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世界》cicadas

1、白色恋人1

　　第一节
　　“叮铃铃——叮铃铃——”
　　门口风铃的响声惊醒了正趴在吧台上睡觉的昌马。清晨六点半，昌马小面馆迎来了它十二月的第一波客人。
　　“丁叔，白叔，又来了。”昌马用手背使劲抹抹眼睛，摘掉耳机，麻利地擦了擦靠窗的桌子，又端来两副碗筷，纸巾茶水备用调料都准备好，再拿来菜单。
　　“不用啦！”丁老爷子看了一眼对面的老人，见那人忙着喝茶水便推了推菜单，笑着对昌马说，“就要两碗海鲜面吧，再来一屉生煎。以后怕是来你这儿的次数不多啦，可要捡着你拿手的点啦。”
　　“怎么呢，怎么还不来了，要搬家？”昌马收起了菜单，懒懒散散地坐在了旁边的桌子上，“诶，我看白叔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啊，上礼拜还是带点花白的呢。你这不行啊，你看看人丁叔。”
　　白老爷子放下茶杯看看对面的丁老爷子。对面那个老年斑长得过分放肆的老头还是一头染得乌黑的头发，粉红色皮肤像个孩子，正咧着嘴笑着来摸自己的白头发。一张脸似乎放不下一个过于盛大的笑容，以至于被撑起了许多褶皱。
　　本来不想笑的，结果也被他感染得笑起来。
　　“小子，就知道那我们两个老家伙打趣。快上菜了上菜了，我们俩是客人知不知道。”丁叔笑着拍打拍打昌马的肩膀。
　　“来啦来啦，两碗海鲜面一屉生煎。”
　　“我跟老白要去旅游啦！”丁老爷子两手扶住昌马递来的面碗，眯眼笑着看他。
　　“呦，你们打算去哪玩啊。”昌马一边应着老爷子的话一边摆好桌上的食物。
　　“先去日本吧。我还想去南美，老白还想去欧洲，所以要好长时间咯。”丁老爷子吃了一大口面，说的有些含糊不清。
　　“慢点慢点。这么大个人了吃个面还能弄的哪都是。”白老爷子起身拿了几张抽纸，塞到丁老爷子手里，眉头紧皱。
　　“在孩子面前也这么管我！丢人呐丢人呐…哈哈哈哈哈”丁老爷子那起张纸巾擦擦嘴，隔了会又说，“可惜我们两个都是老家伙啦，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些地方都玩一遍啦！”
　　“丁叔，我看你身体比我还好呢！上礼拜我还看见你跟那个小高中生一起玩滑板呢。”昌马顺势坐在了旁边的桌子上腿一翘一翘地，托着下巴调侃着。
　　“咳咳咳…啊咳咳咳…我没有啊不是我吧你看错了应该…现在这孩子还真是…谁会一把年纪去滑滑板嘛…你说是吧啊那个谁…老白…”丁老爷子开始低头剧烈咳嗽，眼睛偷瞄着白老爷子的表情。果然没过多久，白老爷子还依旧喝着他的茶，丁老头却咳不出来了，只能两手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上低头认错。
　　“谁知道呢。反正我可管不着你滑滑板还是滑飞机。”白老爷子低着头，状似不介意似的灌了一口茶水，“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在意。”
　　“昌马小子！”丁老爷子看白老大神色竟然这么平淡就直觉的坏菜，他暗中给昌马使个眼色，急欲辩解。
　　“老丁你不用紧张。我也没打算说什么了，都这么大岁数了。再说了，我说的不让你抽烟喝酒跳舞染头你哪回又听过我了！”
　　“我听哒，真的听了。你看我这不都戒烟戒酒九年七个月零二十多天了嘛！”丁老头眼疾手快地把生煎处理好，把生煎里的肉馅挑到白老爷子碗里，“又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啊这是···我不是很乖了嘛！我都很乖了嘛！还不够听你话啊···”
　　“其实我也知道，你去年三月份···”白老爷子一边挡住上翘的嘴角一边故意拉长音，用假作意味深长的眼神瞥向对面的老头。
　　“···原来你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信的，我确实不是被狗撞倒的，是为了扶七号楼那个老刘头。那也是没办法的嘛，当时，当时他脑··脑那个···”丁老爷子两手扶住自己的面碗，有些无措。
　　“啊咳咳咳咳咳，咳咳嗯”昌马用菜单挡住自己的脸，剧烈咳嗽起来。
　　丁老爷子慌忙抬头，看见对面老头突然冷下来的脸色，才知道自己承认错误承认的不对了。
　　“呵呵···呵··你，你说的不是这件事啊···”丁老头已经几乎要把脸埋进面碗里了。
