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外狂徒[快穿]》嗑吉子

3、1-1

　　夜黑无月，连海面都是一片深沉粘稠的黑，海天相接如同一面无垠黑镜，光线遍寻不着。

　　海中一座不大的孤礁，石质被海浪狂风侵蚀得悚人可怖，几株样子奇异的植物勉勉强强地扎根其上，临近岸边的其中一个石洞里倒着一个人，骨架匀称，骨形完美，却肌肉干瘪，瘦弱得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肉粘附在骨头上面，活像一具骷髅干尸。

　　还不等睁眼就已感受到了这具身体的虚弱，几处关节都死死淤塞着，血管里的液体流速极慢，像托载着细密毒针般在体内游走，随着血液循环带来连绵的剧痛，连吸入的空气都好似风刃，猛刮着五脏六腑，过于剧烈的疼痛简直足以扯碎一个人的意识。忍着这股痛楚，万悯方仿若游鱼濒死般张嘴大口呼吸了几轮，从窒息中解脱出来。

　　伴云确认了周边环境的安全后挤到了他身侧，哪怕已经对眼前主人的惨状司空见惯，不免还是叹了一声，似是感叹又似调侃地说道：“啧，又是这么惨。”

　　“小事。”万悯方低低从仿佛漏着风的喉管里撕出了一声哑笑，“好在这次迁跃没出什么问题。”这具身体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原主要是还能回魂，那他真是对法则无话可说。

　　轻轻吸了一口气，眼珠在眼睑下滚动几番，他忍着疼痛蓄力良久，蜷起身体，伸手从脚尖寸寸摸索过自己的这副新骨架，在摸索到脚踝处的鳞片时手指微微一顿，继续往上摸去，待摸到了光滑的皮肤后才放了心，半晌后幽幽叹道：“骨头被打断后没及时接上，都长歪了。”

　　勉强睁开了眼睛，撞入眼帘的只有一片深沉浓重的黑暗，全无一丝光线，万悯方愣了愣，凝神片刻，才确认了并非是这具身体目盲，而是环境本身如此。

　　“这里昼夜无光，应该是夜海，传说中的无人之境。”伴云的视力不受外物影响，它提前读过了原身的记忆，看见了主人脸上的愣怔，便开口解释道。

　　准确地挥爪按到了主人肩上，将过滤掉主观情感后的原身记忆通过魂识共享给他，伴云感慨出声：“华兰科的求生欲真是强大，能逃出来本就不容易，只可惜竟逃到了传说中的夜海，还是个死局。”

　　万悯方读完记忆，不为所动地挑了挑眉。

　　这个世界里有天鸟行兽海鱼三族，天空广阔，天鸟茹素，性情高洁不问世事，羽不沾尘，偏安一隅，行兽海鱼则互为死敌，斗争了将近千年。原主华兰科曾是海族战神，能战却不好战，一直在暗中推动三族议和，却处处碰壁，此事被他暗暗恋慕着的对象溥安和同父异母的弟弟米西亚一同以叛族通敌的罪名揭发出来，在族中掀起滔天巨浪。

　　在被掐头去尾后显得确凿无比的证据前，他无处申辩，被处以极刑，只能拼着一口气，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拖着残破的身体远逃，却不想来到了远离三族族地的夜海之中，在这孤礁上黯然死去。

　　海鱼被抽掉尾骨后便不能再变出鱼尾，甚至一沾到海水皮肤就会崩裂般剧痛难忍，难为华兰科能忍住疼痛，一路用双腿游到这里，却再没力气动作，罔提下海捕食。本世界生物的生命力十分顽强，华兰科能被称作战神，身体素质更是强悍，流落孤礁后足足过了六个月才因饥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对仅是这种程度的剧情万悯方早已见怪不怪，华兰科并没做错任何事，称得上一声良善，可为人良善却不能让他拥有一个好结局。

　　伴随着如此苦楚的折磨，在这日夜不分，黑暗连绵的夜海中苟延残喘了半年，触目可及的只有无边孤寂，哪怕记忆已经被伴云滤去了主观情感，万悯方也能从睁眼后的这短短数息中想象出华兰科是何等彻骨的绝望悲凉。

