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世界》cicadas

5、白色恋人4

　　白色情人4
　　十一点，夜晚开始真正安静下来。从昌马屋子的窗户向外看，对面的一排居民楼只剩下两户还亮着灯。昌马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蹑手蹑脚地走出自己的屋子，在陈汀的房门前听了一会儿动静，直到直觉对方已经睡着了，又回自己的房间拿了两包烟一件外套，来到了一楼面馆的吧台前坐下。而蜷在楼梯口睡觉的大狗就这样被吵醒，不满地轻声咕噜着，走上了楼。
　　昌马没有开灯，黑暗的房间里只剩下烟尾的一点火。他不嗜烟酒，但这天情绪太需要一个出口。
　　而此时的陈汀并不能彻底平静地睡着，即使昌马提供的房间比起学校八人宿舍的条件好了太多。他在静静地夜里听着昌马的响动，听见他的脚步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停下，又听见他下楼梯，又听见大狗上楼，接着就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他的整个夜晚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和外面的车辆行驶过去的声音。车灯一次又一次的闪过，把屋外的景色投影在墙壁上。
　　陈汀也轻手轻脚地下楼了。站在楼梯拐弯处的时候，木质地板”吱呀“医生想了。这一点响声引起了昌马的注意也给了陈汀勇气。昌马以为是陈汀有事，利落地把烟摁在烟灰缸里，起身开了吧台上的吊灯。”哐“地一声，陈汀还是撞上了楼梯扶手，左脚绊右脚地将将要跌倒。可就当昌马慌忙推开面前的椅子一个大跨步迈过去要接他的时候，陈汀又奇迹般地自己晃了晃，站了回去。
　　只有一盏灯的屋子如同两人的舞台，上演一出沉默的喜剧。
　　两个人几乎同时笑出声来。被烟味笼罩的空间里沉重的气氛也仿佛散了一些。
　　”睡不着？“”失眠了？“两个人又是同时异口同声地问着。昌马失笑，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示意陈汀坐下，又顺手拿了听可乐给他。
　　“你喝酒，我喝可乐？有点瞧不起人吧？”陈汀把可乐圈在手指间，撇撇嘴问道。
　　“不是瞧不起你，”昌马笑着推开店门想要散散烟味，“主要是我这就两瓶酒了，我怕我怕自己一会没得喝。”
　　“小气。”陈汀嘴上说着，还是打开了易拉罐。
　　昌马自己也拿了罐可乐在旁边坐下，也不喝，只是拉开了易拉罐看它跑气，把眼睛凑近了易拉罐口，让蹦跶上来的可乐星子溅到眼睫毛上。
　　陈汀看昌马一副玩得很投入的样子，也有样学样地把鼻尖凑近可乐瓶口，凉凉的可乐星子跳起来，飞到眼睛上，把陈汀吓了一跳。
　　昌马看着陈汀推开可乐抹眼睛的样子，开始低声轻笑。
　　“笑什么笑什么，这么傻的事情还不是你先做的。”陈汀恼羞成怒。
　　昌马还是笑着，侧过身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诶，我是因为老头的事情睡不着，你这是因为什么啊。”昌马人靠向侧面的墙壁，胳膊搭在吧台上，看着陈汀问。
　　“事多着呢，多着多着就债多了不愁了。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心里一堆事堆着，有事的时候踏实点，反而能睡着。像今天这样看见别人的事了，倒睡不着了。”陈汀把下巴抵在手里的可乐罐上，双眼有点无神地看着前方。
　　“呦，小小年纪一个小崽子，心里事情倒是多啊。”昌马挑挑眉，不置可否。这孩子从第一天来店里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这一个月过去了，反而更严重了些。这不像个心里有事的小崽子，说实话倒是像个思春的小姑娘。
　　不过昌马还是开口说，“心里的事要是能说出来，我还是建议你说出来。我个人的亲身经历啊，说给别人听了以后就能轻松好多。”
　　“嗯。我知道，我总是不想和别人讲我的事。”陈汀直起身来，看着昌马的眼睛，“但和你说是没关系的，对吧。”
　　灯光昏暗，照在昌马的脸上让他的睫毛、鼻梁都有了很长的倒影，他没说话，只是垂眸点了点头，眸色很深的眼睛里褪去了平时常有的戏谑。这情景几乎就要蛊惑着陈汀说出他所有的秘密了。关于家庭、爱情和自己的一切秘密。
　　幸好他及时回头，没有在对方的眼波里失足。
　　“算了，回头再聊吧，”陈汀说着又喝了杯可乐。
　　陈汀在为自己的不争气懊悔着。对方只给了他一听可乐和一个眼神，而他就干脆地把自己之前因为微妙情绪而犹豫着做出的决定喂了狗，甚至要把自己心里最深处的东西交出去了。
　　“不是我教坏你啊，不过你心里压的事情太多太重的时候你可以抽根烟。”
