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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滅門 ...

  •   李太爺見前院擠滿了不懷好意之人,暗思:「這等陣仗,莫怪幾名教頭與門人毫無還手之力。」
      洪漣與兩名教頭看向自己兄弟與門人,覺悟自身命不久矣,紛紛望向李太爺。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李太爺邊道,邊仔細瞅了瞅來得都是些甚麼角色。「武當、全真、峨嵋、崆峒、丐幫、嵩山、霍山、衡山…還有些新興門派。各位英雄好漢,甚麼原因讓各位來我李府痛下殺手,都是為老夫的六陰寶劍麼?」李太爺問了,卻無人應答。
      適才發現,不見半個掌門或同輩人,淨是些生面孔,洪漣也覺有異,見那軍官看似年輕,對著怒斥:「賊配軍是那裡軍戶?」
      「反賊李晨璽,常年於貴陽聚眾滋事、強佔民地,與播州土司狼狽為奸;洪漣等五名退役官軍,知法犯法、助紂為虐,即刻拿下,送四川布政使司審理。」那官軍突朗聲宣讀政令,武林門派眾人靠向兩旁,讓出一條道路來,李太爺與三名教頭見得其官服上的飛魚刺繡圖,又是一驚。
      王羽忙作揖道:「勞大人費心,此些惡人,儘管交由在場英雄好漢,大人公務繁忙,王羽不敢耽誤行程。」
      「如此甚好,拿了賊人後著你親押四川,稍有差池,本官與你皆要掉腦袋。」語畢,與幾個隨從撤了,王羽躬身目送那官軍離去。
      「…朝廷任由這事,不,就是朝廷…」李太爺沉思道:「三位,你五兄弟自投老夫,盡力盡心,無以為報,今日老夫恐大限將至,便去,莫在此陪葬。」
      「老爺甚麼話!兄弟、徒兒慘死,血海深仇不報,有何面目獨自苟活!」洪漣大喊,一旁兩教頭亦大喝以表贊同。
      「如此便罷。」李太爺閉目插手。洪漣與兩教頭往敵眾殺了過去,與各派人馬交起手來,寡難敵眾,瞬即落了下風,兩教頭雙雙被亂劍剮死,不一會只餘洪漣一人困獸猶鬥。
      「這等腌髒鳥人,使得全非本家功夫,不知究竟來自哪裡,直是要嫁禍名門正派!」洪漣鬥得苦悶,心思道。見手上九環大刀與賊眾兵器交鋒頻頻,已鈍如鋸,左臂、右腿、頭頂全身皆受了傷,一隻眼被鮮血蓋得睜不開,卻只殺得賊人十分之一。當年馳騁西南滇緬沙場,惹得東吁不敢進犯的禿頂千戶,如今虎落平陽。
      再過了一陣,洪漣一刀橫檔著接住五支劍,從背後遭一劍削過左腿,終於不支,單膝跪地,俯著首,看來已精疲力盡,無力再戰。
      眾人包圍起來,小心步步進逼,王羽突令眾人住手,緩緩行至洪漣跟前道:「洪兄風采不減當年哪。如若單獨較量,王某並無勝算,無愧右軍都督府第一勇士之名。」說完躬身一拜,看似誠懇至極。
      洪漣沒有應聲,側目瞧著兄弟與弟子屍首,遙想昔日軍旅行伍間,同甘共苦時,淺淺一笑。
      「洪教頭,停手罷。」李太爺不忍,相勸道。
