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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张奎前尘事 ...

  •   四月将尽,空气中的寒气渐渐蒸尽。星月渐渐近了。许晔城南山脚所居皆是穷人,日头落下连个灯火都没有的。是夜万籁俱寂,无星无月,唯有夜鸟振翅之声。有人踏着黑暗前往宝湘墓前,只见那人黑衣黑裤,黑巾覆面,身形消瘦,不过看他穿衣服的料子怎么都不像是穷的吃不起饭的人。
      一个人有不同嗜好的人是不是觉得孤独?一个为了不同嗜好疯魔的人是不是孤独到发不出声音?张奎不知道。更多时候他恨,他恨命运给他安排了惊鸿一瞥。那时候他不过十二岁,与普通的孩子一样喜欢爬树摸鱼上山下河。那天,许晔城有社戏,他本与小伙伴一起去瞧热闹,可是回去的时候却与他们走散。他不知怎么走到娘娘河边。远远的他看见一个女子躺在河边。他知道自己该走的,可是脚却不停使唤的走近了。淙淙的水声在他耳朵里变成了心跳的声音。他觉得自己像牵线木偶一般同手同脚走了过去。
      那女子穿着留仙裙,头上戴孔雀衔珠钗并两朵海棠花簪,耳朵上戴了一对猫眼坠子。她的脸嘛,她的脸只记得美极了,却怎么也想不起,对了,那两片唇似花瓣。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对男女之事也是一知半解的。当时张奎鬼使神差的凑上去。软,冰,这个人死了!张奎意识到这点爬起来疯一样跑回家。
      他梦见自己亲了那双唇,可是那女的睁了眼,两个眼眶黑洞洞的,源源不断爬出虫子来。他“啊”的一声惊坐起,浑身汗淋淋,大喘着气。父母跑来看他,他对他们的殷勤问候全都听不见似得。
      自那以后他就病了,高烧不退,整日昏昏沉沉,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请了大夫来看只说是惊吓过度,开些安神药给吃,可是左右就是不好。最后他父母给他请了道士来驱邪,这才慢慢好起来。可是他知道他不一样了。
      他来到宝湘墓前,摸着石碑上的字。这个世间罕有的美人儿与她有几分相似呢?是的,十三岁的时候母亲就给他安排通房丫头,可是无论那姑娘如何引逗他都无法动心,为此他很是被兄弟嘲笑。之后的日子如堕深渊一般。那丫鬟因为没有完成母亲交代的事情被打死了。那夜他偷偷进了放尸体的房间。他这才注意到那姑娘五官甚是俏丽,那容颜让他□□冲头,看着那双菱唇他就凑上去了。冰,但不软,可是依旧让人沉沦。模糊中那女子并未死,扬着媚笑冲他喊少爷。那姑娘甚至还自己解开领口,这他如何能忍。于是他们就滚做一团。待云收雨住后他才发现那姑娘只是一具僵硬冰冷的尸体。他只披了件袍子就冲出去,可门一开所有的人都在。他母亲看见身上一塌糊涂的丫鬟尸体当场就晕过去了。
      自那日开始他就成了众人口中的坏人,他被锁在院子里最偏远的房间里。没人来看他,除了母亲。母亲见了他也是声泪俱下,有时带给他一个姑娘,其中意味不言而喻。但是无论怎样明艳的姑娘活着的时候都不能得他青眼。唯有死了的,唇是冰的,身上略有尸臭的才能让他喜欢。
      他种了满园子的花,它们在枝头的时候一眼不看。它们开的最盛的时候一一剪掉,晒成干花。他将它们铺满床,赤身裸体在上面滚来滚去,他能听到它们被辗成齑粉的声音,这声音让他迷恋它们带给他们微痛。
      但是他更迷恋妙龄女尸,他看着她们皮肤渐渐松弛又变得僵硬,看着她们的身体上浮出一个又一个尸斑。他为她们香汤沐浴,穿上留仙裙,戴上孔雀衔珠钗,并攒上两朵海棠花,他携她们赏月品茶,抚琴跳舞。最终她们肿胀不成样子,不得不被埋进土里。她们每个都像她那般安静,美丽,但每个都不是她。
      三十年的追寻已成习惯,他习惯缠绵尽欢的女子比冰还要寒冷,正常人的体温会灼伤他。数不清的失望已经让他学会不求找到她,只求那个女子与她多几分相似。即便如此,掘人坟墓这件事张奎还是第一次做。他拿着镐子的手都抖了。他刚把镐子扬起听得背后一声娇唤。
      “郎君。”张奎手里的镐子掉在地上了,他缓缓转身。是她,一袭留仙裙,孔雀衔珠钗,两朵海棠花,一对猫眼耳坠在她脸畔摇来摇去。她的眼不是两个黑洞洞,而是两丸黑珏石,浸了水一般,润润的。她的唇似花瓣一般,盈盈翘着,唇畔还有两个梨涡。他冲上去拥着她,用尽全力,生怕她又不见了。“郎君这是要勒死奴家吗?”她嗔怒的用小粉拳砸着他的后背。他不松手,便是她死在他怀里也不松手。他们静静相拥,四周磷火点点。
      从此时光在他面前静止了,每日每时不过与她踏月观花,执手相舞,折花焚香,厮磨缠绵。他爱她娴静,爱她娇憨,爱她嗔怒,爱她哀怨,爱她月下起舞,爱她床笫□□。这般圆满,让他心生惶恐。生怕那日醒来只是一场梦罢了。
      五月初城西张老爷请刘莺过府。去的前一天王道恒竟然来寻她。昔日意气风发的王公子远去了,眼前这个人发似飞蓬,眉眼间霜雪积山,不修边幅,浑身上下无一件贵重东西。
      “王公子所来为何?”刘莺仍客客气气将王道恒请到屋内,奉上茶水。
      王道恒一路疾行,嗓子早都冒烟了。见刘莺奉茶上来顾不得许多端起便饮,水劣茶更劣,饮完不自觉皱了眉头。
      “王公子想是嫌弃茶水,小女子家贫,买不起好茶,还请王公子海涵。”刘莺见王道恒皱眉赶忙解释。
      “无碍,刘姑娘明日可是去张府?”王道恒将茶碗放下问刘莺。
      “是,王公子问这个作甚?”
