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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白色恋人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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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恋人10
丁大爷去点烟花,跑回来的时候踉跄了一小下。
这可吓坏了白大爷,赶忙把人死死地护住在,抓住肩膀,皱眉斥道,“多大年纪了,还像年轻的时候一样点个炮仗都手忙脚乱的。”
“嘿嘿嘿,没事哒。”丁大爷把自己的胳膊从白大爷手中抽出来,轻轻拍拍白大爷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溅上的烟花屑。
“嚯,这个好看。”丁大爷抬头去看那朵刚刚在高空中炸了的花。
“汪汪汪!汪!”刚睡醒的大狗被烟花爆竹声叫醒,慌了神地乱窜乱叫。
“乖,安静。”朱婶走进屋里,轻轻摸着大狗后背上的毛柔声说着。
她倚在吧台上,从昌马落在吧台的烟盒里拿了一根烟,久违的开始吸烟。
“一年一次。来也不是,去也不是。”朱婶眯着眼吐出一个眼圈,伸手安抚着要往上窜的大狗。
一个房间像一个密室,把所有欢腾热闹隔绝在外面,朱婶一个人吞吐着她凝滞在时间里的情绪。
但大狗不懂,它围着朱婶跳着转圈,跟个要不着糖吃的孩子一样。
“安静点。”朱婶蹲下来把烟挥散,“想想你的小博美。”
可能是大狗听不懂博美的原因,它没有停下来。大概狗和人不一样,它们信的是实实在在的气味、声音、触感,而不是干燥的语言或是湿润的回忆一类。
于是朱婶笑了,塞给它那个布娃娃。
安静后再起身,收着身子,拿着烟,看向外面。
如果有常看电影的人看见,这或许是个风采不减的性感老女人的剪影。
没人知道这只是她想念一个人的姿势。
很快,春节联欢晚会的歌舞表演大规模地赶来了,马上就是十二点了。
放烟花放疯了的老人孩子们进门来的时候,是朱婶边叼着烟边跟随着音乐哼着唱着扭着身体,而她毛衣袖子高高撸起来,手上正在擀饺子皮。大狗又安静下来,在桌子下静静地睡着,前肢抱着它的布娃娃。
“哈哈哈花哥那个摔真是摔得太好笑了哈哈哈。”只几个小时的时间,昌马在陈瑜嘴里已经变成了花哥。
“他还以为是崩着人窗户了呢,结果就是人家窗口霓虹灯爆了一个啊哈哈哈哈。”紧接着的是丁大爷看得见喉咙的大笑。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马上倒计时啦。”朱婶笑着问,手上一秒钟不停地还在擀皮。
“倒计时也没用啦,花放完啦。”昌马拿了吧台上一罐饮料就喝,结果一下呛个够呛。
“什么东西啊咳咳咳···”昌马皱着眉头扶着桌子一通乱咳。
“哈哈哈”陈汀突然笑道,“我亲眼看着你把烟灰弹到那罐子里哈哈哈。”
“十,九···”
“哈哈哈小花是个傻的吧哈哈哈还不快喝水。”丁大爷笑得皱纹全堆在一起。
“你也快喝口水吧,出去吸了半天灰了。”白大爷坐在一旁道。
“六,五···”
陈瑜还在给他今天最终因为电脑软件小组的问题没能到场的男朋友发着简讯。
“四”昌马扶着台子自己也前仰后合地笑起来,伸手把陈汀叫过去。
“二、一!”
