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天阙》伶俜花色

2、赢者生

　　谢君莲被人缠上了，缠上他的人，是与他一同加入正武盟的赵毅。
　　兴许两人都是用剑的高手，让赵毅对谢君莲产生好胜之心，总想与他分个高下。
　　“谢公子，与我比试一下如何？”
　　一个清晨，谢君莲正与盟内的同伴吃饭，赵毅站在了他的面前。
　　谢君莲没有回答，甚至都没有看他，赵毅见此，顿了一下，又看向桌上的‘子夜寒’一眼，道：“我想试试这柄剑的威力，当然，还有谢公子你的剑法。”
　　屋内的队员们听到动静，不约而同停下吃饭的动作，转头看向他们。
　　其实，他们也想知道，赵毅和谢君莲这两个人，到底谁的剑法比较强些。
　　另外，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自从谢君莲加入正武盟，虽没有表示出任何的冷淡和疏离，但明显不愿与人亲近。
　　他们会有如此感觉，倒不是说谢君莲在摆什么富豪公子的架子，实际上，谢君莲也从未在人前显摆过自己的来历与身份，但他这样的人，放在江湖人士聚集喧闹的环境中，像是一潭沉寂的湖水，令人望而却步。
　　让人不敢接近，却又从心底里渴望看到，这一潭湖水，不再那么沉寂冷静的时候。
　　然而，谢君莲吃完了饭，便拿起桌上的长剑，起身离去。
　　赵毅见他要走，连忙拦住，再次恳求：“谢公子，请与我比试。”
　　谢君莲站住脚步，侧目看了他一眼，回答的语气冷冷清清：“我不喜欢这种无谓的比试。”
　　谢君莲的拒绝，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更加助长了赵毅的兴致。
　　一有机会，赵毅就会出现在他面前，提出对战的请求，且一次比一次急切。
　　“你说，谢君莲会答应与赵毅比试么？”
　　这天，郭乙蜷腿坐在窄廊里，向齐豫问。
　　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秋雨下了几天，终于停了下来，凉风阵阵，消退夏日余下的暑气，令人感到闲适许多。
　　齐豫与他坐在一处，中间放着一壶酒，两人的兵器，各在一侧，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投射进来，斑驳陆离，光影摇曳。
　　“不会。”齐豫端着一杯酒，抿了一口，才道：“我能感觉到，他不是争强斗狠的人。”
　　“如果，他答应了呢？”郭乙侧过头，立起一条腿，撑着身体，顺势斜靠下来。
　　齐豫思忖片刻，回答道：“我会阻止他们。”
　　正武盟规定，不准恶意斗殴，否则将会受到处置，但若一方正大光明地发起挑战，另一方也接受的话，便不在这条规定行列。
　　因此郭乙很是不解，哦了一声：“为什么？”
　　“因为……”齐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坚定道：“我相信，君莲他不是争强斗狠的人。”
　　闻言，郭乙沉默下来，随后，他坐直身体，望着手中的酒盏，若有所思地道：“谢君莲他……为何要加入正武盟呢？”
　　齐豫看向他，问：“你呢，为什么要加入正武盟？”
　　“我？”郭乙一阵诧异，随后慢慢露出笑容，灿烂的差点晃花人眼：“因为，我是争强斗狠的那种人呐。”
　　回避，拒绝，在一次次的纠缠中，谢君莲的忍耐也似乎达到了极限。
　　诸多厌烦，终于在一次自由练习中爆发，谢君莲，答应了赵毅的挑战。
　　那天，赵毅正在练习，远远见到谢君莲走来，故作收不住剑势，向他刺了过去。
　　谢君莲剑未出锋，挥鞘挡开，冷眉冷眼地望着他，却见赵毅一脸赔笑：“抱歉，一时失误，没留住手……”
　　“我接受。”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谢君莲淡淡地说了一句，连赵毅都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当场。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两人站在台上，谢君莲单手持剑，手中的剑，依旧没有出鞘。
　　兴许是为公平，不想在兵器上占据优势。
　　也或许，这场对战本就非他所愿，所以也不配成为让他拔剑的理由。
　　两人默然对立，良久，才听谢君莲缓缓说道：“既是比试，总要付出代价，赢者生，输者死，如何？”
　　“什么？”赵毅一愣，没想到谢君莲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怎么，不敢？”谢君莲冷冷一笑，清艳的容貌，如同冰山上的雪莲：“还是说，你手中的那柄剑，不值得让你拿性命来交付？”
　　赵毅的神情收敛起来，思忖良久，才沉重地抬眸道：“好。”
　　说着，举剑向谢君莲刺了过去，不知从哪儿飘来一片落叶，挡在他的剑锋上，被剑气分成两半，眼见着就要刺中谢君莲的面门。
　　然而，谢君莲依旧一动未动，剑尖离眉峰不过半寸，他忽然抬起眸来，挥剑打开赵毅的剑身，身形一闪，出现在赵毅的身后。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时而从赵毅的眼前掠过，时而从他的身旁飞起，时而又退到他的身后，无声无息，让他怎么也无法靠近。
　　等齐豫赶到的时候，两人仍未分出胜负，齐豫拨开人群，站在中间呵斥了一句：“住手！”
　　赵毅这才停止攻击，而谢君莲则降落在他的不远处，怀中抱着尚未出鞘的剑，神情淡然如水，一如既往的清冷。
　　齐豫皱着眉，望了赵毅一眼，才看向谢君莲道：“君莲，盟主找你。”
　　谢君莲微微低首，从台上走下，两人在众人的目光中离开，齐豫走在前头，谢君莲无声无息地跟在他的身后。
　　“盟里虽说不禁止两人决斗，但如今上京情况危急，正是用人之际，以后这样的事，还是谨慎处置。”
　　虽然觉着，这件事不能怪罪谢君莲，但齐豫还是提点了一句。
　　谢君莲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
　　齐豫又道：“赵毅此人争强好胜，今日的事便算了，以后我会跟他说的，你也不用再理他。”
　　然而这次，谢君莲却是没有回答。
　　片刻后，他停住脚步：“齐豫，在你看来，对战的意义在于什么呢？”
　　齐豫一怔，转身看他，却见谢君莲露出苍白的笑容：“赢者生，输者死，对我而言，对战的意义即在于此。子夜寒，是我的剑，我愿以性命来守护它的荣耀，倘若输了，就要拿性命来洗刷它的耻辱，这便是我，身为剑客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