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石》矢鱼

24、24、阴谋

　　我回到我们家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一片浆糊，我似乎面临着这二十几年以来最大的崩溃，以前年纪小，哭上几天也就好了，虽然那时候心里害怕孤单，想念他们，可终究还有姑妈。此时我想哭却哭不出来，想告诉疯子这件事，又怕他也失控，依他的性格势必要作到天翻地覆人尽皆知，到时候恐怕我们都要离开，即便是张书记也未必能保护好他。不过无可厚非，也不能怪张书记，换做是任何人的亲大爷都会这样袒护自己的家人。
　　晚间疯子回来，见我面容憔悴便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故作轻松的说：“没什么，下午轮滑考试没合格，”我嘲笑自己撒起慌来居然这么得心应手毫不费力。疯子笑道：“就这么点事，你也真是，哎，咱们不是有钱吗？明天我给你买一个轮滑鞋，以后天天没事陪你练习，期末肯定达标！”我从脸上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疯子，你对我真好。”疯子抓了抓我的头发说：“傻样，等着，给你做豆角吃。”说完就去厨房忙活了，看着他今天风尘仆仆的回来，还见我不开心为我做饭，心里觉得特别幸福。此时我有一万分的舍不得，一万分的不情愿……
　　疯子做的菜特别好吃，虽然只有炖豆角和拍黄瓜，可我却觉得无比美味。我看着他看得入神，他抬头忽然笑了出来，说：“你看什么呢？想入非非的，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特别想和我滚床单？”我也笑了笑，他还是这样闷骚，虽然他很直爽，不考虑那么深层烧脑的问题，但我也就喜欢他这样豁达、率真的性格。和他在一起的这么长时间，我不但觉得快乐，还觉得很安全。我总是感觉无论我受到什么困难，我还有他支持我，鼓励我，既然如此，那困难就什么可害怕的。我说：“早上小林子不是说了你大爷找你呢么，你回电话了么？”“还没呢，上午选修课，下午还要去做兼职，我都忘了这茬了，”我说：“那你还不早点打电话，免得让人担心。”“知道了。”他声音拉得很长，一听就像是接受了一个极不情愿的命令又不得不做的勉强答应着。
　　我在收拾碗筷的时候他就去给张书记打电话，我也不想听到，所以故意关上了厨房的门。我仔细刷着碗筷，因为疯子爱干净，所以我每次刷碗都是四遍并且控干整齐的摆放到柜子里，我感觉柜子像是一只小怪兽，张开幽暗的嘴巴吞噬我刚洗好的碗筷……
　　我收拾完厨房以后，回到卧室，我还是忍不住问他，打了这么一小会电话，聊了什么。他说：“无关痛痒，就是问我最近怎么样，有没有钱花，在哪住的之类的。”“在哪住？你怎么回答的？”“还能怎么回答，实话实说呗，他都去两三次寝室了，”我问：“他没问别的吗？”“他问和谁一起租的？我就说和我媳妇儿呗……”我惊讶的看着他，他笑着说：“属你最好骗了，我说和同学，这里离兼职的地方比较近。很方便。”“哦”我稍微放心的回答了一声。
　　两天后姑妈突然给我打电话，我接起电话的时候，她说她已经在学校门口了，我立马飞奔到学校门口，她穿了一个外衣，虽说是秋老虎天气还很热，但早晚也已经犯凉了，想必是起大早做的早班车，也不知这么突然的到我们学校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她接到食堂，给她刷了一些吃的，见她一头汗水又去买了一杯冷饮和一些纸巾。回来见她未曾动筷，想必是有话说。我说：“这么远突然来，还不是周末，是有什么事吧？”姑妈说：“昨天我接到了一个女生打来的电话，他说你……”说着便啜泣了起来，我赶紧安慰的说：“谁啊这么坏？我不是好好的吗？打个电话不就好了？”“她说你，说你不正常，喜欢男人，和男人同居了”我一惊，犹如晴天霹雳，我马上调整了一下心情说：“谁胡说的啊？”“你告诉姑妈，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对不？”我看着它的眼睛，泪眼朦胧，鬓角也多出些许白发，早晨爱美的她可能还没来得及打扮便座车来到这里，再见到眼睛下的乌青便知道那条消息来自于昨日夜里。我握着她的手说：“不是真的。”她看我坚定的说便放心了很多，至亲之人最易骗，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想到你会欺骗。我觉得我此时是一个的骗子，既卑怯又老练，既虚伪又正直，既狡猾又天真……
　　“呦，这不是生活部长么？”正当我安慰姑妈的时候，面前传来一个颇有轻蔑语气的声音，我抬头一看，眼前的人正是张天宇，说是冤家路窄一点也不为过，不过我今天要安慰好姑妈，直到让她没有疑虑的回去，没时间搭理他，可他却不依不饶的说：“今天怎么有空来学校了？”姑妈看到他对我说：“这是你同学吧？”我说：“他不是我同学，我不认识他，”张天宇说：“是啊，我又不是你的小情人，你当然不会记得我了？”姑妈问：“什么小情人？”我打断他们说：“张天宇，你有完没完。”张天宇没理我朝着姑妈说：“你是他家人吧？你可得好好管管他了，现在居然和一个男的搞在一起了，都同居了！”我蹭的一下站起来上去就给了他一拳，然后就扭打在一起，直到我看到姑妈浑身颤抖捂着胸口才停下来，刚往回想扶着姑妈，却被他在后面狠狠的踹了一脚摔在塑料凳子上，我来不及理他，赶紧爬起来走到姑妈面前，我扶着她，我说你别当真，他胡说的。届时我眼看着她脸色骤然惨白，说不出话来，我赶忙背起姑妈往医院跑，天宇愣在身后。