　　昌马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出了一根放在陈汀的可乐前面。
　　“抽烟还是老白教我的。对身体不好，但对心事管用。”
　　“谢谢。不过我可能不会抽的。”陈汀看着那支烟没有动作。
　　“其实我对丁叔白叔有点格外的担心。”陈汀的手心开始出汗，声音也有点颤，喉结上下抖动。他眼睛盯着可乐瓶的开口，小声说着，“我和之前的男朋友刚分手。我我有点想不到，两个男人为什么可以在一起生活那么久。”
　　昌马心里却想着，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是和思春少女沾边了！
　　“你不奇怪一男一女为什可以一起生活到老吗？”
　　陈汀没说话。
　　“我觉得一起变老只是爱情的一种展现或者说延伸吧。这无论男女都是一样的吧。喜欢上一个人，因为喜欢他所以想把他一辈子所有的时间都抢走，然后用自己的生命作为补偿。说白点就是想要永远有一个什么，于是选择了爱人嘛。”昌马把椅子往后仰，一本正经地说着，“真不知道你们小朋友每天都想写什么。你之前跟你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没有那种想和他一辈子腻在一块的想法吗？或者甚至变态点的，把他拴在自己身边、让他只能依靠你活着什么的？”
　　陈汀觉得自己握着易拉罐的手有点痉挛，“没有。”他还是力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虽然他不是非常愿意和这个让自己有些好感的人谈论这些事情。
　　“你从没想过安定下来吗？”
　　“我从来没想过不安定的活法。”
　　“那你就是不喜欢你那个男朋友吧。”昌马把椅子荡回来，喝了一大口可乐。
　　“从我认识那两个老头开始他们就两个人活的很好了。他们俩没什么所谓婚姻感情的维系物，他们俩就一块养了只小鹦鹉，每天过的也美滋滋的。”
　　“你知道吗，这个小区所有的人都知道我过得惨，爸爸早死妈妈改嫁，我离家出走后除了犯法的坏事我没做过什么都干过。我有一阵都自己觉得自己不是东西、活不下去。那个时候他俩陪我走过来了。那是我两个半路认的爸爸。”
　　“明天我跟你一块去医院吧。我爸就是肝病走的。我对这事也有点经验了。”陈汀手指一下摩挲着易拉罐瓶子，小声说。
　　“办你自己该办的事去吧，谢谢你这份心了。”昌马一想到丁叔的病就全没了闲聊的兴致，“冷了，上去吧，我再抽根烟。”
　　陈汀还没动，昌马先出了门。他站在路对面的路灯底下点了一根烟抽。可能是衣服穿了太多的关系，隔着一点距离看上去就像一双筷子上夹了个球。不过是个悲伤的球。隔着老远都能看出悲伤来。
　　陈汀垂下来眼睛。他看着桌子上的烟，犹豫了犹豫还是把它放进了大衣口袋里。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拿过烟的手指有点烫，烫得他心头有些疼。
　　这个晚上有一波打篮球的高中生嬉闹着从店门前走过去，有两个醉酒的人在附近吵吵嚷嚷地骂着街走过去。有一个声音尖尖的女孩子在这条路上打失恋电话，她很酷很平静，只是无法控制自己似的骂了负心的男人和他的小狐狸精。有一条狗在楼下哀声叫着，后来被这姑娘赶走了。
　　昌马在外面抽干净了两盒烟。他给自己一根烟一个由头。一根为了睡不着的晚上，五根为了重病的丁老头，四根为了不知如何是好的白老头，一根为了老丁老白还没来的及去看的日本的雪，一根为了···为了那个从二楼走到一楼聊天、又从一楼走到二楼躲在窗帘后看他抽烟的小崽子。
　　最后一个理由，最后一根烟，为第二次在陷入命运痛苦陷阱的同时遇到动心的人。

　　ooc小剧场：
　　小昌马：“爷爷爷爷，我给你拉个小提琴！兹拉兹拉吱吱啦啦哐哐哐兹——”
　　昌爷爷（正在网上下棋。带着耳机，专心致志）：“好好好。”
　　小昌马（在楼道里疯狂拉琴）：“我！最好看的小提琴手！要开始我的第一场表演了！”
　　“兹拉兹拉吱吱啦啦哐哐哐兹——”
　　此时此刻的小陈汀（正和爸爸妹妹一起进城路上）：“妹妹妹妹！你看这个！”陈汀拿着一个破旧的八音盒，“这就是我在家里的大箱子里找到的宝贝！一定是妈妈留下来的！我们拿着它一定能找到妈妈！”
　　小陈瑜一脸好奇的拍拍手，看着哥哥打开八音盒——“兹拉兹拉吱吱啦啦哐哐哐兹——”
　　“哇哇哇哇啊哇哇哇哇哇啊哇——”陈瑜歇斯底里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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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可能是有点沉重。明天医院发糖。
谢谢大家看到这里，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