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莺记》汇椰城

17、李盈月归去

　　五皇子走后白琦善也走了，整个房间里就他们父女二人。李霜月强强拥被而坐，她本就疲倦不堪，可是父亲在侧，她实在无法安心躺下。可是自刚才那事实在不知跟父亲说什么。李父由来身居高位，从来都是别人跟他说话，他从不会上杆子跟别人说话。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像是被冰冻了一般。
　　李霜月觉得喉头一阵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了。待她一抬头，一个盛水的杯子递在她跟前。这是自母亲去世之后第一次父亲用行动表达了对她的关爱。她接过杯子，流着泪饮下。“谢谢爹。”完了她又把杯子递给她父亲。
　　“我们是父女，哪里用得着说谢啊！倒是你，这两年受苦了。”李父刚才光顾着李盈月了，第二次进房门才发现自己的大女儿瘦了许多。不仅如此，她的眼中满是沧桑的味道。他知道自己的小女儿自小任性，没想到她竟这般狠毒。
　　“无碍的，都已过去了。”虽然李霜月说的云淡风轻，但是父亲两年未来寻自己，到底是伤了心。就算自己是伤痕累累，也不愿意给父亲看。
　　“你啊！打小就这样，有什么都默默的往自个儿肚子里吞。小时候被盈月抢了东西也不说，只自个儿偷偷找个地方哭。孩子啊！啥都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李父说着不禁以袖拭泪。
　　“爹，盈月比我小了六岁，若是她要什么我不给，岂不显得我小气。”李霜月说起来也是声音淡淡的。说来奇怪，那些年被李盈月抢了东西，每每也是难受不已。家里无人庇护她，她要是有半点委屈的模样，继母马上就会寻来，明里安慰背地里却是威胁。她常常郁郁寡欢，奶奶见了也是不喜，总说她晦气。也就在白琦善面前能放开胸怀，可是随着他们年纪渐长见面也愈发少了。她无数次期待父亲能给她主持公道，能给她安慰，能让她可以肆意哭笑。可是，父亲却总是沉默寡言，要么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自己。一晃多年过去，再说起往事却也没有说的想法了。
　　“霜儿可是怪罪爹了？”听了李霜月不轻不重说了那么一句自然晓得她心中还是怨恨自己的，可是他毕竟是男子，不好多插手后院之事 。最关键的是霜儿在楼子里呆了一载有余，若是就这样把她带回去，被人知道了李府也就声誉扫地了。“爹不光是你一人的爹，还是李氏族长。我们李氏立族以来还未发生过姑娘沦落青楼的事情。”
　　“爹爹可当女儿已经死去，听闻两年前爹爹就已经为霜月发丧了。死而复生乃是怪力乱神之说，据闻当今圣上最是厌烦此等鬼神之说。我若回去别说是母亲和盈月容不下，为了不踩圣上的忌讳也活不得。若说我是族里支脉的女儿，只可惜近些年圣上对世族人口审查颇严，就是我这张脸回去也难以自圆其说。既然左右为难，那女儿就不为难爹爹了。”说了这些话李霜月咳嗽起来，脸色愈发苍白。
　　“霜儿，爹爹，爹爹怎可如此啊！你是我和秀玉唯一的骨肉啊！我怎能将你放在此等荒野小城任你自生自灭啊！”霜月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笨手笨脚抱过，她还在他怀里吐过奶泡泡，他那时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给她。可现如今怎到这般田地？
　　“爹爹，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老死在这荒野小城了。”
　　“琦善，对，琦善，霜儿，你与琦善情深意笃，当年若不是五皇子横插一杠你们现如今也是神仙眷侣。他虽婚事已定，但你可嫁他为妾啊！对啊！你两情深，他定能护你百年！”
　　“爹，我与善哥哥今生有缘无分，此事不可多言。若我还是清白，莫说嫁他为妾，就是在他身边做丫鬟也甘愿。可霜儿在楼子里一载有余，当今世人皆把声名视作性命。我又怎能成为旁人攻击他的把柄呢？”
　　“对，李霜月，你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你怎么不去死？” 突然李盈月趴在门口，嘶哑着嗓子冲李霜月吼着。