昌马从怀里掏出那支早藏在大衣里侧口袋的月季花的干花页,放进陈汀大衣的口袋里。
“新年快乐。”昌马弯弯着眼睛小声说。
“新年快乐!!”丁大爷把头仰过去大声说着。
“新年快乐。”是朱婶盯着饺子温柔的呢喃
“新年快乐啊。”是陈瑜手机里发来的语气腻人的语音。
“新···新年快乐。”是陈汀犹豫了犹豫,看着昌马的眼睛轻声说着。
新年能怎么样,谁又知道呢。
比如说,新的一年,该怎么睡。
煮饺子的时候昌马就主动问到。
“我们俩回家,你们就在昌马这楼上,一屋两个人嘛。”丁大爷眼角瞟了一眼朱婶,示意她也跟上这话头。
“是啊,我和陈瑜女孩子挤一挤,你们两个男孩子挤一挤就好啦,被子又不会不够。”朱婶也笑着说。
“我觉得挺好。也省的我和我哥回家,太远啦。”陈瑜也一边拿手机聊着天一边笑道。
陈汀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神愣愣地看着大狗。
“吃饺子啦,就这一锅,剩下的回头再煮。”昌马擦着汗端着盘子出来,“我和大狗睡客厅,剩下你们分。”
“不···不用吧,咱们一起,就好了吧。”陈汀还是看着大狗,只是眼睛闪动。
“别了。”昌马像是个喝醉酒的人一样脸红而脚步虚浮,他轻轻揉了揉陈汀的发顶。
白大爷和丁大爷又一次一起起身离开。昌马是无数次面对过这样的场景了,一个起身,拿起两个人的衣服,检查好口袋里的东西,检查好围巾帽子手套,冲着冷冽的风呼一口白色的热气,牵起另一个人的手放在臂弯里。
他们穿着崭新干净的衣服,露出隐有疲惫的神色。
这是昌马第无数次看到这个场景,但他却开始心酸,就像是最后一次了一样。
昌马在心中暗骂自己,紧接着却看见大狗追了出去。它这一天已经累得不行了,可现在却还围着丁大爷一圈一圈地转。边跟着他们前进,边不停地摇着尾巴向上跳,直到丁大爷把它抱起来使劲地揉了揉又放下。
昌马跟在后面,远远地,看着他们进了单元门,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来,一层,两层,三层,紧接着亮起来的是熟悉的房间的灯,两个老人的身影投影在那里。
昌马最终还是摇摇头转头走了,慢慢走到小店门口。二楼的窗口能看到男孩擦头发的影子。
昌马还是拿出了之前已经放了很久的烟。
顺手从一楼大衣架上拿了一件大衣,叼上烟,开摩托,一直往城西的方向开。
一路上车少得可怜,只有省道大路上车还很多,车速看着就焦急,那都是些还没回家的人。
昌马又何尝不是呢。
车往前开,风往后吹,头发和烟味乱飞。昌马开始后悔为了漂亮而脱掉的棉裤。
寒冷的感觉让他想到小时候。
卖店的钱已经不剩,妈妈每天疯狂地打工。昌马一个人在房间里,抱着体型还很小的大狗,写东西。东西是给同班同学写的假期作业。一份满三科的模仿笔迹作业值一百多块钱。
“大狗,大狗,超狗没有不要你哦。”昌马在暖气坏掉了的房间里,手有点抖地一下下摸着大狗的头,大狗则舔舔他的手,用小小的狗头去拱他。
“超狗是个好妈妈哦。”昌马不停地说着。他并不再是认为人和动物也可以无障碍沟通的孩子了,他是个异常地强大的大孩子了。所以他并不在乎大狗会不会听懂似的,只是一声一声地说着。
前些年的棉裤已经瘦了很多,被妈妈拿去改成了给爷爷的护腰,而今年冬天还没买新的。一层一层的秋裤套在一起,套到套不进去。围住棉被、抱着毛很厚的大狗,反而暖很多。
然后是什么呢,然后是妈妈疲惫地推门进来,扶着墙鞋也不脱就走过来,抱住昌马小小的身体,长头发散下来在昌马的手背上扫来扫去。他们彼此都用生动的语气,说温柔的话。
昌妈妈是个好妈妈,也没有不要昌马,昌马一直都知道的。
不算逼仄的新房子,怀里抱着小狗,背上贴着妈妈的温度。
昌马贪恋那样的过去,贪恋那样不算暖和的温度。
挨过冻的日子,让他之后都不敢少穿一件衣服的日子,才不是那些。
那些日子是让他足够挨过后来所有寒冷日子的勇气。
心思收回来的时候已经到她的楼下了。
这些年的除夕夜昌马每次都是在同一个路灯下过完晚上的。
母亲是一个让人如此酸软又疼痛的词汇。她是和所有稚嫩的温柔相联系的绸缎。
对不起。对不起。
昌马看着属于赵琳的那扇窗户,想着。
如果当初没有一玻璃瓶打碎你珍惜在心上的幸福就好了。
如果当初没有打你的孩子就好了,那孩子其实很可爱。
如果当初没有把你推开就好了。
过了今晚我就再做一个好人。
“妈。”昌马在同一个路灯下、同一个摩托车旁边蹲成一个冒烟的团子。
“不是戒烟吗。”
凌晨两点半,陈汀裹着昌马的一件旧了的墨色大衣蹲成了第二只团子。耳廓和手指关节都红着的团子。
“卧槽?”这次昌马并没有能保持他的绅士风度。
“给你。”陈汀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
“你妈的家?”陈汀不适应蹲着的姿势,索性盘腿坐了下来。
“不是,你怎么来了。”昌马拿了一根新烟放在手指间,没有点燃,还么从震惊中回过味来。
“那个···”陈汀皱着眉偏头,“你穿了我的大衣,我的东西还在里面。”
昌马下意识伸手去摸。却没摸到什么手机钥匙,大衣外口袋里空无一物,只是内侧口袋里有那支干花的小纸盒。
昌马看了一眼陈汀,轻轻地笑起来。陈汀低下头,不去看他,只也悄悄挑起嘴角。
“想家吗。”昌马轻声问。
“想睡觉的时候想,平时不想。现在不太想。”陈汀用手使劲碰碰昌马拿着烟的手指,“不抽啊?”
