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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花依那时候还不叫花依。她是世家小姐出身,夙遭闵凶,满门抄斩。她是父亲最爱的女儿,爱女心切,想了法子把她换了出府。她夜半遭人劫持离开府邸,再后来听到的便是府中百口人的死讯。她是正月初八被师父带回来的,遂名唤初八。

      挑水劈柴,昔日的小姐不再,沉默地伺奉师父,开始练剑。再也没人知道她懂一手好字,琴乐曾让父亲抚掌赞许。

      她曾问师父,为何要救她,独活不是幸运,反倒像孤独。

      师父冷眼看被她扔下的剑,说:“是你的父亲抛弃膝下黄金,苦求我三日……”

      花依呆坐在地上,看着发黄的叶子落了一地。

      第二天又恢复练剑生活。

      入了师门第三年,八岁的狗蛋被师父带上山。狗蛋见到了柴房前霍霍挥着斧头的大眼睛师姐,乖乖叫了声师姐好。然后在大眼睛师姐笑眯眯的表情中,接过斧头,从此包揽了劈柴挑水的任务。

      狗蛋眼里,师姐是最厉害的人。虽然,在他拜师半年后师姐就不是他的对手了,但是师姐就是师姐。

      “师姐好。”狗蛋站定向师姐行礼。

      “嗯。”初八抱着宣纸回房的路上看到狗蛋,愣了一下点点头,“以后你刷碗,我教你读书怎么样。”

      狗蛋有点呆头呆脑地答应了。从此狗蛋的日常生活又多了一项任务。饭后刷了碗,把水渍往胸前衣服一抹,敲开师姐的房门。

      那一天是狗蛋第一次握笔,没爹没娘的他自然没有上过私塾。师姐肃穆的面目让他收起玩耍的心思,她的大眼睛里没了往日的漫不经心和笑意。

      师姐的字跟她的纤细外表一点都不像,字字力透纸背,铁画银钩。

      “这个字是人,”师姐看似随意的两笔,让狗蛋似乎看到了顶天立地叱咤风云的脊梁,“写的时候一定要心正,踏实落纸,顺势而下,顿笔有力。”

      “这是心,”师姐又在空白处写下一个字,“一片冰心在玉壶的心,侠义之心永远燃烧。”

      “这是正……”

      “这是义……”

      恍惚中狗蛋看着血红的夕阳从窗口漫进来,逆光下师姐脸上染上暖色,脊背笔直,整个人像会发光。

      风波阁来客多数非富即贵,有纨绔子弟相约看戏,有生意人聚集商价,也有风流才子吟诗作对。由于风尘楼背景大,过来闹事的人屈指可数。可是也不是没有的。

      一直闷头饮酒的陈大利突然一手扯过正在抚琴的女子,另一只手就往腰揽过去。在这雅间弹琴的姑娘吓得花容失色,表明自己只卖艺。陈大利借着薄酒上头,一掌扇过去。杯盏茶羹碎了一地,姑娘的低泣和粗声喝骂引来了不少注目。

      层层通报上去,花依正在账房核算账本。听到执事的禀告,笔尖稍顿继续下笔:“李执事,这种小事,日后找阿甲解决就好了,不必报上来。”

      “这……正是阿乙姑娘让报上来的,”李执事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这个陈大利……他说,环珠是咱们阁里的人弄死的。”

      花依这回手一僵,把笔一扔,冷笑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这人现在在哪儿?”说罢就起身出门。

      “阿甲姑娘已经让人把他软禁起来了。不知这个陈大利的背后有没有人,阿甲姑娘就让小的来禀告您了。”李执事低头引路,一路小声细说。

      “呵,我可对他没什么印象,只不过是一个过路商人。”

      风波阁的布置很别致,尤其是内阁,更有九曲回肠之妙。初来乍到若是无人引路最易迷路。李执事走在前头,因为半侧着身子给花依引路,在拐角处直接撞上愣头青狗蛋。

      最倒霉的是狗蛋是习武之人,对类似袭击的撞过来行为有着本能的反应,抬手一挡反手一推,李执事踉跄之下差点栽在花依身上。花依怒目直视来人,狗蛋却欣喜揽住花依:“师姐,你要去哪?”

      一肚子气在看到狗蛋笑嘻嘻的脸化为一声叹气。

      狗蛋是个土包子。在八岁那年被带上山,半短不长的粗布衣裳,又黄又瘦的脏兮兮模样没有给初八留下多好的印象。尤其是在狗蛋跟了她学写字之后,糟蹋了她一张张上好的宣纸后,依旧把字写得鬼画符的模样。