      洪漣抬頭,見了王羽頂上那油紙傘,才想到自己一身戎馬,卻未曾至江南一遊。突運勁擠出最後一絲氣力,喝了一聲,大手一把抓住那打傘之人左臂,來得過急,眾人還沒反應,見他一刀劈下,就要順勢劈向王羽,一旁忙出劍刺向洪漣腰腹,刀鋒凍在了王羽鼻尖前,打傘之人頭顱連那紙傘被削去大半。王羽面不改色,一手仍在撫鬚,賊眾紛紛抽劍,洪漣才轉身倒下,張著那隻眼,怒目直瞋發紅。
      王羽冷眼瞅了下洪漣,拿起那被劈得四散的紙傘,鬱鬱不快,往旁一扔。再看向李太爺,道了聲:「拿下。」
      李太爺一陣鼻酸,化成憤怒。
      見他自體內運了一陣深沉內勁,陣陣旋風吹出,本該滴在身上的雨水紛往一旁飛濺,又見他腳下鋪地石板驟然龜裂,頂上髮冠飄飛數丈外,實可謂「怒髮沖冠」。
      王羽嚇得退了幾步,眾人亦全傻住,直道是甚妖術魔法,李太爺雙目一閉,手相握於丹田,道:「老夫早說了,六陰的秘密,並非在寶劍本身。」
      王羽再喊拿下,眾人相覷不敢出手,一著霍山道服者衝上前,劍還未出,就讓李太爺一掌抓覆面首,瞬間竟失了魂魄,像傀儡掉線一般癱軟在地,李太爺再喝一聲,五指一張,爆了一聲雷震將那人如火砲般彈射出去,撞飛一旁數十來人。
      旁側眾人一瞧,見那人飛射出去之人面目全非,毫無氣色,似血肉遭榨盡,成了人乾。還未搞清狀況,李太爺又運一勁,旋風刮得更加猛烈,直讓人難以近他半步。
      賊眾慌亂,更有幾人腿軟坐地猛爬,嚎出聲來。
      「怕甚!全部圍殺上去,哪個敢逃。」王羽又驚又怒,不知幾時從哪抽出的短劍,梟去一拔腿將逃之人右腳,收劍再喊:「如若拿下此人,上報朝廷,重賞。」眾人一見此鬼神般的劍法,暗自叫苦,不敢逆了王門及朝廷的意,橫豎都是死,只得攻殺上去。
      李太爺伸出雙掌將自兩側刺來數十來隻亂劍全數抓下,眾人不解何以鐵鑄之刃刺他皮肉不進,再見他雙掌一轉反折,那些刀刃竟似活了,一支支蜷曲起來,自刃尖旋至護手,再至柄、再至握劍之手、臂、肩,成了一道道麻花捲,賊眾想逃,卻似讓一無形引力攫著不放,動憚不得,任由筋骨轉得軟爛,終於整個身軀像漿洗後的乾衣,遭擰出了整身的血水,自身上有孔之處瀉得乾乾淨淨。
      外圈圍著之人見了,再無人敢向前半步。王羽這才趕忙下令撤退,道:「今日得見此神功,不枉此行。王羽就此告退,改日再來討教。」轉頭狂奔跟著眾人離開李府,王羽只覺手腳冰冷,仍止不住顫抖,因而一個踉蹌摔倒,左右見了忙扶將起來,才又再走。
      李太爺緩過勁來,凝聚的真氣一放,適才遭鎖住十餘人一齊作了一道風車,往外旋飛出去,全都斷了氣。
      「爹、媽、師父,晨璽來賠罪了。…娟妹,若能再見妳一面…」李太爺感到乏力,跪坐在地,見他雙臂至掌似遭烈火紋過,脹紅、潰爛,雨滴打在身上瞬即蒸散,冒出陣陣白煙。
      「丫頭,平安走了麼?」李太爺語畢,沒了氣息,僵直住了。

      李小凡泣不成聲,連走帶爬跪到父親膝前。
      原來因李府早被團團圍住,沒能找到空擋逃出,便躲在府裡,由家丁與洪漣門人拼死掩護,後來詐死躲在房門外廊前屍堆中。聽得外頭廝殺,嚇得在裡頭直哆嗦,待沒了動靜,才探出來,以為已經無事,躡著手腳行到馬廄,卻沒半匹,連自己昔日那蘆毛愛駒也不見蹤影,心想也覺合理,定是那些賊人將馬放走了。