　　“算了，其实这事我也知道。你住院的时候人家老刘的儿子儿媳来看过你。都一大把年纪了，你不用把这种事都瞒着我啊，这种事我还不至于吃你个糟老头子的醋。不过···昌马小子，这事你也是知道的嘛！当初根本没跟我说过啊。”白老爷子露出了看似无邪的笑容。
　　“我没有我不是我不知道！”昌马几乎是在看到白老爷子笑容的当时放下了菜单端正做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面是丁老爷子有恃无恐的嘲笑，仿佛几秒前怂得掉渣的老头不是他一样。
　　室内开得过分足了的暖气烘得三个人的脸上都红扑扑的，大狗这时候顶开了店门，吐着粉红粉红的舌头吐出一团团白色的冷气。它抖落轻轻抖落身子，细碎的冰碴落在昌马脚下。
　　“呦！我们大狗回来啦！丁老爷子拍拍手，招呼大狗过来
　　“汪！汪！”大狗不为所动，自顾自地甩了甩身子就跑过去一个劲地蹭着昌马的裤腿。
　　“大狗，呦，下雪了啊···”昌马一下一下地撸着大狗的毛——毛已经湿了，挂着一点点冰晶。
　　一场来势汹汹的雪在短短几分钟里把面馆前的街道染白。暖黄色的街灯又显得更亮了些，仿佛一下把时间从清晨拖到了傍晚。“呦，老白，下雪了。你没带帽子出来吧。都说了让你也戴个帽子出门的，你那外套又不带帽子。”丁老爷子吸溜了一大口面，瞪着双牛眼嘟囔着。“家这么近，没事没事的。”白老爷子咬了一大口生煎的肉馅，又看着对面的老丁头从面碗里挑出虾，放进自己的碗里。
　　“冬天去日本，也能看见那种特牛逼的雪景吧。”昌马把大狗抱进怀里，一下一下撸着大狗还有些冷的毛，轻声嘟囔着。
　　“叮铃铃——叮铃铃——”门口风铃在初冬的风雪里响的有些格外的灵动。
　　“哈——我，我跟着狗来的。老板···老板早——”一个灰色呢子大衣，皮肤白得不正常脸也被冻得通红的高个子青年人进了店门。
　　他的眼睛很清凌，就像在十二月的冰雪里封冻着的黑色晶石，眼眶里还带着水光。
　　昌马猛不丁地看到一双眼睛，不禁有些愣怔，他撇撇嘴角，右手使劲地拍了拍大狗，试图拍掉心里微妙的感觉。
　　“早。这在外面冻半天了吧，看着你都冻得慌。”昌马把大狗举起来放在地上，拍拍它的背，大狗心领神会地顺着楼梯跑上了楼。昌马则迅速地在安排年轻人坐在了一个暖和地方后洗干净手，拿来了菜单、餐具和热茶。
　　“抱歉。我今天只带了一块钱。我能···我能用别的东西换点吃的吗？“灰色大衣地青年人两手紧紧握住茶杯，小声道。
　　昌马抱着菜单站在一边，清楚地看着青年人慢慢从苍白变得正常地脸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变红。青年人的鞋还湿着，两脚无措地动着，在地板上留下水迹，而他的大衣上还挂着没化干净的雪，整个人缩在灰白色里，显得格外单薄。
　　真是弱小，无助，又可怜。
　　“把证件放在我这吧，回头你再赎回去。”昌马淡淡地说着，把菜单摆在了他面前。
　　“我没带证件。我用这些换吧···行吗”青年人把一直提着地袋子放在了桌子上，小心翼翼地问着。
　　那是两本英文原著书和一个粉色米妮的发箍。
　　“发箍？算了，你拿书换就行了”昌马道。
　　“都给您吧，我留着也没用。然后···然后就给我一碗牛肉面吧。谢谢您了。\"
　　“行。”陈汀得到意外干脆的回答。再抬头看时，昌马已经撩开布帘进了厨房。
　　“汪！汪！”大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上了楼梯又跑了下来，叼着一个还有些温热的电暖水袋，看着厨房门口的昌马。
　　“乖，大狗，厨房不能进。。”昌马把刚好做好打算自己吃的把牛肉面热了热，加了很多很多的辣，端出来放在了陈汀的桌子上，伸手接过暖水袋，把手伸进了毛绒绒的护手套里暖着，感叹着这大狗对自己突如其来的温柔。
　　“汪！汪！”大狗叫着，把暖水袋撕了下来，放在了陈汀脚下。
　　“给我的？”陈汀有些意外地低头看着大狗。
　　大狗吐着粉色的舌头，大嘴挤出了一个类似微笑的弧度。
　　“卧槽大狗！向着外人！白养你这么大了你个白眼狗！”昌马用鞋尖轻轻踹踹大狗的屁股，恨恨道。
　　“来，我们大狗乖。”丁老爷子伸手把大狗招过去，撸撸它变得软下来的毛毛，给它一小块生煎里的肉，“去吧。”
　　大狗迅速地吞掉了肉，飞奔上了楼。
　　原来是一个老家伙和一个白眼狗的策划配合。
　　“这金毛什么名字啊。”陈汀依旧苦着脸，试图努力挤出一个温暖的笑。
　　意料之外的笑容弄得昌马有些措手不及，他早已摆出的凶狠表情慢慢染上了些害羞的粉红。“就叫大狗！”他故作凶恶道。
　　“不对不对，叫昌小花！”丁老爷子嚼着生煎皮，抢话抢得就像个三岁半小孩。
　　“嘿你这老头…”昌马乍一听见自己的小名，瞬间炸了毛。
