完,笑着放下了水盆,绕到了橱柜旁不住地摆手向姚妈妈讨饶,“佩琼只是嘴快,每次惹了人,犯了错,溜得比夫人见了将军躲得还快。”佩琚在一旁故意板着脸,一本正经的用一只手压着翘起的嘴角,姚妈妈刚才听完前一句还是作势要把扇子掷过去,等到佩琚说完时也掌不住笑出了声,沈德音叹了一口气,从姚妈怀里支起身子,“一件事说一辈子都不嫌烦。”说着下了床向佩琚摇了摇头直接走向了浴房。背后还传来三个女人互相取笑自己的声音。

      水是身边两个人进房前换好的,泡进去正好合适,沈德音满足的喟叹一句,把头放在浴桶边,望着房顶的木梁发呆。自己对现状没有什么记忆,和醒来之前的那段时光根本不能对接。但是自己却一直不能接受心里的猜想,子不语怪力乱神。所经所感实在太过怪异,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心下酸涩,想起按照自己与他的现状,今后可能真的会发展到那个地步。

      沈德音与陈正则的亲事是由双方的父母做主订下的。沈夫人与陈夫人是幼年的好友,后来又共同嫁到了京城,本应一直交好、常常来往,但是沈大人是一个四品的文官,陈将军又是武将,彼此虽说不是水火不容,但确实政见不和,不屑交往。两家的夫人十分要好且试图改善两家关系,故此有一段时间陈、沈两家时常强行相处。据说在一年中秋两个人一言不合吵了起来,沈大人将陈将军骂的狗血喷头,陈将军怒而掀桌、拔剑要打,两家才就此断了交际,只有两家的夫人彼此泪眼相对,不肯断绝来往。陈正则比沈德音年长六岁,等到沈德音六七岁时,陈正则正被他父亲丢出去撒野,故此两人幼时也不甚熟悉。紧接着再大些陈正则就进了军营,初始陈夫人也提过孩子们的亲事,遭到双方父亲激烈的抵抗。

      直到陈清之将军在前线遭人暗算,战死沙场。朝堂上对这件事诸多非议,最后竟不了了之。一时间,将军府的门瓦似乎低沉下来,各方对镇远将军府的态度也暧昧起来,原与陈家订了的亲事也借故退了,沈夫人怀抱着哭晕了的好友,一字一句把话掷到退亲的人的脸上去,将沈德音许给了陈家。陈正则二十五岁,在战场上豁出了命,接过了陈将军的称号,陈母身体一直不好,留在了京城由沈家照料,陈正则独自迁去了边城。同年守孝期满,沈德音带着嫁妆、挥别了父母亲人,去滁州完婚。

      当时是初秋,进将军府之前特地在城外休整了一天,陈正则没来,由将军府的管家陈锋带人把送亲队接进门。陈锋与陈正则在战场上相识,他自小无家可归,在外游荡,后来被卷进了暴乱,也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进了军营。在民间流浪惯了养成个圆滑机灵的性子,上了战场下手狠辣倒像变了个人,也没什么名字,都随口叫疯子,后来在陈正则成名的那一战里让人一枪戳穿了肚子,命大活过来了,却也就此从营里退了出来,改了个字叫锋 到将军府帮忙料理。陈锋领人到了时先不住地赔礼,看着脸色有的没的说了一车,把姚妈几个逗得掌不住,才把稍有愠怒的神色缓了下来,“实在是将军最近军务缠身,原来这等事都交给了我,那想我只顾着把将军与夫人的婚房先收拾了,盼望咱们娘家人要在这边城住的舒心,起早贪晚亲自监了工也才将将办完,只求夫人与妈妈和各位哥哥姐姐在将军面前替我遮掩才救得了我的命了。”一边说一边愁眉苦脸的装起可怜来。佩琼年纪小又是个性子跳脱的,听完这话在旁边轻声回嘴,“自己做错了事倒叫人家给你遮掩。”佩琚上前扯了佩琼的衣服,让她住了嘴。佩琼说话未必想了那么多,恰巧撞上了实情,沈德音无奈的牵了牵嘴角,由着看他继续左右逢源、装疯卖傻。一路上到底是也说了许多将军府的现状,搀着些当地风俗趣谈。按照佩琚后来的说法就是‘满嘴天花乱坠没几句实话,想说的都拌在胡扯里半真半假。’,沈德音一边看着佩琚耐着性子听马车外面的天南海北,一边透过半遮的帘子向外看,路边的店家铺面一点点向后撤,眼见着路越来越平坦宽敞,路边的景色也愈加规整起来,陈锋朗声笑了起来“将军府到了。”