      突聽得圍牆另一側傳來賊人討論聲,道:「大人有令,往前院去集合。」本是逃生良機,失不再來,卻突一個轉念又入了穿堂,見李府內院果然沒人,躲進偏廳,自窗縫看往前院,幾次想衝出與父親、教頭等共存亡,卻不敢動,又不想走,只眼睜睜目堵了幾位教頭戰死,及李太爺殺退賊眾後,跪坐在地雙手一攤貌。
      看著往日熟識那些活跳跳的人,成了遍地死屍,不知今夕何夕。李小凡就這麼倚在父親膝上,兩眼無神,一動也不動,過了良久,雨勢已歇。
      李小凡突聽得門外有動靜,纔回過神來,忙使衣袖拭去滿面涕淚,使勁攬住父親仍在發燙的身軀,滿滿不捨,道:「爹爹恕小凡不孝,待平安脫險,日後再來給大家下葬。」抓著行囊,入穿堂自後門逃了。
      門外又進來二十餘黑衣人,先是讓府內景象驚嚇,聚首討論後,決議在府內找了個遍,領頭人見李太爺遺體,上前去行禮一拜,又領著眾人進了屋內搜索,似是毫無所獲,見了財物也不取。其中一較齡長者見了中廊慘死的侍女,有幾人面貌姣好,大嘆可惜。
      忽見一人來報,於後門附近尋得新踩腳印,眾人急往察看,方知適才還有人逃出,領頭率幾人追了出去,命餘下的繼續找查。
      那李小凡出了後門,拔腿要走,卻覺腳力孱弱,走得太慢。雖自小隨得洪漣指點,弄了些槍棒拳腳,卻因李太爺不甚支持,未曾下過苦功,三天打漁、兩天曬網。
      李太爺讓小凡去讀聖賢書,還請了講學先生到府,小凡為不負爹爹期望,認真用功,只為討爹爹歡心。想到此,淚水又逕自流了出來,一來是思念父親,又恨自己未用心習武。
      行到一半,見到貴陽城門,大門敞開而無半個衛兵,返頭一看來路,恍然想起門客弟子出外察看,才說這貴陽大街上裊無人煙,此時再見一旁屋舍門窗緊閉,街市上別說人了,連隻牲畜蟲子都不見,直似座鬼城。小凡感覺元魂出了竅,自天上鳥瞰著貴陽城,瞧不得半點生氣。一陣作嘔,胃腸翻騰,將早飯中飯都一併給吐了出來,她倚坐在城門邊,望著即將落入山下的日頭發呆,只覺雨後陽光特別耀眼奪目,彷彿這世上只剩自己一人,遂將雙眼閉上,不想再動。
      突然腦中浮出爹爹的面貌,交待她:「不可停歇腳步。」小凡跟著念出這句,起身出城。

      「且住!」才出城沒幾丈路,突聽得數人追奔在後,喊聲向著自己,李小凡一急,恨不得背上插翅,不料兩腳絆到了一起而摔倒,在地上翻了兩轉,行囊倒滿一地,那乾肉燒餅都泡了水。想起身再走,可雙腿卻發軟使不上力,氣得雙手直搥向大腿,淚水奪眶而出,猛向身後一瞧,見一羣黑衣人手持兵器疾速使輕功追來,嚇得失禁,只是全身衣物都已濕透,也分不出是雨還是尿。
      小凡腦中空白,兩眼一閉,只望是惡夢一場,再睜眼卻見黑衣眾已到了面前。
      「哪裡的小賊,你在那李府取了甚麼?」那帶頭人舉起匕首脅迫道。
      小凡讓此一問,開始啞然作不出聲,心思懷疑:「他們不識得我麼?所以不是來我家屠殺的那批人?是了,那他們把我當作進府盜取財物的賊人了。」突然靈光乍到,憶起昔日講學先生一口濃重四川鄉音,自己覺得有趣,有回一個勁地淘汽模仿,先生氣不過,向李太爺告狀,讓小凡屁股挨了父親幾下藤條,李太爺還允諾先生,若小凡再犯可使竹藤抽腳以示懲戒。