“不是,我觉得你这人挺神奇啊。”昌马点上一根烟,没抽,只是拿着,“怎么找来的呢?”
“骑车。”陈汀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昌马,“今天和小瑜就是骑车过来的。”
昌马用眼一扫,近处只有一辆共享单车。
陈汀还是像白天一样低着头,只是伸手把昌马的烟抢来了。抽了一口,咳了两下,憋在喉咙里。
“陈汀,你失恋失的怎么样了?”昌马轻声问着,盯着低头的陈汀看。
“我觉得我没失恋啊。”陈汀不熟练地叼着烟,稍稍抬头看昌马,“好像有人是喜欢我的。”
“那你觉得你现在是怎么样呢?”昌马失笑地问,眼睛还一直盯着没离开。
“我觉得喜欢我的人比我还怂,希望不大了。”陈汀努力压制着咳嗽的冲动,从前没人告诉过他抽烟是这样的。
“我觉得希望还是有的。”昌马凑过去,把烟从他的牙齿间拿出来。
陈汀眼疾手快地去抢,结果手指就这样被昌马握住了。
指尖、手指、手掌。
“是吧?”昌马不再看他,只是笑着问。
“可能不是,我现在觉得我失恋了。”陈汀笑着倚上后面的摩托车。
“你还记得你妈妈吗。”昌马叼住那支烟,轻声问道。
“记得。她给我煮蛋,剥给我吃。她手指很白很滑,皮肤像鸡蛋一样。”陈汀手指用力地回握。
“你不想她?”
“夏天我给她抓过一只鱼,挺大的。那么小的孩子抓鱼不容易。”陈汀笑笑,“那天我们喝了鱼汤。后来我想起鱼汤的时间比想她要多。”
“你妈妈没有不要你,她是个好妈妈。”昌马轻声重复着小时候抱着大狗说的话。
“你妈妈也没有不要你,她也是个好妈妈。”陈汀还是一如既往地低着头,空着的手抓着地。半晌,又说,“你也没有不要她。你也是个好孩子。”
陈汀伸手够过去,想要摸摸昌马的头,可昌马把头偏过去了。
“我觉得这个晚上不适合说这些,你说呢,希望先生。”陈汀又说。
“’陈汀,跟我吧‘希望先生说。”昌马摁掉了他的烟。
“希望先生有点耍酷啊。”陈汀笑眯眯地看过去。
“陈汀小朋友也非常酷啊。”昌马把人圈起来,下巴在人家的发顶一下一下地蹭着。
“希望先生每年都坐到几点啊?”陈汀手搭在昌马的手臂上。
“走吧,回家。”
这条路应该是没有河或者湖的,昌马明确地记得。
可后来回忆起来的时候,这条路的两侧全都是温柔的、清澈的水,波浪很清,声音很静。
两个人为了牵手放弃了开摩托,就一直那么走。
月亮很亮,道路两旁的河水很亮,身边的人眼睛里像是有一个星球。
那条路旁是没有河的吧?
除夕那天晚上有月亮吗?
昌马并不能记清了。
陈汀坚持说那条路的两边是田地。
广阔的、一望无际的麦子地,月亮很亮,麦子们都很乖,路边还有老母鸡在下蛋。
总之没有人承认那是条镶嵌在富人住宅区的、与城市主干路连接着的普通小路。
也没有人再重新提起那天晚上的问题。
并不ooc的小剧场
陈汀洗漱完后,心下乱动,下楼去找自己的大衣,想要看那朵花。
可楼下并没有自己的衣服。
转头看大门,昌马披着自己的衣服正魂不守舍地晃荡,摸着他的旧摩托车,神经质地唉声叹气。
陈汀顺手拿了昌马的外套和桌子上的烟包。
在厨房、在烟花下没有说出来的话,他觉得自己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
当场百度,求追心仪男生的成熟套路。
作者有话要说: 没忍心,就把这个场面改了一下写在前面了。
我真是个善解人意的甜文写手。
谢谢看到这里。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