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子泣》鱼辞夏

5、第五章

　　日色昏黄，墙外春意正浓，墙内幽竹轻摇，一墙之隔将侍郎府与外界的热闹分离。“吱——”书房门处传来脚步声，房中东方朔侧卧檀木榻上，持青玉盏默默饮酒，听闻声响便知是谁，道：“你今日回来晚了，这长安街上可好玩？”
　　“我还未入门，朔兄一听便知是我。”萧璃笑道坐到东方朔身旁，“看你今日这般，真被皇上冷落了。”
　　“与你相处多日，你倒越来越放开了，始与我说笑了。”他被逗笑了，放下酒盏，正衣襟端坐。
　　“客随主嘛，大致是皇上又让李氏一族出征？”萧璃起身拿起书桌上的竹简细看，初始东方朔主动拿朝政之事主动询问她，她不敢妄言，书房内笔墨也尽量不碰。而今与东方朔愈来愈熟悉，知他品性，心照神交，她便不再拘泥。
　　“正是，皇上听不进劝，眼下又不能道明实因。”
　　“无妨，且先给李氏一族一记警钟。”
　　“你欲意这一仗李广老将军会败？”东方朔拿起小桌的紫砂壶斟一杯清茶，抿一口，细细回味。
　　“胜算不大。”萧璃摇摇头，细阅简牍，“李老将军到底年事已高，虽有优异后辈继承衣钵，但其英名终不能如李广将军一样广为盛传，眼下朝中稀缺将领才俊。”
　　“但李敢与李显到底还是人中龙凤，为何看你语意，这仗必输无疑”东方朔疑惑放下手中茶杯。
　　“仅外患尚且不足畏惧，怕是怕内忧外患。”萧璃放下简牍，清澈的眸子透着平静。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军中物资上动手？”
　　“眼下太皇太后窦氏年事已高，随时驾鹤西去，那时窦氏一族和梁王的靠山便倒了，若逼急了，二者勾结，天下大乱。”
　　“我且去暗示李老将军？”东方朔望着萧璃，眼神一如往日温润。
　　“不可，将军尚无性命之忧，眼下不宜打草惊蛇。”
　　“骊弟这番有理，近来你替我料理的各部琐事如何？可有为难之处？”武帝此次虽不采纳东方朔谏言，但多次青睐他的幽默机趣，奉为常侍郎尔后，将宫廷琐事交于他管理。东方朔见萧璃有治政之才，便索性着手让其料理。
　　“此乃近来之案策，小弟不才草拟一份，请朔兄过目指正。”萧璃恭敬呈上案牍，这是她成日关于书房之中，研究早前治案及史书，琢磨五六日的成果。
　　东方朔接过细阅，笑道：“骊弟深得我意，就按此办理。”
　　“公子”，叶箬竹轻扣门框，走了近来。“府外站着今日白日的那个男童，不过甚是奇怪，那孩子就直直站里于府门前，家丁问其，也不回应，听说已经站了许久了。”
　　“我且去看看。”萧璃立马起身，前往门外，身后的东方朔甚是好奇，在她离开不久，偷偷跟着前去。
　　“你怎么来了，也不叫人通报一声。”萧璃慌忙赶来，险些被门槛绊倒。
　　“公子，你小心点。”叶箬竹慌忙扶到。
　　霍去病看见萧璃，眼中泛起神采，虽仍不语，但却异常兴奋。
　　“找我有何要事？”萧璃来到霍去病跟前，奇怪为何日已下山，天色渐黑，他还来找她。
　　霍去病虽未成年，但身形高大，仅比萧璃矮半头，他有些扭捏，从腰间掏出一柄匕首，道：“萧哥哥，这个送你，虽不是什么贵重礼品，但是上好青铜炼制，近来我随舅父习剑，日夜佩剑，这匕首我觉与萧哥哥相和。”
　　“你来就只为送我匕首？”萧璃有些惊异，这孩子怕是又是偷跑出来。
　　霍去病点点头，恭敬呈上，道：“别无他谢，望萧哥哥收下。”
　　“只是….这本是一件小事，不必如此客气。”萧璃有些犹豫。
　　“既然这位小友让你收下，你就收下吧。”东方朔从萧璃身后走出。
　　“东方先生。”霍去病见之行礼。东方朔挥挥手：“小友不必客气。”
　　“哎？”萧璃回头看着东方朔，东方朔朝她笑笑，示意她收下。萧璃伸手拿起霍去病手中的匕首：“我且收下了，天色已晚，去病不如留下来用晚膳。”
　　“谢萧哥哥好意，不过我得赶在舅父发现之前回去。”霍去病无奈笑笑，这还是萧璃第一次见他笑。
　　“你果然又是偷跑出来的，你可忘了我上次如何嘱咐你。”萧璃好气又好笑。
　　“我誓仅此一次。”霍去病搔首。
　　“我看这位小友对骊弟情谊深厚，若日后来府上寻他，我吩咐一声，直接进府便是。”东方朔道。
　　“多谢，这次叨扰东方先生了，时候不早，我先告辞了。”霍去病正欲离去。
　　“等等”萧璃喊住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福袋，“我虽不是迷信之人，但是这个你拿着，愿令母能逃过一劫。”
　　霍去病一愣，接过福袋，道谢之后匆匆离去。看着那孔武有力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东方朔察觉到边上的萧璃神色黯然，“骊弟今日与这小友初识？”
　　“街上相识。”萧璃依然望着那个方向，眼神空洞点头道。
　　“骊弟”东方朔顿了顿，不知该如何慰之，“可还好”
　　“无妨，只是怜悯这孩子这么小，就要与生母经历死别。”萧璃苦笑着看向东方朔，“死生苦祸，这风冷，朔兄进去罢。”转身进入府中。
　　东方朔望着她的纤弱背影，听闻微弱的轻咳细喘声，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