　　“汪！”大狗突然跑到楼梯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昌小花！”丁老爷子玩不腻地又叫起来。
　　“汪！”回应的是自认为自己就是“昌小花”的大狗。
　　“小花别叫这么大声。”出声的是一直沉默的白老爷子。这一出口也成功引来了大狗停不下来的叫声和丁老爷子停不下来的笑。
　　“哈哈哈哈，那边那个客人，狗就是大狗。老板才叫昌小花。”丁老爷子笑着冲陈汀说，“你也笑笑，别总苦着一张脸啦。”
　　“好啦，我们也该走啦。我们来也是为了跟你说一声我俩出门旅游的事，你好有个心理准备。走啦！”丁老爷子一边说，一边拿起自己的外套递给对面的白老爷子，“先穿我这个吧，我这个带帽子。外面还下雪呢。”
　　白老爷子很自然地接过来穿上了，又递过去自己地外套，再给丁老头把帽子戴严实了。
　　两个老家伙并肩走进了一片白茫茫，在视野中渐渐变小。红帽子的丁老爷子踉跄了一下，紧接着就被白老先生稳稳地扶住，再也没撒开。
　　昌马的店，灯光是暖黄色的。这让整个小屋子在冬天的风雪中像一座无坚不摧的城堡。而城堡中的陈汀，看着面前红油油的面，意外地露出了艰难的表情。
　　“这小子，这时候就得吃辣才行啊。”陈汀把厨房的布帘拉开一个小缝，皱着眉头看着陈汀为难的样子，“怎么着也得出一身汗，发泄发泄自己心里的不如意，痛痛快快一回才行。”
　　陈汀浑然不知道自己被昌马担心着，他犹豫了犹豫，还是下筷子吃了。辛辣的东西烫着舌头，慢慢激活着他被大雪封冻住的感官。
　　陈汀吃面的频率渐渐快了起来。
　　“人总是在独自一人时无比坚强。而在找到归处时卸掉戒备，露出千疮百孔后依旧柔软的内核。”昌马在心里想着，静静地洗着他的碗，看着陈汀一边吃面一边涕泪横流。
　　他没意识到的是，他的面辣的过分了。
　　“老板，老板。”青年人柔软的声音钻进耳朵里，“能给我一杯奶吗。或者米饭，点心，什么都行，甜一点的…你的面实在是…”
　　昌马低头扬了扬嘴角，他的花招得逞了。这就对了，他想着。多吃点东西，把自己盛满，填满了胃口，心脏就不会往下坠了。这一招辣面对这种悲伤中的小青年是最好的。
　　雪下得越来越大。大狗趴在二楼楼梯口轻轻打着呼噜，昌马坐在收银台后静静翻着刚到手的英文原版书、时不时摸摸那层刚长出来的胡茬。陈汀则独自消磨着泡在一碗过分烫而辣的面里的时间。
　　陈汀想到家里的妹妹，那个小小年纪就谈起了恋爱并拒绝接受自己这个哥哥的意见的倔强女孩。陈汀想到刚刚分手的女朋友，对方肆无忌惮地宣告着自己和另一个男孩在一起的聊天记录和当年傻傻追逐着他的、现在想来依旧可爱的身影。陈汀想到自己荒唐的一个晚上，提着买来要送给女友的书和发箍，从城北那个过分狭小的屋子跑下楼，一直从城北的雪跑到城东的雪，跑到自己原先的高中，跟着一只看起来过分悠闲的金毛犬，进了一家相当不讲究的面店。
　　陈汀吃面吃的很斯文。一小口一小口的辛辣让他开始从胃开始发暖、发软、发酸。
　　辣得让人真想跳起来了，但也辣的让人安稳，不想顾及情绪。
　　陈汀抬头看看那个坐在旁边吧台上，麦色皮肤、鼻梁高挺、蓄着胡须的面店老板，他整个侧脸显得有些冷硬，但细看竟也有些温柔的影子。
　　陈汀不知道为什么，只感到洪水一样冲溃堤坝的委屈。
　　“小花老板，谢谢款待。”
　　ooc小剧场 1
　　“老白老白，你看这个文章里写，老两口一个只吃生煎一个只吃生煎底，好浪漫哦，你的生煎底也给我吃吧。”
　　“休想。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只是想蹭点肉星！”
　　ooc小剧场2
　　“小花老板小花老板你转头。呐！”
　　昌马突然被带上米妮发箍
　　“你，你脸红个毛线球球！不许脸红！快给老子摘下来！陈汀你这个大垃圾！”小花老板红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地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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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文，如果有不够好的地方希望能得到大家的指点。非常感谢大家点进来看。前几章的字数会比较多，然后我想先发几章看一下大家的反馈再调节每一节的字数。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