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沈汐Eleanor

3、他送给她的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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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五个小时的睡眠是不行的。至少，在这个已经奔三，开始初老的年纪。
　　沈若芸像个老太太那样颤颤巍巍地捧着齐岳递过来的茶杯，眼睛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这孩子笔直的身体。她从上班到现在的两个小时里，断断续续地腰疼，那种滋味，恬不知耻地形容一下，大概就是在一张硬板床上顽固而肆意地来了三四个回合，然后在停不下来的吱嘎声里辛勤劳动，她发誓，她现在经受不起这么刺激的游戏。
　　“不要熬夜，熬夜真的伤不起。”沈若芸语重心长地教导着齐岳，又一次把茶杯递了过去。她喝了三四杯乌龙茶，脑子早就清醒了，身体却很不愿意。
　　“姐，你要不要回去休息？”齐岳试探着看了看她。
　　“我没事。”沈若芸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拿一份你用来校对的报纸给我，什么样的都行，然后搬一把椅子过来。”
　　“你是要躺着么？”
　　“……”
　　“那我拿那个长椅子过来吧。”
　　“搬个小一点的就好了，你自己坐，我不躺。”沈若芸撩了一下头发，对面的同事早就已经笑得抖成了筛子。“挺贴心的。”同事幸灾乐祸地看着沈若芸，只得到了她的一记白眼。

　　“这个呢，叫报头，这边这个小的才是文章标题，然后这个是页眉，下面这个叫页脚。”沈若芸用蓝色的签字笔点了点，“你们学校里应该学过这个了吧？”
　　“学过。”齐岳特别正经地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无辜地看向沈若芸，“不过忘了。”
　　沈若芸开始质疑这个孩子的智商。
　　她在“那你到底还会些什么”和“回去翻书重新学”这两个句子中间斟酌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一个敷衍的假笑，她希望这个孩子能看出来，她已经不开心了。
　　“老师，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课程了，而且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我要来干这一行，我现在可以重新学，只要您讲，我肯定都听着。”齐岳煞有其事地解释着，事实上，这也的确是他的心里话，他不懂得怎么让一个不好打发的人开心起来，尤其是沈若芸这种，平时看起来就不容易生气，同时也不容易开心的“上级”。他很尽力了。
　　沈若芸努力劝服自己保持耐心。
　　她得承认，这样的孩子她看多了。
　　一纸高校或者名校的毕业证书，一个来自知名团体的记者证，还有直接和局长一起把孩子塞进来的。每个报社都有那么几个，每个电视台也都有那么几个。想当初她也是拿着一张毕业证扬着下巴闯进去的人。
　　但到底，能力还是第一位的东西。专业能力都学的一无是处，到了岗位上能做些什么？
　　齐岳这个孩子不一样。沈若芸第一眼就觉得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那种尊贵，更没有纨绔子弟的少爷脾气。其实刚过来的时候，沈若芸觉得这个办公室里实在安放不下这个长手长脚的孩子，他的脸上维持着一个表情，一个无辜的、茫然的，又无所谓的表情。
　　她就是被这个不太匹配的表情打动了而已。
　　这不代表她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宽容心。
　　“齐岳。”沈若芸看着坐在小凳子上略显局促的男孩，其实，也是个男人了。“来实习，就是来学东西，学东西就要有学东西的态度，这是你必须的。既然什么都不会，那我也不会让你做什么。明天带个笔记本过来，带一支笔，去每个科室转，看到什么，记下来，问清楚。这一点至少能做到吧？”
　　“能。”齐岳又一次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似乎很喜欢把一些动作做得十分严肃。
　　“今天继续看报纸吧，去吧。”沈若芸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看了看窗外的天空，谁还不是这么走过来的呢。
　　“要我说，他待不过一星期，你干嘛跟他认真。”
　　沈若芸对面的杨柳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把刚刚拿到的资料收拾起来，放到牛皮纸的档案袋里封好。
　　“就是因为可能一星期都待不过，我才要认真。要是咱们‘黄药师’温馨慰问一番，我还不是成了误人子弟的坏老师了。”沈若芸看了一下手表，十一点了，午休时间正式开始。“你去吃饭吧，这边交给我就行了。”
　　“也是。你不吃？我帮你带个面包吧，你脸色太难看了。”
　　沈若芸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她是真的累了，她不喜欢和一个人摆出上级的样子，那种要上去你死我活的架势太费力气。她需要休息。
　　她想要个一个人的休息。

　　中午的办公室是最安静的。
　　沈若芸终于可以偷偷地甩掉自己的细高跟，光着脚团在椅子里，将整个人都置于风和阳光下面，即使这个房间把风和阳光都圈了起来。电脑屏幕黑了，就成了一面带着灰尘的镜子，镜子里是她乏味的、没什么姿色的脸。
　　这张脸其实还是很漂亮的。
　　温和的眉目，高挺的鼻梁，不算消瘦的脸，还带着一点棱角。算是那种美艳不足，好看有余，又平添一丝英气的。
　　这么多年她不见老，即使没把几万块往脸上框框地砸，但好歹算是守住了年少时期的模样。她不知道，自己在现在这个时代里还算不算一个美人，没有什么卡姿兰大眼睛，也没有小巧的鼻子和尖锐的下巴，这张脸和网红相去了十万八千里。
　　她拿什么去跟一个男人赴约？
　　她在两个月以前接到了那位“叶总”公司的第一个消息，请求她代表报社的人文社会栏目出面，给对方公司合作的一个线下活动做评价，二三级指令下来，双方都默许了他们自己去洽谈。她是个直性子，而对方也是。一来二去，这个“叶总”就在她的通讯录里稳稳地扎了根。
　　观点独特，品味不错。沈若芸在不到十天的交谈里被这个男人的魅力所吸引。这本来是少有的事，甚至可以拿出来当年度奇迹。但沈若芸清楚，那种感觉就是“吸引”，哪怕对方其实没做什么、没说什么，字里行间的态度，谈及公事的语气，有些东西就从电脑屏幕里钻了出来，令这个单身许久的沈若芸开始有了一点冲动。
　　这种冲动在断断续续的积累里变成了一个一直没有执行的约会。
　　现在就摆在周五，还有两天。

　　老天，还有两天。

　　沈若芸有一种预感，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会发生，但她笃定，这不会影响结局。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个放弃午餐的中午，她的顶头上司黄有程，正坐在那位“叶总”的办公室里，两个男人正在商谈着明天的活动专访。这位年方27的新任总裁胸有成竹地执行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计划，他终将以新的方式开拓整个文化公司的商业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