　　等了半个多小时还不见有医生出来，我感到恐惧又内疚，姑妈心脏本就不好，尤其是那次父母走时更是对她打击很大，调养了一年多才逐渐好转，今天又被我气倒，我真是特别悔恨，深深自责，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这样，天说我是克命，看来真是没错，只怪当初为何父母不选择抛弃我，也许现在他们还会有新的儿女，他们也会生活的更好。看来中学时的那个死胖子同学说的一点也没错，我天生就是害人精。我紧紧拽着自己的头发，坐在病房门口的地上，一边哭一边自责，我祈祷如果能让姑妈好起来，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换，哪怕是我的命。
　　憋屈了好久，一边哭一边又极力忍着，不知道忍着什么或是为什么忍着，直到医生出来说：“你是病人家属？”我赶紧站起来说：“是，”医生说：“又没啥事，你哭个什么劲儿？”我说：“那怎么这么久？”医生说：“她刚好一些，然后聊了聊，有些事都是心病，暂时没什么大碍，你是他儿子吧？凡事顺着来。”我擦了擦眼泪说：“嗯，我知道了。”
　　我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进了病房，她刚醒不久，我蹲在她的床边，我说：“别担心，医生说了没事，”姑妈说：“那个孩子说的是真的么？” “他气我抢了他部长的位置，所以要气你，就想看你打我一顿他出出气就好了，没成想把你气过头了，”我装作轻松的说。姑妈说：“申石啊，咱们老申家就剩你一个男孩了，我这把岁数倒也无所谓，你可千万别有事，要不我将来都没脸去见你父母啊，”说完又哭了起来，我说：“你瞧你，总说什么自己无所谓的，你在乎我，我就不在乎你了么？要不是你这么多年，那还能有我？再说你怎么不信我，就信别人呢？”姑妈看我有些生气的语气便长舒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孝心，姑妈信你，可你更应该自己注意自己，别做什么错事，你知道你有事，我多担心吗？”我说：“是，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会听你话的！你放心，以后我好好学习再也不瞎嘚瑟了。一会出去我和他道个歉，以后不再惹事了。”姑妈微微笑了一下，表示安慰，我说：“你先躺着，我去给你买点水”。
　　刚一出病房看见张天宇在门口，我刚想冲上去揍他，又想姑妈在里面，不方便动手，于是拽着他走到医院楼下完全听不到声音的地方，拽他的期间他倒也没反抗，楼下没人的地方，我拽着他的衣领大喊：“这就是你要的？你不就是看我不顺眼，想打我一顿吗？你有本事冲我来啊？”张天宇说：“我没想到会这样，”我说：“别他妈装了，我告诉你，我姑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了，她要是再有什么好歹，你也别想好。”张天宇推开我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你家里是这样”，我说：“我和男人在一起住怎么了，我虽不是光明正大，但我没伤天害理吧？你至于赶尽杀绝吗？你要恨我，等她走了你随便打，就算拿刀捅我我也认，可这两天不行，我答应她的！”他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我讨厌看到他于是直接走开了。
　　我在楼下买了一些吃的和水果给姑妈，她见我买这么多东西说：“又乱花钱。”我笑着说：“有钱，这些都是打工赚的，还有存款呢。”姑妈说：“那也别亏待自己，别不好意思管家里要钱，这点你得多向你老弟学学。”我笑着说：“我是真有，以后挣钱我养我老弟。”姑妈终于笑了笑说：“你啊，从来不让我操心，我也最心疼你，自己在外面别亏着自己！”我说：“没事，我吃的好着呢。对了，现在大三了过一段时间可能去外地实习，你可别担心啊？”姑妈说：“知道了，你也长大了，在外面要注意安全。”……我一口一个好的，一口一个知道的答应着。
　　晚上我给疯子打了电话，不过没说住院的事，否则肯定他要找张天宇的麻烦，我怕他再节外生枝，所以说是姑妈来看我，这两天先不回去了，等姑妈走了再说。他非要见见未来的“丈母娘”。我一听那还有好？刚平复一点心情，这不是火上浇油嘛，还好在我的恐吓和威逼下，终于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姑妈在医院住了两天晚上，第三天一早非要吵着回去，然而这几天我也是表现的异常乖巧，也算风平浪静。姑妈走时还执意给我一千块钱，让我买几件衣裳。安静平稳的送走姑妈之后我便着手查这件事的起因。我偷偷拷贝了姑妈手机那天晚上的通话记录，好在这一时间段只有三个陌生号码，目前只知道是个女人的声音，还有这三个号码。我想这么麻烦在背后搞我的肯定是学校或者是兼职酒吧的人，所以肯定是认识我的人，因此不能用我手机号码拨打查证。
　　晚上疯子回来，我说：“姑妈给我1000块钱，晚上吃点好的？”疯子两眼放光说：“就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我拍了他的屁股说：“下楼去买烤鸭去，谁让你报菜名了？……”
