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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色恋人2 ...

  •   第二节白色情人
      昌马是被大狗拱起来的,醒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沾了不少大狗的口水。他掀开被子直直的躺在软软的床上,伸手把大狗搂过来,一下一下撸毛,只是闭着眼不想起床。十二月的第二天,刚下完一场大雪,整条街道安静地慵懒着,已经五点半了却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
      昌马努力地撑开眼睛,衣服一件一件地穿,直到把自己捂成一个茶色的团子。大狗不穿衣服,抖落抖落毛就踩着木制的楼梯下楼。
      “叮铃铃——叮铃铃——”昌马推开门,只站在店门口,点上一支烟,成功地成为一条街上唯一的暖色。大狗冲出门就开始慢慢地走,似乎在等主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在等别的什么,比如一只干净漂亮带着金色铃铛的小博美。
      昌马也有要等的人。当然不是像大狗一样等一位漂亮的情人,他在等一位每月都会按时光顾的老主顾,一位独居的老太太。
      昌马还小的时候,这个面店还属于当时的老昌老板。小昌马的记忆里,刚刚退休闲极无聊的朱伯朱婶就是老昌在这面馆里交到的最好的朋友。那时候小昌马痴迷于滑滑板,每天驰骋于家门口的小街巷;老昌则痴迷于养狗——一只叫大花的金毛,现在大狗的妈妈。那时的朱婶还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在小面馆里吃一碗辣油油的面,就追着小昌马满街的跑,穿过那时还有些肮脏的街角,迎着那些熟悉的老工厂里的同事,追一个滑滑板的小男孩。每次朱婶总是赢的那个,从来不给小昌马放水。胜者的权利是逼迫小昌马认输,并收缴他当天的零食。朱伯则热衷于做手工活。每次总是他带来面馆要用的桌布,带来样式简洁美观的自己缝制的窗帘门帘,给小昌马带来新衣服以及帽子手套。那时候的昌马,对朱伯朱婶的依赖要多于对自己的妈妈——尽管他会对得到的新衣服努力表现出不那么喜欢的样子,也会在给出自己零食包的时候悲痛愤恨——但他很爱那一对善良而干净的人。
      即使是现在,七十多岁的朱婶也会每月按时来光顾这个物是人非了的小店。可是她在十月的时候没有来。
      丁老头和白老爷子也已经要离开这里了,昌马不想再被另一位重要的人抛弃。
      昌马推开门,有些烦躁地大步走向厨房,烟头还带着点火星被丢在吧台上的烟灰缸里。
      “大狗!回家!”昌马大声叫着,鞋尖烦躁地磕着地面。
      店门拐弯处地阴影里,大狗用鼻子亲密地拱着可爱的小博美的身躯。它似乎听到了昌姓男子的声音,但是选择了忽视。美色在前,谁会在意那个愚蠢的主人呢。

      “陈汀!陈汀?陈汀···”沈昭敲着陈汀的宿舍门,成功地让宿舍里其他三个人地眼神变成烦躁又欲说还休的状态,逼得陈汀不得不放下了手下的书出门。
      陈汀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一起刚刚两个多月,分手一夜,两人之间却已经没有了一点初识时的羞涩暧昧,也不剩一点热恋的余温。这时候的宿舍楼道里人刚刚多起来,涌动的人群把沉默踟蹰着的两个人时而推近,时而拉远。陈汀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或者就转身回去,可他既说不出一句话,也没法迈动一下步子了。这是他的第一段恋情,他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仓促地战败。
      “我是前几天和你说的,但我挺抱歉的,一直在犹豫。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但好像····我,我好像遇到我一直在等的人了。”沈昭背着手贴着墙壁,低着头就像一个罚站的小姑娘。实际上她也一直像个孩子。真诚热烈的时候像,小心翼翼的时候像,犯错道歉的时候像,现在她的三分钟热度结束了,竟然这副姿态也像。只是这个大孩子之前会让人觉得可怜可爱,现在总让人觉得哭笑不得。
      陈汀觉得他应该原谅这个小姑娘,或者不原谅她,只做些冷漠的说教。他在脑海里预演了很多次这个场景,他至少要冷笑一下然后把头扬起来,宣告自己还是好好的。但他最后还是只把嘴角扯到了一个勉强的弧度,摸了摸她的头。
      关门转身回来的一瞬间,没有听到沈昭的砸门痛哭声,也没看到这几个关系一直不好的室友探寻打量的目光。大家都还在做原本自己在做的事情。亏他还在为自己的事情在别人眼里的样子担心。刚刚在宿舍楼道里的那阵沉默,在那些用了四年时间勉强混了个脸熟的路人的眼光里,他差点以为自己是个带有悲□□彩的主角,可原来还是这样,现实不会放过他,他还是个即将退场的,别人眼里只是有些狼狈样子加成的路人。
      “嗡嗡嗡,嗡嗡嗡。”是手机的震动声音。
      “我真的非常喜欢你,现在也是这样,只是好像不是对爱人的喜欢。非常我之前搞错了,非常非常抱歉。希望你能找到你的爱人,希望你也可以非常非常好。希望我们在一起过没有这件事没有为你带来困扰。”
      陈汀塞上耳机打开看了一半的书。他没有发现自己把书拿反了。
      他想到大三刚刚认识沈昭的时候,那个人抱着吉他在文艺晚会的后台慌乱地找人,把陈汀的书撞洒了一地。
      文艺晚会后的晚上是个能看到很多星星的晚上,弹吉他的莽撞姑娘又一次莽撞地跑过来,明目张胆地拽住他的衣袖,约他去看书。
      这会是被弄错了性质的喜欢吗?陈汀并不懂。
      他听说一个理论,说如果一个人非常非常疯狂地喜欢上一个人。那么那个被喜欢的人最终也一定会对他动心。因为足够大的声音总是会赢得房间的回音。他希望自己也是这样,只是回音而已,只是被打动,心里的感觉很快会消散。
      “我不难受。我不难受。”陈汀把那本倒着的书扣在脸上。
      为什么没有什么可以刺激他其他感官的东西呢,不要让他的脑子再活跃了。为什么这个时候没有一碗昨天早上那样的热辣的面呢。