      「我…我見得這街上無半個人影,見了大戶人家,進…進去取些糧食,格老子的裡邊全是死人,這貴陽城是幹啥子了,不只死人,還出你等鬼魅來索命!」小凡操著四川口音回道。
      領頭人見這孩童口齒伶俐,但渾身污泥,穿著邋遢,打量了一番,心思這孩子許是川府人氏,家道中落,淪得作賊了罷。收起匕首,看了一邊打翻的行囊,就只有些乾肉燒餅及一個皮革水袋。
      「你不知道麼?今日江湖盛傳各大派要到貴陽李府討要一物,只是消息似是有人走露,貴陽城全空了,百姓們都跑了個光。」領頭旁一人蹲下與小凡道。「唉呦,這小賊讓咱爺們嚇得失禁了!」聞到異味,起身對著眾人道,大夥一陣訕笑。
      「啊…莫怪咱進府偷取食物如此順咎!各位大爺是啥子人呀?不是官府罷!如若不是,可憐可憐咱呀,餓得一日未進食囉,分些餐食與我懺不懺?」小凡再順著回道,心思這樣真能矇混過關就好。
      「小兄弟說笑,官府人士會如此著裝麼!」方才蹲下那人笑道,接著轉頭對著頭領細聲問:「師兄,怎麼著?」
      「不…不是官府你等…是哪裡…饒命啊,咱…咱什麼都不知道呀,那宅地的人不是咱殺的,不是咱,不是。」小凡雙手雙手掩至褲檔作態,心裡大喜,沒想到真能如此混過去。「格老子咱都讓你等嚇得尿褲子了。」
      眾人見了又紛笑出聲來,領頭的嘆了一聲,扔了幾個銅錢在地,小凡忙撿拾起來,往頭上的布巾裡塞,喜出望外,笑得闔不攏嘴,忙道謝:「多謝!多謝了!」
      領頭見她模樣狼狽,也不為難,道:「小兄弟回鄉去罷,近日莫再到貴州地方。」留下這話,率眾又往城裡去,押後一年長者回首看了眼自己,小凡邊碎念幾句說:「再也不敢來了、再也不敢、再也不敢。」那年長者嘴角上揚,似欲言又止,詭異的笑著令小凡相當不安,聽得小凡頻頻碎念,同行的喊了,他才轉頭跟上了隊伍。
      見黑衣眾人已遠去,緩緩起身,好不容易站定,雙腿也慢慢有了知覺,備感疼痛,原來是給自己適才搥得瘀青了。她瞅了自己的行囊,只拿了水袋,往北疾行了。

      黑衣幫眾纔過城門,停下了腳步,一幫眾問道頭領:「掌門讓我等來尋甚寶劍,卻是慢了一步?」
      沒等領頭回,一旁一高個兒便搶話:「今日的行動除了我等,應只有川府地區人士知曉。」
      一旁一瘦小幫眾再道:「是…王門?劍閣?還是峨眉?手段如此麤殘,竟將李府屠了滿門。唉!一無所獲,回程掌門怪罪該如何?」
      「掌門怪罪有我,莫怕。早些日子我便聽得風聲道是王門要率先,卻失算了,以為是入夜才來,沒想他們竟光天化日下為了奪物將人滿門殺盡。」領頭黯然道。
      又領著黑衣幫眾回到李府,留下數人回報,依舊毫無所獲。領頭再嘆道:「難道真的是已被搶走…還是那小兄弟?他偷走了甚麼?」
      一旁那齡長者大笑了幾聲道:「甚麼小兄弟,那明擺著是個姑娘!人家要偷盜還知要喬裝,師姪卻真沒看出?瞧你整日醉心習武,用心為咱們門派奔波勞碌,幾時才要討個姑娘作媳婦啊!」眾人紛紛熱議。
      「姑娘?喬裝?」那領頭不理會師叔消遣,若有所思。
