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人格]当伍兹小姐有了阴阳眼》有魚

2、曾经

　　目送客人出门后，医生回到了诊所二楼。她沉默地坐在阳台上，似乎想什么事出了神，手边小桌上的茶已经凉透了都没注意到。这时，外间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但她并没有接起的打算，任凭它响了数十秒后自动转到语音信箱。
　　“您好，这里是琼斯诊所，今天是休息日，如有要事，请在‘嘀’声响起后留言。”
　　“艾米莉医生，是我，我知道您在。”这是一道清亮的男声，具有相当的辨识度。
　　片刻后，电话被接起来了。

　　“莱利先生，这个时间打电话来有什么事情吗？”
　　良好的涵养让艾米莉谈吐之间保持着十分的礼貌，然而对方却无比精明，毫不费力就听出了其中的不耐烦。不过绅士向来乐于对这些细微的无礼之处装作不知——当然，要取决于你的地位。
　　“听露丝说，您今天特意出诊会见了贝克小姐？”长了一对兔牙的文弱男士翘着腿靠在椅背上，背着光，脸色晦暗不明，声音倒是温和有礼，却透着股掩藏不住的高傲，显得有些假惺惺：“您知道，我和这位小姐有些交情。”
　　“嗬！”艾米莉听得嗤笑一声，忍不住讽刺道：“大家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就不必这么虚情假意了吧？”
　　即使被直白的戳穿，莱利却神色不变、满不在乎地继续道：“我无意与您争辩。”
　　面对他这样的态度，艾米莉的火气根本无处发泄，沉默一会儿，终究还是平静下来，冷冷地回答：“她的臆想症犯了。”
　　“什么？”莱利翘起的腿不自觉地放下了，圆框眼镜后的眉眼猛地皱在一起，说话间也顾不上再假作从容：“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他注定不会得到他想知道的答案。艾米莉不客气地道：“我只透露给你这些，看在互相都关系不浅的份上。其余的涉及到我病人的隐私，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不过我必须多说一句，请你规范尊夫人的行为，不要与我的病人进行任何接触。”言及此，她似乎觉得还不够，又添了句：“不然我不保证在臆想症作用下，她还会保有理智的对尊夫人以礼相待。”
　　莱利无语片刻，颇有些无奈地笑了：“您不必如此，我还从未听过这种病情下患者会对他人表现出攻击性呢。”
　　攻击性确实是有的，不过都是对患者自身的罢了。这话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根本骗不到也唬不住他。他绕了绕电话线，又翘起了另一条腿，“我也并不如您所想的那么不堪，连个小辈的财产都惦记着，不过事关妻子，总要在意些罢了。”
　　这说辞却是半点也不能让艾米莉信服，她冷哼了一声，道了句最好如此，便连告别都没就挂了电话。

　　艾米莉与丽莎——不，现在该叫艾玛了——相识已有快十年了。十年前，她还在医学院读书，经常会外出实习。在一家私立小学里做义工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艾玛。
　　心思敏感的她第一眼就觉出这个打针时不哭不闹的女孩有些不对劲。虽然因为已经是五年级了，孩子们不再对打针像小时候那样畏惧，但即使是处在这样一个周围人大部分都对打针无所谓的环境里，艾玛的反应还是格格不入。
　　这个女孩对打针这件事未免太过不在意了，小小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一双大眼睛没有焦点地盯着虚空，显得异常麻木。
　　出于关心，在打完针后艾米莉看似温柔实则强硬的要求小艾玛坐下来等着度过一刻钟的疫苗观察期，期间不断地与对方交谈。然而即使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从对方那里得到超过五个字的回答。
　　她郁闷了一小会儿，又鼓起劲儿，轻轻拉起女孩的左手，还不待说什么，垂眸之际倏地瞥到了对方纤细的手腕上狰狞的数道暗红色疤痕，不由得眸光一闪拧起了眉。作为一个马上就要毕业的医学生，要辨认这种伤口实在是太简单了。
　　手掌下一寸左右，横穿手腕，约莫四五道平行的、几乎交叠在一起的疤痕，是再典型不过的割脉留下的疤了。
　　不过好在小孩子力道不够，伤痕看上去虽然狰狞，但不算致命，加之应该得到了及时的救治，如今好歹也痊愈了。

　　时间已经到了，带队的老师已经开始招呼着学生们收拾东西准备返校了。艾米莉只好尽可能的放柔声音说：“一个漂亮的女孩不该被这样的伤疤缠着，下次小心一点，好吗？”
　　头一次的，艾玛对上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双本该明亮此时却毫无神采的碧绿色眼瞳，迎上透着温和的蔚蓝眸子后，似乎片刻间有了一丝微光。
　　女孩仍旧没说什么，却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又过了大半年，艾米莉已然从毕业，怀着对父亲的尊敬，以旧姓琼斯开了一家私人诊所。然而生活并不容易，开业的前几个月，诊所基本没什么生意，盈利一味的亏损*。

　　一天晚上，因为忧愁而睡意不深的她被手机铃声惊醒了。
　　本来不打算接，无奈铃声一直响个不停，恼人得很，她只好翻身摸过了手机，“喂？哪位？”
　　听筒里一阵沉默。
　　本就有些不耐烦的她等了一会儿不见回答，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就要挂断。眼见手指就要按到挂断键，对方突然出声了。
　　“我……”
　　“我是……”

　　听着这个声音，艾米莉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半年前见过一面的那个小女孩。对了，分别的时候，她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了对方，因为一直没见有来电，她以为对方压根就没存自己的号码，哪知会在这种时候接到联络。她一下子就精神起来，忙追问道：“你是白沙街小学的学生对吗？”
　　对方似乎没想到她能认出自己是谁，愣了两秒才回答：“是……”
　　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女孩给自己打电话绝对不可能是想叙旧。她于是小心地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女孩才嗫嚅着说：“我……我从楼下摔下来了。”

　　艾玛是从教学楼二层摔下来的，当时的情况她自己也记不清了。但是显然的，在深夜从教学楼摔下不可能是偶然事件。
　　到现场后艾米莉吓得心惊胆战——因为艾玛是从教室外的阳台摔下来的。如果不是她运气够好，恐怕摔成残疾或是当场死亡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不过幸好，她只是摔断了腿，经过艾米莉几个月的护理，终于好全了，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艾米莉成为了艾玛的主治医生。
　　艾玛·伍兹，她这个年仅十一岁的病人，同时患有臆想症和严重的抑郁症。

　　“我已经到家了。”
　　看着手机上艾玛发来的信息，艾米莉微微松了口气，之后又陷入更深的思考中。
　　烧过的灰……吗。她捏紧了手心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后仰靠在椅背上。除了里奥·贝克以外，她实在也想不出别的人来了。
　　那个在妻子出轨友人并转移了大部财产后，患上抑郁症，并最终自焚离世的男人。也即艾玛的父亲，是她两次自杀的主要诱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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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自诊治过艾玛·伍兹后，艾米莉·黛尔曾招收过助手，应聘者为露丝·莱利。此后琼斯诊所逐渐在上流社会里有了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