      在一次狗蛋练完字之后,初八走近狗蛋,点头表示有了很大的进步。狗蛋兴奋之下,把笔一甩,毁了了初八一身新衣裳。

      狗蛋傻了眼,伸手去抹初八白皙的脸上溅上的几滴墨汁。初八躲避不及,下一刻,三道墨痕张牙舞爪的留在脸上。

      这回狗蛋还没说话就被初八扔出了房间。

      我们的狗蛋是一个知错能改,错了补救的孩子。第二天,求了师父让他下山,直径去了集市买了一身新衣裳还给师姐。

      而当初八打开包袱抖开新衣裳时,红绿撞色拼接款式,让她的脸都僵硬了。转头看到狗蛋笑嘻嘻的脸,蹦跶着去后院劈柴去了。

      米饭蒸熟的清香,斧头和木柴撞击发出的哐哐声混在夏日蝉鸣声中绕成初八人生中最闲适的时
      光。

      一路直奔陈大利被软禁的房间,阿甲瞧见花依的到来赶紧迎上去,正要开口,被花依制止了。花依回头拽过狗蛋,嘱咐他去买街尾的桂花糕。

      “要桂花糕,不要绿豆的。”

      阿甲看到花依和狗蛋一起出现,联合起他口中说的师姐,哪里会猜不到他们的关系。花依支走了狗蛋后,带着李执事推门进了房间。

      阿甲恨恨地瞪了狗蛋的背影一眼,跟着花依进了房间,砰的关上门。

      陈大利被五花大绑地绑在椅子上,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吱吱呜呜的声音。阿甲刷地抽出匕首抵住他的脖颈,示意他不许叫,然后取下他口中的布团。花依不急不慢地在茶几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听说,陈老板来风波阁闹出了一些不愉快?”花依笑盈盈看着陈大利,“小女子在此以茶代酒谢罪了。”说罢抿了一口冷茶。

      陈大利咬紧牙根一言不发,死盯着花依的模样。良久冷笑一声:“谁人不知风波阁背后撑腰的人可以只手遮天,闹事的人谁不是在土里埋着?死了个人,也不过是死了只猫猫狗狗。”

      “陈老板这句话就不对了,风波阁做生意向来光明正大,这些脏水可不要乱泼。”花依嘴角含笑,眼神却冷了下来。

      “环珠呢?!你说!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就没了!”陈大利浑身猛地一颤,全然不顾脖子边上的而匕首,鲜血在挣扎间染红衣领。

      “当日环珠癔症发作,众目睽睽之下投了湖,”花依托腮浅笑,眼捎扫过他因为气愤而通红的脸,“没能及时拦住她,我们也很遗憾,但若是说风波阁逼死环珠,这个锅我们可不背。”

      “呵,环珠怎么会突然得了癔症,你们风波阁背地里的肮脏事……”

      “做人要谨言慎行啊。”花依不耐烦打断他的话,“阿甲你处理吧。”说罢茶杯重重一放,旋身向房门走去。后面的匕首入肉的声音,和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被抛到身后。

      猛地打开门,刺眼的光线骤然让人眯起眼睛。斜照进来的阳光没有了门板的阻挡投下一个斜四边形。

      一个人影突兀地投在地上,花依抬头看着捏着装了桂花糕的布袋的狗蛋,喏喏地想说什么,瞄到瘫坐在椅子上死去的男人,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花依本来可以阻止狗蛋看到这一幕,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动。捏着那个布袋,不用打开就闻到桂花香,心里有些难受地看着狗蛋落荒而逃。

      风波阁背后撑腰的人大家都只知道是当朝权贵。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这个当朝权贵就是一人在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并且这个太子爷不是给风波阁撑腰,而是他私下创下的风波阁。

      风波阁也不是表面看的一个风花雪月之地,背后联络着太子爷暗地里的势力。花依是他的小卒子,替他管理表面上的风波阁。

      朝廷上明刀暗枪瞬息万变,皇家争储之位的战役从来没有停息。随着皇帝日薄西山,又有废长立幼的意思,太子坐不住了,藏在风波阁的势力蓄势待发。

      环珠是风波阁新来的姑娘,有着颠倒众生的容貌和高超舞技的她在风波阁里很快就出了名。瞅着环珠给风波阁带来的客流量,花依决定在二月初八那日,和环珠合作一把,一曲一舞,盆满钵满是逃不掉的。

      于是临近初八,环珠夜夜去花依屋里练习。

      而当日风波阁内阁深处,太子召集了心腹密谋策反。

      风波阁的建造若非熟人,兜兜转转下极容易迷路。给环珠带路的阿甲恰好吃坏了肚子,环珠让阿甲在她那歇下,拍着胸脯说自己一人也能去。

      不出意料,环珠迷路了。走了半个时辰,竟然绕到了太子当日在内阁和心腹商谋的房间。

      等了大半夜的花依不耐烦唤人去寻时,得到了环珠被太子当作奸细密探抓起来的消息。花依连忙披上外衣,一边匆匆往地牢赶过去,一边了解打探到的消息。

      独自穿越阴森恐怖的地牢让花依精神紧绷,根据守门侍卫的指示寻到了关押环珠的牢狱。烛光摇曳,人影晃悠,站在地牢前的太子眉头紧皱的看着在牢狱里嗤嗤傻笑的环珠。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太子回头看着披着外衣神色匆匆的花依赶来。

      花依平缓了呼吸,行了一礼。

      太子转过身,背光而立,看不清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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