      王道恒自袖中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天青色瓷瓶塞到刘莺手中。“那张奎院中常年燃着浮生梦,寻常人若是闻了虽不会要了性命,却要眼瞎耳聋的。这瓷瓶中装的便是浮生梦的解药。”
      “多谢王公子。”刘莺接过瓷瓶,跪下恭恭敬敬给王道恒磕头。
      “能为我唱《梦天》的人目前只有你,如何能眼看着你变得又聋又瞎。”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多日未雨,刘莺门前尘土不灭,夕阳照来,红光笼罩,王道恒似是酒醉没醒,踉跄而去,很快就被那红光淹没。
      待到张府门口自有人相候,那人领着刘莺穿过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院子,曲曲折折的回廊,各式各样的花园,来到一个仿若荒园的院子门口。院子里必然花木葳蕤,有葱郁的树枝伸出墙头,院墙上爬着不知名的藤蔓,上开着许许多多碗口般大的各色艳丽花朵。纵使站在门口却能闻到院子里的浓香。带路的人敲了敲门环便离去了。好在很快便有人来开门。
      来人是个中年男子,形销骨立,面色青白,真真应了李贺那句“骨瘦面无膏”。身上香气更是浓郁,这浓郁的香气中还夹杂着似有若无难以言明的臭。刘莺觉得这香气她受不住,胃里翻江倒海,但又不能失礼于人,只得生生忍下。
      “先生你好。”
      “刘姑娘客气了,鄙人姓张。我这院子香味过盛,一般人受不住。李姑娘可服下这粒药。”张奎将一粒黑丸递给刘莺。见刘莺服下,面色无异方带她进了院子。
      院内果然花木葱茏,遮天蔽日,地上倒是十分干净,只是有些暗。院子内假山池子回廊凉亭无一不缺。山上也长了高树,树下绿草茵茵,池子里长了许多荷叶,池边上长满了灯芯草。柳树长着长着长斜了,长长的柳条淹没在水里。
      “刘姑娘觉得张某人的园子如何?”张奎的声音微哑,听着不甚舒服,突然自背后响起着实把刘莺吓到了。
      “甚美。”刘莺暗自舒口气中规中矩回答。
      “比那万老儿的如何?”
      “额各有千秋。”刘莺想了半天说道。
      “刘姑娘倒是会说话,那万老头甚是不要脸。”说完还嗤之以鼻哼了一下。
      “张先生,我们是不是应该进去了?被张老爷等久了不好。”
      “刘姑娘不必再寻,鄙人再此!在下是看刘姑娘对我这园子很是喜欢,故而陪着刘姑娘转转的。说起来我这园子极少有旁的人进来,难免冷寂。”
      这哪里是冷寂,简直可以用阴森来形容。刘莺暗自腹诽。但不好把这样的情绪表露出来,只想尽快把歌唱完好离开。“张老爷找小女子来不知所为何事。”
      “刘姑娘请随我来。”听了刘莺的话张奎也不想与她再缠下去。
      张奎带刘莺又是七绕八拐,最终到了一个厅里。这厅子里摆着的乌木家具无一不精雕细琢,小几上的茶碗也十分精美,门口摆着一对墨色花瓶,花瓶里插着碗口大红色花朵,四周墙面上挂着美人图。只是这美人图颇为怪异,她们无一不面色青白,无论是拈花也好,抚琴也好都闭着眼,就是连捣衣浣纱也都闭着眼。更奇怪的是她都身着留仙裙,头上戴着孔雀衔珠钗,攒着两朵海棠花,耳著猫眼耳坠。她们似是一个人,但又不是一个人的样子。但不知为何刘莺看起来都忍不住浑身打冷颤。
      主位上坐着一个姑娘,眉目如画,肤色如玉,也是留仙裙孔雀衔珠钗海棠花猫眼耳坠子。自打刘莺进门没说过一句话,开始刘莺只当是这姑娘性子傲,仔细瞧发现她也是闭着眼,而且坐在那里的姿势很是僵硬,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活人。不像活人那便是死人了。想到这里刘莺打了个寒颤,浑身汗毛根根倒竖。
      “刘姑娘,你看瑶娘美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梗是参照《洛丽塔》男主恋童癖原因的,有些未完成事件对一个人的影响是一辈子,尤其是难以难说的私密的不能解释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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