      沈德音由佩琼搀了出来,在繁琐的裙裳的遮掩下舒展了几下酸痛的腿,抬头看向将军府,看着没有什么精美的装饰刻画,甚至有些粗糙,大门敞着,门口站着两行持枪的甲士,目光坚定,身形笔挺,枪尖上寒光点点,一看就是战场上风磨砂砺、见过人命的。整个将军府好像一柄巨斧直砸在地上,锋利尖锐、古朴广阔。心下暗暗感叹,不愧是边城武将做派。跟着管家走进了院子,隐隐见到院里围着一圈人,中间传来一下下闷响,看不太清楚在做什么。陈锋提前走了两步看了看,一旋身挡在一行人前,陪着笑脸,“从正厅走实在绕远了些,夫人随我从侧厅......”半句话还噎在喉咙里,身后传来一声沉厚的叫喊,沈德音只觉得自己耳朵上的坠子都跟着震了震,眼瞧着佩琼缩了半步,姚妈妈强撑着疲惫的身子,走到沈德音身边,握住了她的手。“疯子你一早去哪蹿了,来来来,看看这几个尿包!”越过陈锋有些颤抖的肩膀和有些扭曲的面容看向他身后,一个健壮得有些吓人的男人正向这边挥着手,身上的衣服也是随意系着,漏出胸口大片黝黑的皮肤,正呲着牙,被身边另一个表情现在和陈锋相似的男人一掌拍在了后背。那围的一圈人也都看了过来,神色各异又各个欲言又止,一圈塔一样的男人一动,倒是留出些空隙来,除了闷响声又听到了棍棒的破风声,眼瞧着一根漆黑发亮的军棍从人群里挑起来,迎着日光一晃,划了一圈,咻的一响,狠狠砸下去,落到一个□□、遍体鳞伤的后背上,闷闷的响。京城门府里的人哪里见得这样的,看的不太真切就已心惊肉跳起来,挨打的人看不见表情,却一声也没喊,不知是不敢叫喊还是已经打的昏死过去。除了这一个,中间还有一排都绑在凳子上,只看得见军棍翻飞,好似敲着鼓点,一声声的响,正面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陈正则正稍稍垂眼看着挨打的人,没有立时抬头,穿着一身黑衣,腰上别着一柄剑,宽肩窄腰,身形强健。气度非常,如一口未出锋的古剑。站在那样一群人里面,好像是一块镇场石,身边的人站位看似随意松散,实则都围着他。沈德音正看着他,他似有所感,抬起了头,四目相对,中间又是一棍打了下去,军棍一抬,带起些血迹,挨打的人终是没忍住凄声叫了出来,这边早已缩成一团、心下乱跳,这一声倒像提醒了什么,沈德音忙稍稍垂首别开目光,手里紧紧攥着,喉头一噎刚要叫出声,佩琼佩琚刚才就颤抖着一起挤在她身后,此时早一步尖声叫出来,这一叫倒是把她的声音吓回去了。虽说此时送亲的人多一些,但都吓得立在一处战战兢兢,好像一窝鹌鹑,沈德音死死撑着,挺胸抬头,也是面色苍白,不敢再看。反观另一面,除了挨打的那些,都神色如常,姿态放松,有一个看着稍稍年幼的甚至听见尖叫没忍住喷出笑声来。沈德音心跳的厉害,终于听见陈正则开口“陈锋,把夫人带回后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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