      那領頭的師叔又道:「今次回到河南,讓師叔領著大夥去逛那洛陽城煙花巷,讓我那老相好的好好教教大家男女床第之事,小子們,你們一個都不許少!」眾人聞言大喜,頻起鬨瞎鬧,只見那領頭仍不茍言笑,領著眾人離開李府,行至大道旁一民家敲門,裡頭哪裡敢應,領頭便大腳一踹將門踹開,門栓也斷成兩截。黑衣眾見狀才紛紛住嘴,跟著上去,屋裡一對老夫妻,緊緊相擁著,手腳顫動不止。
      「你等來作甚,我們…我們什麼錢財都沒有!」老人激動道。
      「我不殺你,你且告訴我,李太爺膝下有兒孫幾人?」領頭將手放在腰間匕首握把處。
      「哪…哪個李太爺?」老人眼光瞟向窗外。
      領頭抽出匕首,將老人一把壓在案上,一刀扎在他眼前,那匕首刀身長只一尺,經他輕輕一扎竟入了板桌八寸有餘,鋒利異常,老人側目見著便是一駭:「我說我說!有閨女一人,閨女一人,今年…該十五歲許!」邊道邊嚇得直哆嗦。
      老婦聞言後正色道:「李府於我全家有恩,今日全家逢難,是你們幹的麼?」
      領頭向老婦道:「我等適才去過李府,裡頭已讓人屠了乾淨,不是咱們幹的。」語畢放了老人。
      老婦見來人雖兇悍,但似非不可講理之人,便嘆道:「今日一早,官府突然來了人,說晚間有甚江湖門派人士來到要為難李府,官府無能為力,咱百姓家也只能出門避禍,咱倆不願離家,只能閉門不出,卻不知自午後,城裡的衛兵竟全跑了光,這貴陽直似讓朝廷給棄了一般。」
      領頭又道:「適才有一小賊自李府後院奔出,你們可識得?」
      夫婦兩人神色詭異,相覷一眼,不置可否。
      「她可就是李老太爺閨女?」領頭再問。
      兩夫婦仍只低頭不語,惟表情看來驚恐,已然出賣心聲。眾人見狀也不多問,領頭在適才板桌上留下一串銅錢,一聲令下,黑衣人全追奔了出去,往北尋李小凡去了。夫婦倆餘悸未消,心思只盼李府千金能逃出生天。

      李小凡自騙過那些黑衣人後,奔出貴陽大道,刻意入往山旁小道,她雖沒甚武功基礎,唯自小喜愛在外跑跑跳跳,加之曾受洪漣教授馬術,又多次隨教頭們出外狩獵,對附近山道瞭若指掌。
      行了半個時辰,到得狩獵時常歇腳的一地小鋪,趁茶攤老闆在鋪裡歇息,將頭巾上全部的銅錢留在外邊桌上,輕道:「借馬一用。」偷偷摸至屋旁將店家馬匹轡頭繩結解開,茶攤老闆認得李小凡,故她不敢留下線索,又不敢盜取馬匹,此時竟感謝有那黑衣人賞給自己的銅錢。雖遠不足購買馬匹,但情況危急,暫且借用一下,不夠得只能來日再補上。
      見無人發現,便策馬奔出,茶攤屋裡人聞聲忙跑出屋外,李小凡聽得背後傳來兩聲咒罵。
      李小凡刻意自西繞行山中岔路,而不走大道。因自己從未到過播州地帶。才出得貴州邊境,便失了方向準頭。
      人們皆言播州土司民風剽悍,為治外之地,自成一國,連朝廷都忌憚三分,故出門遊歷父親及洪漣多帶小凡借道四川、抑或自苗疆大道直達兩湖。
      入了播州,只能且走且看,想尋人問播州城方位,走了一個山頭卻還未見半個人影,只得從日頭落山處判斷北邊方位,但天色已晚,人生地不熟,心裡叫苦。

      行至一山坡道旁,見有一道小溪,便下馬取水來飲,馬兒也跟著低頭喝水。
