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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在一个没有什么特别的晚上,成蹊正在办公室批改着白天测试的卷子。突然班长敲门走了过来:“老师,关雨澄生病了,她刚才突然吐了,季晓月扶她回寝室了。”成蹊闻言赶紧扔下笔,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女生宿舍,高考的节骨眼儿上,不能有一个学生有意外。
      季晓月给她打开宿舍门的时候,关雨澄还在洗手间里呕吐,一声比一声剧烈,像是要吐出胆汁的样子。“下午她就有点头晕,但是她说不要紧,刚才突然跟我说胃很难受,恶心,就去教室旁边洗手间吐了,现在回来还在吐。”季晓月跟成蹊说了一下大概的情况。“有可能是低血糖,我妈说头晕加呕吐要么是低血糖要么是中暑,这种天气应该不可能中暑。”
      正说着,关雨澄从洗手间里出来了,面色一片苍白,薄如纸片的身子靠在门框上,季晓月赶紧去扶她在椅子上坐下,成蹊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关雨澄:“感觉怎么样?”关雨澄闭着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成蹊见状觉得情况并不是太好,便安排季晓月给她找件外套,带她去校医务室。
      原来的医务室正在翻修,临时搬去了教师住宅区,和女生宿舍楼在校园的两个对角,走过去要穿过小花园,再穿过篮球场,再穿过塑胶操场,然后沿着住宅区再走大半圈才到。关雨澄有气无力地说不用去,自己坐一下就好。成蹊看她的样子,脸色白的像一张纸,也不像走得了路的样子,便直接把她背起来,让季晓月跟着一起,向医务室走去。
      关雨澄是抗拒这种过分亲密的接触的,她已经是一个青春期的少女,自出生到现在,和自己亲近的异性只有宠爱自己的爸爸。她不想趴在成蹊的背上,但身体支撑不住,只能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和成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只手还一直紧紧握着季晓月的手。

      之前的骆医生休假了,值班的是一个中年大叔。他的诊断和季晓月差不多,低血糖,开了一瓶葡萄糖点滴,先快速缓解一下关雨澄的不适症状。扎针的时候,骆医生雨澄在两个手背和脚背上找了半天血管也没扎好,最后扎在了胳膊内侧臂弯处。她嘱咐季晓月看着点儿,别让她乱动,不然很容易鼓包出血。
      关雨澄躺下来,随着葡萄糖的注入,知觉慢慢恢复,听到医生在笑着跟成蹊说:“小成啊,你那学生那么瘦一点点,你怎么还背出一身汗了?”成蹊笑笑说看着瘦,实际上可沉了。关雨澄听着这句损语,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后想到自己在他背上别扭的姿势,应该让他背着很不轻松吧,想着这些,又昏昏沉沉睡去。
      虽然已经是暮春时节,但晚上的气温并不高,关雨澄感觉越来越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朦胧中,她听见成蹊说了一句什么,听到打开铁皮柜子的声音,听到骆医生说没有多余的毯子了,过了一会儿,一件东西搭在了自己身上,还有人掖了一下被角。睁开眼睛,眼前的人竟然是成蹊。
      “晓月呢?”关雨澄环顾四周。
      “让她先回家了,她不住校,回去晚了不方便。”成蹊的声音在安静而空旷的环境里,格外的清晰,也比在教室里亲切了许多。日光灯在他上方倾泻出柔和的白光,给他棱角分明的脸打了一道柔光。关雨澄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专注地看着这张脸,这张除了假日每天都要看见的脸,亲切又陌生,熟悉而遥远,这个让她每天都期待的脸庞,却又让她感受不安。她想起了去年那个燥热的夏日,第一在教室门口看到成蹊的样子。那时候她是学生,他是老师;现在他还是老师,她却已经无法再做一个别无杂念的学生。也许一切都不过是自己想得太多吧,关雨澄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把这张无法从脑子里抹去的面孔隔绝在视线之外。
      点滴打完的时候,已经是11点。医生开了几支口服葡萄糖,叮嘱关雨澄注意休息,按时吃饭,精神不要太紧张。关雨澄从病床上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身上盖着的,是成蹊的一件外套。