　　李父听了李盈月居然说出这般不顾姐妹情谊的话，二话不说翻手就给她一巴掌。“爹，你打我？”李盈月捧着脸满是不可思议“若不是她，五皇子如何会跟我退婚？她就是个狐狸精！”
　　“为了一个男人就陷害亲姐！你娘是怎么教你的？”李父一直觉得小女儿聪明伶俐，没想到竟然这般狠毒，而大女儿还因为她有家归不得，突然间有些心力交瘁。
　　“五皇子退婚可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太过狠毒了。”
　　“霜儿！”
　　“爹，你是不是要说我是长姐要让着妹妹。从小到大我吃的穿的戴的玩的哪样没让过，可换来什么？就换来找人把我打晕扔在楼子门口，这样还不算，还招人掐死我。爹，从小到大我让着她，你可曾说过霜儿受委屈了？没有，对你们而言，我让是理所当然，不让就是心胸狭窄。如果心胸狭窄能嫁得如意郎君，如果心胸狭窄能平安富贵。那我愿意心胸狭窄。”
　　“说到底霜儿还是怪罪爹爹啊！”
　　“不该怪吗？女儿落的如此下场当真与爹爹半点干系没有吗？如果有些干系，我如何怨不得？”
　　“霜儿，爹······盈儿快向姐姐道歉！”
　　“不必了，爹，都到了如今的局面，你觉得我们还能演出姐妹情深的戏码吗？你若真的还把我当女儿，就多予我些银钱店铺土地什么的。确保女儿我下半辈子平安富贵。至于，李盈月我不会原谅她的。若不是看在你老的面子上就是同归于尽也不会让她今生好过的。现如今你且把她带走，今生今世不要让她出现在我面前，不要让她妄图谋害我性命。”
　　“霜儿啊！爹爹，爹爹，我舍不得啊！”到此刻，李父不得不承认自己将要失去女儿的事实。细细想来，好像自秀玉亡故后他都没好好看过这个女儿。
　　“爹，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哭了。你且和李盈月离去吧，女儿我本就有病，又险些被人害了性命，还被你和你心爱的女儿气的几次吐血。我倦了。”说完也不管李盈月和李父，自顾自躺下闭眼休息了。
　　李盈月还想说什么被李父一个眼刀子制止了。第二天，他们就离开了。临走时李父给李霜月留下银票万两，店铺十余间，良田百亩。自那年开始，没到临近年关都会给李霜月送来金银首饰，宝石玩意，绸缎布匹若干，李霜月都细细收着。自李盈月回到京里被李父强行送到家庙修行直到出嫁。嫁了人便每日忙着与一众小妾争斗，据说害死子嗣不少，她婆婆对她甚是不喜，碍于家世也奈何不得。可惜她嫁过去多年只得一女，于是婆婆的侄女嫁于她丈夫。那女人颇有手段，自嫁过去就霸着李盈月的丈夫，一连为他生的三子。李盈月最终郁郁而终。当然这是后话了。
　　“霜妹妹，你此番是何苦啊！”临行前，白琦善来看李霜月。在他看来李霜月这样做是要孤苦一辈子啊！
　　“善哥哥，那个家没我的位置，强行回去下场只会比现在更糟。我现如今吃喝不愁，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有何不好的？”
　　“可是女人总要有个归宿吧！”
　　“我就是自己的归宿，若是嫁于一个人。难免上有老下有小，我侍奉不来。我在花月楼呆了一载有余，搁哪家都是把柄。还不弱我这般自在，若是过些年觉得膝下空虚，可以领养一个孩子，这偌大的家业予他，让她为我送个终想必还是有人愿意的。”
　　“可是······”
　　“你就不要可是了。我知你婚期将近，且去回家准备吧。莫要怠慢了人家姑娘了。”
　　“霜妹妹，你，我不放心。”
　　“不放心你就让刘莺留下陪我吧。”
　　“她？我信不过！”
　　“善哥哥，你对刘莺有意见？”
　　“我能对她有什么意见？”
　　“没有就这么定了。”说完就躺下闭眼。白琦善看她这样也是无法，叹了口气就离开了。他不知道他走了以后李霜月就睁开眼了，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李霜月这边算是告一段落，可是城西一个小丫鬟却找到了张老爷。
　　那小丫鬟长得粉面桃腮，双颊微鼓，美目流盼，若是这姑娘不幸夭亡，可把玩个三五日。那姑娘看着张老爷一脸猥琐的把自己上下打量，吓得双条腿直发软。
　　“姑娘找张某不知何事？”张老爷看着小姑娘笑眯眯的问。
　　“有人让我告诉赵老爷，花月楼宝湘姑娘葬在城南山下。”说完也不管张老爷跟火烧屁股似得跑了。张老爷看着跑远的背影满脸的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