　　并没深入地再去想更多，他将注意力转回眼下。

　　撇开身体的残破不说，怎么离开这里都是个问题。

　　“法则这是弄不死我，所以就想尽一切办法让我吃些苦头么。”这副身体的骨相还挺好看，万悯方不忍心自己动手，把身上残留的布片撕下来塞进嘴里咬紧，示意伴云过来帮他整骨——把长错的地方全部打断重接。

　　即使伴云心里觉得不好受，下手也从不留情，动作麻利地完成主人的指令。

　　身上的痛感一浪高过一浪，可只要意识足够坚定强大，痛过了极点后便是麻木。万悯方分心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他本就算不上什么好人，除开原主受的苦不说，艰难的处境和身上真实存在的痛楚眼下都由他万悯方来承受了，这笔账自然要好好算个分明。

　　上个世界还红灯绿酒衣香鬓影，这个世界开局就被放逐到了这种永夜之地，万悯方有些想笑，可能这就是于他而言的，“人生的大起大落”了吧。

　　身内的骨骼随着伴云的动作发出格格脆响，万悯方摸着手腕上几枚硌人的鳞片，突然灵光一闪，制止了伴云的动作，挥手在空中虚抓了一记，看着指尖挂住的几道幻影，眼中光芒大盛。

　　他掌心翻转朝上，松松拢起手指，数道泛着浅蓝绿色光泽的线状流光从四面八方急涌而来，在他手中聚拢成球，强度之大，差点把方圆百里都抽成了真空，映得一片漆黑的夜海一瞬亮如白昼，惊跑数群游鱼。

　　伴云看着那高密度的光球，瞪大了眼睛：“灵力？！明明……”

　　它也读过华兰科的记忆，这个世界的生物仅有信仰，此外半点玄幻的因素都无，以至于让它想都没想就否定了灵力的存在。毕竟，许是出于法则的忌惮，它与主人已经一连走过四百个没有灵力的轮回了。

　　“果然，鱼尾能变成人腿，总要有些介质作媒。”万悯方微微眯眼，前后不过几秒，手中光球便开始有些松动不稳，一副即将溃散的趋势。

　　他嘴角微微一撇，挥散光球，一脸了然：“就知道法则没这么好心。海鱼的尾骨大概是相当于一个聚灵器，没了尾骨，这具身体就操控不了灵力了。”

　　这么看来，本世界生物操纵灵力的天赋貌似极低，不然体内有着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物件，怎么说也该发现灵力的存在了。

　　一丝微妙的违和感在心底轻轻扎了一下，万悯方想了想，没找到这股违和感的源头，便先将其埋在心底，着重眼前。见招拆招，他借着灵力散去的余光低头看向伴云，后者一脸警惕地后退了两步：“你想干嘛！”

　　它一点都不怀疑主人会突然暴起，下手抽了他的灵骨安在自己身上。

　　“别怕别怕，”万悯方一手托着下巴，食指点着脸侧，懒懒一笑，“你身上有我的一角灵魂，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也可以算作是我的一部分，而你现在又身在本世界当中，也成了客观存在之一，所以——”

　　他挥手将伴云收入魂识，闭眼动念，将他们视作一体，以魂识中的伴云作为聚灵器来调用灵力。果然，此举可行。

　　万世中积累起来的经验，不过短短四百个轮回不碰，哪会生疏。他操纵起灵力来就如同小孩塑泥般轻易，实体化的灵力波动在他指尖辗转，一时间天地变色，气流翻卷，海水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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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双原本已经失去了神采的黯淡金眸蓦地睁大，焕发出了奕奕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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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云果然是法则意外中意外的存在。万悯方看着手中通体透亮蓝绿光球，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微暗，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伸出手，对着海面轻轻一分，海水顿时被劈分到两边，露出海底深处的种种景物，失水的鱼群惊措难耐地在沙地上挣扎跳动，收回手，海水一秒回溯，平静无波。

　　试探性地将灵力探入自己的身体，企图治愈体内的暗伤，果不其然地如同泥牛入海，激不起半点波澜。

　　如同以往一样，纵使他操纵灵力的能力再强，也由于法则限制不能将其作用于自己身上，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法则给他找的身体总是死状惨烈，残废不全的原因之一。

　　这种处处受制的感觉还真是让人不爽，万悯方撇撇嘴，顺手捏碎了手边突立的石笋。

　　魂识中的伴云感知到了主人不稳的情绪，不安地跳动了几下，小心翼翼道：“主人……”

　　不管怎么说，有总好过没有。万悯方放出伴云，笑着揉了一把它的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