　　趁着下楼的时候我用疯子的手机按顺序拨打了那三个陌生的号码，拨通第一个是个女生的声音，我说：“你好，我是**快递，你的地址和姓名有些模糊，能方便说一下你的姓名吗？明天上班我拍快递员给你送过去。”电话说：“哦，张丽，大兴小区一栋二单元……”我一听就挂断了电话，大兴小区是姑妈所在的小区，估计是亲友或是同事之类，肯定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拨通第二个人的时候，刚接听便挂掉了，因为我听到一个浑厚的破锣嗓子发出的“你好”。当我拨打最后一个手机号时，屏幕上直接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青青新号，是杨青青？正犹豫着的时候，对方已经接通了电话“喂，丰丰，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我没发出任何声音，直接挂断了电话。
　　疯子刚进屋我就把电话还给他了，我说：“我玩你手机不小心拨出去了，好像是青青。”刚说完，电话就打过来了，我说：“你接吧，别说我，免得她吃醋。”疯子看我坏笑道：“算你识相，还知道我很抢手。”我朝他笑了笑。“喂，青青，刚想给你打过去。刚在电梯里没信号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疯子说：“没什么，寻思这么长时间没联系，就是随便问问，保研的事怎么样了？”“差不多，百分之八十吧，还差点很关键。”“没事，要是我能帮助的你尽管说。”“嗯，对了，丰丰，你在哪呢？”“我在外面住呢，和我好基友。”疯子向来是谁也不避讳，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嗯了一声之后说：“以后再聊吧，我有点事。”说完便挂了电话。
　　疯子对我说：“八成还是吃醋了，”我说：“你没事对她好点，”“你说的？你可别吃醋！”我笑着说：“傻样”。说完我们一起吃了顿最好吃的烤鸭。
　　晚上和疯子疯狂的激情过后，他沉沉的睡去，我却一丝睡意也没有，我倚在床头，侧身看着疯子，这些天肯定也很累，看得出的疲倦，微长的睫毛单纯的排开，微索的眉间紧促，像是无声的厌恶床头的光线。我关了灯，轻声的走到卫生间，镜子里的我像是一个恶魔，它骗了亲人又要背叛爱人。我看着镜子里的我又想起了疯子，不由自主的哭了，哭到伤心之处不由得啜泣，又不敢大声的、放纵的哭喊，怕吵醒他……
　　早上疯子起来，看着我的眼睛说：“怎么睡肿了？”我说：“想你想的。”疯子说：“你最近怎么了，这么肉麻，一起爱爱还很主动？以前和你搞一次不费半天劲儿都不行……”我说：“你不喜欢？”疯子傻笑的说：“喜欢，喜欢，你是不是越来越觉得离不开我了？”我说：“别贫了，你今天不是要上班么？别忘了下午还要补考！”他说：“对，差点忘了，乖乖等我回来。”说完收拾一通就走了。
　　我收拾完自己，给青青打了一个电话，约在广场见一面。
　　今天天很晴朗，云也多，青青来了，一席白色衣裙，束着马尾辫，我们见过的次数不多，好在也算熟识，我坐在广场跑道边上的长椅上，我示意她也坐着这，她没动，只是站在我面开门见山的说：“张天宇和我说了，可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抬头看着她说：“你喜欢疯子吗？”青青一愣貌似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她叹了一口气说：“喜欢有什么用，不喜欢又有什么用。”我问：“那你恨我吗？”她慢慢的走到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缓慢的说：“谈不上恨，张丰喜欢谁是他自愿的，这件事是书记对我说的，他质问我和张丰在一起都干了什么？又暗示了他的想法，你应该见过他了吧？不然他也不会对我说那些话。”我说：“是。不过我想求你件另一件事。”她迟疑的看着我。我轻松的说：“不用紧张，很简单，这段时间疯子肯定会很难过，我希望你能抽出点时间陪陪他。”她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我说：“我要休学了，”青青说：“你怎么了？”我说：“如果以后有机会再……哎……算了，还是别见了，免得惹他生气。”……
　　告别了青青，我径直去了张书记的办公室，当我进去的时候他身后的那几个字还是那样耀眼。我坐在他面前平静的说：“我今天就走。休学书上我已经签好字了，不过你答应我的也要做到。”张书记说：“好。”我说：“他这几天肯定不好过。你多留心一下。”张书记叹了一口气说：“哎，哪个青春不会经历点什么呢。对于你，我也表示很抱歉。”我把学生证和一应手续交给他之后就转身离开了。这里就像是一个监狱，而他也永远成为不了霍华德。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
　　我回到家简单的拿了一些衣物，还有他送我的那本书，我把钥匙放在桌子上并写了几句话作为告别压在他的水杯下面。然后关机，转身关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