      走到室外,一阵凉风过来,关雨澄又控制不住打了个冷颤,不由得瑟缩了身体,成蹊见状把手里的外套递给关雨澄:“穿上,不要再感冒了。”
      关雨澄淡淡地说:“不用。”
      成蹊叹了一口气,直接给她披上,“我送你回寝室吧。”
      于是两个人沉默不语地走着,任由路灯把影子拉长又缩短,再拉长。
      路过住宅区的便利店时,成蹊走进去买了一盒牛奶,让店员加热了,把吸管扎进去后递给关雨澄:“喝了吧,暖和点。”关雨澄接过,一口一口地喝着,温热的牛奶顺着嗓子途经食道落到胃里,香醇温暖。
      “最近压力很大吗?”成蹊看着专注地吮吸着吸管的关雨澄,并不确定这句话此时问出来是否合适。
      “嗯,还好。”仍旧是淡淡的语气。
      “你最近精神不好,其实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考上重点肯定没问题的,只是分数的高低而已。”成蹊这句话并不是出于安慰,而是基于事实。以关雨澄目前的基础,不出意外的话,怎么考都不会太差的。
      “成老师,”关雨澄突然抬起头,认真地带姓叫了成蹊一声,“如果我不是一个好学生,我的成绩不够优秀,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学生,你会这样对我吗?”
      “嗯?”成蹊从来没想过,关雨澄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他无从回答,也没有办法随便地给出一个回答。
      继续沉默着走了一小段路,到了篮球场,昏黄的路灯让白天热闹的篮球场显得有几分落寞。
      “我是老师,没有老师会对学生做不为他们好的事情。”成蹊终于开口了,试图认真地回答这个灵魂拷问。“我读书的时候很喜欢打篮球,现在也喜欢,但是我会阻止班上的男生打篮球,因为怕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备考,怕他们受伤,在这个时期,我要为你们降低一切可能产生的风险,让你们顺利度过高考。”说到这里成蹊笑了一下,“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角色承担责任,我以前也没发现自己是一个这么有责任心的人。我经历过高考,知道这一关对你们来说有多重要,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但是考得好,你们会有更多的选择。”成蹊顿了顿,停下来,关雨澄抬头看到成蹊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你们还这么年轻,未来有很多种可能,你现在可能无法想象以后的人生会有多么精彩,作为老师,我愿意送你们这一程。“说完,成蹊突然笑了,“怎么样?是不是从来没发现我这么无私而伟大?”
      关雨澄也笑了,带着怅惘。她擅长做阅读理解,却无法理解这句话真正的意思。答案就在旁边的这个人嘴里,她却不可能继续追问。
      “你的人生,是你以前想过的样子吗?”半晌,关雨澄提了第二个问题。
      “我不是一个爱思考的人,那时候没考虑过这些问题,就是按部就班一步步走到了现在,”一片树叶落在了关雨澄的头上,成蹊抬起了右手,又收了回来,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做了老师,教了这么多不同的学生,有时候会想,我的学生们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呢?顺带也会想一下,如果我不做老师,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那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关雨澄把身上的外套紧了紧,嗅到了一阵似有若无的淡淡木香。
      “嗯,这个问题我可能也没有办法回答很到位。”成蹊搓了搓手,“在你的眼里,我可能是个大人,比你大了十岁;但是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会有更丰富的人生体验,所以,现在你不必急于去思考这个问题,做好眼前的事情,放轻松,嗯?”
      “嗯。”
      微风袭来,小花园里的月季开得正盛,成蹊目送关雨澄走进女生宿舍大楼,拿着还带着关雨澄体温的外套,转身向住宅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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