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古道南枝

3、收留

　　第三章

　　当三人坐在熙熙攘攘的小酒馆时，气氛确实是很尴尬。
　　程成哈哈笑着，一个劲的往秦卿的碗里夹菜，试图缓解尴尬：“来来来多吃点。”
　　碗里已经堆积成山，秦卿倒是什么都没说，默默拿起了筷子。
　　“你倒是不客气。”许青平看了看这桌上的五荤五素，为自己的荷包刺了一句。
　　程成脚下踢了他一脚，心里也有些奇怪，虽说平儿平日里也不喜孩童，也不至于这么…这么刻薄才是啊，前些日子还给找不着家的小女孩买了根糖葫芦呢。
　　许青平也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但见到秦卿那张脸，他总会不由想起那个人——沈安安。
　　她是间接的，害死了自己的至交好友。
　　“你叫什么名字？”许青平缓缓心神，夹了一筷子牛肉，问道。
　　“我没有名字。”秦卿面不改色的撒谎。
　　话题到这又被堵死，许青平塞着馒头，只觉一阵心塞，喝了两大口茶水才顺下去。
　　几个家丁打扮的人进了酒馆，领头的那人脸上有道刀疤，他大声吩咐着小二上酒上菜，和随从的人坐下来，便聊起了天。
　　而秦卿的僵硬是从那几人进了酒馆便开始的。
　　许青平端着茶盏，注意到秦卿的不自然后，耳朵动了动。
　　“那小子不会已经跑出城了吧？”
　　“少爷说了，跑到哪都得抓回来啊，那可是他的‘心肝宝贝’！”
　　“一个不知哪来的野种，这不肯那不肯的，也亏得少爷那么宠爱他。”
　　“嗐，还是女人好，只要你给她开了苞，整儿人都只会惦记你啦！”
　　男人们的哄笑有些不堪入耳，秦卿则不自觉的捏紧了筷子，脸色白的许青平还以为这桌上多了个馒头。
　　也不知怎么想的，许青平一筷子丢了出去，直直的插在那几个男人桌上，险些把那刀疤脸的手给钉上。
　　“手滑。”许青平捏着茶盏，一脸的无辜。
　　“找茬啊？！”刀疤脸一拍桌子，站起来就往许青平的脸上揍去。
　　秦卿猛地低下头，许青平几乎能听见他后齿的碰撞声。
　　一阵兵荒马乱后，许青平点点桌子，心情甚好的对小二说：“都记他们账上。”
　　随后拎着秦卿抬步就走。
　　小二战战兢兢地目送这个一脚就把人踹折的煞星，半晌哆嗦出一句：“哪…哪位爷付啊？”

　　许青平进了屋麻利的从柜子里拿出伤药，熟练的手心里倒，对还呆傻着的少年说：“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秦卿没动。
　　“啧，吓傻了啊？”许青平不耐地龇龇，“你这样我咋给你上药啊？”
　　秦卿抿着唇，似是在做什么心理建设一样，才解开了衣服坐下，胸口、背上满是鞭痕，被粗粗洗过，肿的老高，在瘦的都能看见肋骨的身体上颇为狰狞。
　　程成不禁皱起眉，用责备的语气问许青平：“怎么伤成这样？过分了啊。”
　　后者朝他翻了个白眼，对秦卿道：“现在给你上药，要是疼你就咬他。”
　　秦卿看了眼程成，没有答话。
　　就在手指触到秦卿的瞬间，秦卿只觉头皮发麻，猛地吐了一地。
　　许青平、程成：“……”
　　不是吧，他有这么令人害怕吗？都把人吓吐了。
　　秦卿的面色很难看，含糊地说了一句：“有没有药粉……”
　　这是碰都不想让平儿碰啊，程成再次燃起了谴责的目光，狠狠戳着他道德的脊梁骨。
　　许青平把药膏放下，无视掉身后的二愣子：“有，但是会很疼。”
　　白色的药粉撒在伤口上，手下的床单猛的被揪紧。许青平督他一眼，这孩子还挺倔，疼的脸都白了也不哼哼，这要是换成程儿能叫破嗓子。
　　上完药，秦卿喘着气低头看自己被包的严严实实的胸口和后背，道了声谢。
　　“伤口不能碰水，你就暂且住这吧，好好养伤。”许青平道。
　　秦卿低声应了，心下对这人改观了几分。
　　“啊对，把床单洗了，地扫了，过会让程儿把柴房收拾了给你住，银子就少收点算你二两一月吧。”
　　“……”去他娘的改观。
　　许青平说完了便进屋换了身衣裳，一身白衣用黑带束了，倒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秦卿不禁问：“你要出门？”
　　“是。”
　　“做什么？”
　　许青平将折扇一甩，扬起一个充满慈悲的笑：“普度众生。”
　　秦卿不解，程成毫不留情的拆穿：“他约了城南的一位女施主开光。”
　　“哎呀程儿你讨厌～”
　　“……”这种人，真的不会被打死吗？
　　收拾完地面，程成已经去了柴房。秦卿费劲的侧着身子躺着，伤口肌肉一跳一跳的痛感没有让他精神起来，反而有些疲惫。秦卿督一眼被自己冷汗弄脏的床单，干脆直接睡下了，横竖床单都是要他来洗。
　　朦胧间仿佛又回到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一张破旧的床铺着发霉的被单，上面黑红一片散发着难闻的味道，他跪坐在房间的正中央，铁镣铐磨得手腕发疼。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那人带着淫邪的笑容上前来咬住他苍白的耳廓，手里的皮鞭温柔的磨蹭着他的腿间。
　　“！”毫无征兆的，他睁开了眼，心脏跳动的感觉很强烈，告诉他这一切都过去了，他还活着。
　　还好，他逃出来了。
　　“你醒了啊。”许青平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坐在他身边捧着未看完的《金瓶梅》的书细细读着，烛光下他的侧脸很柔和，如果他的笑容能不这么猥琐的话，或许秦卿也会以为这是个好人来的。
　　“……嗯。”秦卿喘着气，咽了口唾沫。
　　“那我给你做饭去，你把药喝了。”许青平放下书，想拍拍他的脑袋，却被躲了过去。
　　“不识吕洞宾。”许青平嘟囔一句，径直出了门。
　　“你才是狗。”秦卿端着碗，看黑棕色的药汁倒映出他因为梦魇仓皇的脸，嘴上不服气着。
　　“谁回我谁是！”
　　这人还能再不靠谱些吗……
　　事实证明，能。
　　“这是什么？”秦卿皱着眉指了指看起来像烤焦的红薯一样乌漆麻黑的玩意儿。
　　“红烧鱼啊！”许青平答得理直气壮。
　　“那这个呢？”黄黑的浓稠液体糊成一团，简直让他怀疑这真的是一道菜而不是从哪里捞上来的么。
　　“野菜粥！”许青平低头看了看，好像也意识到这卖相的惨烈程度会让人没有胃口，“你先尝尝，我们家常菜不注重色相，只注重口感！”
　　或许是许青平长得的确像个糊弄人的神棍秦卿还真提起筷子夹了块鱼肉，忽略掉“扑哧扑哧”往下掉的炭渣子，他艰难的往嘴里送了去。
　　一炷香后。
　　“呕……”
　　茅房外的许青平摸摸鼻子，抬头埋怨今儿这月亮怎么这么亮堂一会秦卿出来他连躲都没地儿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