      見馬兒飲了兩口水後,抬首呼了兩口氣,她竟對著馬匹說起話來:「馬兒啊馬兒,你說,我該怎麼辦?」
      小凡見馬兒置若惘聞,再說:「我好想爹爹,但我卻再也見不著他了。馬兒你也可憐,讓我硬生生將你與主人及父母分開了罷。唉,如此說來,我是也與那些惡人無異。」小凡見他毛色偏栗,便道:「咱們兩同生共死,亡命天涯了半日,這交情該是過命了罷?就喚你為阿栗,咱今日結為異姓姐弟如何?我家裡本有匹白馬,是爹爹自成都給我購得,我喜歡得緊,也給他起名叫阿白,所以你叫阿栗。」
      又想到家中馬廄已被放空,那匹白馬現今不知身在何方,再道:「你不作聲,我便當你允了,阿栗。欸,你是不是當我瞎說?才不是呢,想當年洪教頭也與他四名部下義結金蘭,王教頭、史教頭、林教頭、鄭教頭一共五人,都不是同個爹媽生的,還不是兄弟相稱?」
      那馬匹張目四望,不知作何感想,想往旁走,卻讓小凡一把拉住韁繩,再道:「啊,我知你意思了,你阿栗想做哥哥是罷?讓你也無妨,但我今年中秋就十五了,不知你…罷了,我還是喚你阿栗行了。阿栗,我想啊,一會兒找個地方歇息,可…可人家從沒自己在外頭露宿過。不過…一年前有一次,與洪教頭及幾個弟子到過川東一帶山上行獵,晚間也是在這樣一處小溪旁,幾人紮營生火,就這麼在外過了一宿,好快活啊。本來爹爹不讓我去,但我苦苦哀求,洪教頭也替我說情,爹爹才看在教頭份上讓我跟著…我…我可還記得生火及紮營的法子,可現下手邊甚麼傢伙都沒有。」
      小凡說到此,伸手撫著馬背,再說:「你是不是不信我?」不等馬匹回答,小凡又說:「你真好,聽我這般嘮叨也不嫌煩躁。」撫著撫著,將頭輕輕抵在馬鞍旁,沉默不語,再伸手環過馬頸,覺得懷中有了溫暖,兩眼泛出淚來,不自覺使勁緊擁。那馬顯略有不適,只是無法作聲。
      李小凡心念一轉,躍上馬背,道:「阿栗,咱們還是走罷,反正無地可宿,不如延著山道繼續向北。」便又出發,有賴月光指路,翻過山頭後,見前方山下有一寬敞路面,疾行過去,見有四道車軌痕跡,心思這定是前往播州城的大道。
      李小凡於大道向北疾行,過了良久,頓見右方晨曦破曉,心裡稍定,再行了一個時辰,見右前方有一小道,小道口有一木牌往大道前方指示,上頭刻有「播州」二字,這才真的放心,往右轉了進去,深入數十丈後於一三岔口下馬,將腳下布鞋隨意丟在岔路口,取下腰上綁帶繫在馬鞍上,道:「阿栗,咱們就此別過,你快去尋一好人家罷,別再跟著我了。」心思這馬是自己偷來,只是用以趕路逃命,但一夜相處下來,甚有好感,此刻別離,雖心有不捨,還是放牠往反方向走了。
      之後便延著大道方向小心前行,行了半日,見得道旁有一哨塔,卻無人值班,甚感奇怪,突然大雨驟降,一夜未宿,餐飯未進,心裡苦卻也不敢停下腳步,接近申時終於抵至播州,才有於城外竹林昏迷不醒,讓潘鎮林自崤山派手中救走之後話。

      究竟李小凡讓潘鎮林送入播州城後事如何,待見下回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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