      朱婶是在这一天的太阳落山后过来的。大雪以后的大晴天,火烧云让西方半边天美得像神话传说里得仙子彩衣。昌马坐在店门口,叼着一支烟,把一首很久以前的摇滚老歌塞进耳朵里,抖着的大长腿仿佛是条假的,分分钟能送自己飞上天和火烧云肩并肩。当然小花老板脸上还是波澜不惊着,冷酷得仿佛是一个不知道感情为何物的红尘以外之人。
      这样的冷酷在看到朱婶的瞬间像劣质面具一样在面部慢慢开裂,和他手里的烟一起掉在地上成为一堆情绪的的残渣。
      朱婶穿了一身白色毛衣配白色长裤,套一件驼色大衣,枣红色的围巾和高跟鞋。这双鞋的鞋跟已经矮了太多,这位老太太的头发也白的不行了,可那依旧是一派时尚杂志封面女郎的气度。
      恐怕只有她和昌马知道了,这件白色毛衣和这个枣红色围巾都是朱伯十四年前给她做的。那时候,朱婶满街追着滑滑板的小破孩跑,跑够了之后就拿出来她身上的新衣服。那些衣服无一例外地来自她心灵手巧的丈夫。她会像个得到了小红花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坐在高高的吧台椅子上,炫耀她的爱情,每天都像一个新娘,羞涩又骄傲地,低着她的头轻轻地笑。她经常是抿着嘴唇笑的,恐怕是怕她的嘴角翘的太放肆——每次被炫耀的昌马都会这样想着,这可真是个张扬而不矜持的女人啊,如果不抿着嘴唇的话,总这么笑大概会变成隔壁家的兔子那样的嘴巴吧。可即使是弓起了身子,手脚都小心翼翼地收着,嘴唇也紧抿着,她整个人也还是摆不脱那种快乐的氛围。从昌马的视角看,她是粉红色的,是橙黄色的,是柔软着的。这种柔软让她和昌马的同龄女孩子没什么两样。
      小昌马有时候还会静静地坐在他的木楼梯上看动画片。只有坐在木楼梯上才能看是一件很无可奈何的事情。因为店里唯一称得上智能的液晶显示器就挂在一楼一进门的地方。这既可以满足住在二楼的昌家三口的需要,也满足楼下客人的需要。那时候的小昌马总会被坐在一楼和爸妈一块聊天的朱伯朱婶吸引。朱伯从来不怎么去和朱婶搂搂抱抱牵手拦腰的,但他们俩的视线总会在看完说话对象的时候软软地拐个弯,看向彼此。朱伯有时会在面店开门前就来,做些和面擀面条什么的工作来帮忙;朱婶总是懒的,也不爱和昌妈妈说话,她只喜欢坐在一边看着朱伯做事,活了半辈子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
      如果七年前那个夏天的早上,朱伯没有一个人坐上去孩子家的车就好了。
      从那天开始,朱伯出了家门就再也没回来过。
      昌马看向朱婶,她没有犹豫地揪住昌马的衣领就把他丢进了店门,心安理得地坐在吧台旁等着她爱吃的老三样。
      她再也不会弓着身子,收着手脚,低着头露出一派柔软的笑了。她现在通常是翘着二郎腿,腿长长地伸着,胳膊大落落地放在身体两边,昂着头看天花板。或者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睛盯着某一个点,两只手慢慢地相互摩擦。
      昌马想,这可能是她想念一个人地时候惯用地姿势。
      昌马出来的时候,她是弓着背坐着的,这让昌马感到一丝惊奇——她很久没有做出像那样往回收着自己的姿态了。
      几秒后昌马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当年的那副娇羞的回收身体的样子,而是一个老人不能再完成一个身体完全打开的姿态时的不得已的选择。昌马的睫毛垂下来,他不希望朱婶发觉这件事。“喀喀喀咳——”他故意很浮夸地咳嗽起来。放着麻辣牛肉、香焗土豆、炸洋葱圈、炒油麦菜和两大碗米饭的托盘被重重地放在吧台上。“您先吃着,我把汤盛过来咱俩一块。这本来是我想留着跟一别人一块吃的,没想到他今儿没来。”
      昌马再撩帘子出来地时候,桌子上的菜居然还没怎么动。脱了大衣只穿一件白毛衣的朱婶正拿着一件昌马地薄外套小心翼翼地反穿在身前。
      “呦,朱大娘,这还讲究上了哈。”昌马嬉皮笑脸地走过来,放着两碗蛋花汤的托盘在他手掌上转了个圈,随即稳稳地落在了桌子上。
      “净玩这些花活。别再两碗汤都掉你脚面上。那咱今儿就有的猪蹄儿吃了。”朱婶刚吃下点土豆,拿起自己的手绢擦了擦嘴角,又端起汤来,“汤都有点放凉了。这是等谁呢,还能有人误了我们昌小花的饭点。”
      “没什么,就是昨天早上有一个特别落魄特别可怜的小男孩来我这吃饭,没钱了,押了点东西在我这。我以为他今儿晚上得来赎来着。结果人没来。”
      “嚯,你这都年纪一大把了,还惦记人小男孩呢。”朱婶慢条斯理地吃着米饭,“煎蛋呢煎蛋呢,连个鸡蛋都没有。米饭也是就米饭,上面也不撒点芝麻,真是不讲究,你都没有老昌一半的心思弄这饭馆。”
      “你想吃我这给你煎去?我这不是给自己留着才不那么讲究嘛。”昌马说着要去煎蛋,还是四平八稳地坐在他的椅子上,筷子一戳一个小土豆塞了满嘴。
      “汪!汪汪!”大狗在门口叫唤着,围着小博美兴奋地上窜下跳,叫声直击店内人地耳膜。
      “小花!安静点!别见着个好看的小狗就这么不矜持!”朱婶冲着门大声喊了句。大狗敛了声响,只还是吐着舌头围着小博美转圈圈。

      “昌老板。”随着“铃铃铃”的响声,陈汀第二次踏进了昌马的店门。
      昌马抬起头,只看见陈汀状态已经比昨天好很多了,只是有些莫名的拘谨,灰色大衣下两只手绞在一起。昌马抬抬眉毛,椅子往后退退,起身迎客。
      “抱歉打扰您吃饭了。”陈汀直到昌马起身才看见和他一起吃饭的朱婶,随即礼貌地向她点点头。
      “还营业吧?”陈汀面向昌马,表情落落大方,两只手背向身后,抓了抓大衣外侧,抹去自己手里的薄薄的汗水。他有些害怕这个人也会把自己拒之门外。
      “坐吧。麻辣牛肉和米饭行吗。”昌马手搭在椅子背上,轻声问着。
      “行。我再要一碗汤。”陈汀把紧抓着大衣边的手松开,大大落落地在身侧摆了摆,在靠窗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昌马转身要走。
      “诶,昌小花。”朱婶冲他招招手,把他招到身边,“这就是那个小男孩?我看他有点意思啊。你别管,让我跟他聊一会。”朱婶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多少有点吓人,她又稍微抬高了声音说,“鸡蛋要溏心的!”便推了一把昌马。
      “······”昌马欲言又止地顿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陈汀有些紧张,只好别开头去看外面的天空。这一看,火烧云只剩下一片余韵,整条被昨天早上地雪封着地街道上黄色地街灯刚亮起来。这显得这份暖黄色地光像是从天地交接处散放出来,十分盛大的一场黄色的黄昏。可惜来的路上只一味想着自己的事,竟然忽略了这难得的好景色。
      “小伙子,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啊。”朱婶小声问着。
      “啊,”陈汀转过头来,轻轻颔首,“我叫陈汀,岸芷汀兰的汀。”
      “陈汀,好名字啊。”
      昌马在厨房里听见两人的对话,也默默记下来这个名字。他无视了一早做好等陈汀来吃的牛肉,而是重新做了一锅新的。他从电饭煲里盛了一大碗米饭,小心翼翼地撒上了两个颜色的芝麻,然后在肉也做好之后弄了一个溏心蛋。
      起锅,盛肉,仔细地摆好盘。
      陈汀啊,真是一个让人听了以后想抽支烟的名字。
      他以后大概也会来吧。
      陈汀在店里静静地吃着自己的饭,听着昌马和朱婶说说笑笑聊闲天,偶尔还会带上自己,只觉得有些莫名的安慰感。“还能再来吧。”他想着。

      ooc小剧场
      朱婶:”昌小花!端着点!别见着个好看的男孩子就这么不矜持!“
      昌马:QVQ 成熟,矜持,做一只没有波澜的小花。
      朱婶:大狗谈恋爱都比你强\手动再见\

  •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戏我们慢慢来。
    谢谢大家看到这里。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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